六十九(3/3)
的,根据她的经验,她知道每一点进步的意义都无比重大。
生活已经得到了彻底的改变,这在她看来是最重要的。
其次呢,总有人对她很客气地说些好听的话了,她把这些话像一块干海绵吸水一样全部吸了进去,像要把以前的亏空全都找回来似的。
以前她受了委屈就说:“你要有个一官半职,别人敢对我说这样的话?”现在有人要通过她来接近我了,她因此获得了自尊。
细想之下世界就是这样现实主义,谁也没有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人物,不然多少抱怨都毫无意义。
所以,也不必把那些人看成什么坏人,就是这么回事。
我在她得意时泼冷水说:“这不是自尊是虚荣。
”她坚决不同意,说:“你说你吧,你喜欢别人骂你几句还是表扬几句?”想一想确实也找不到两者的界线。
她说:“其实你自己是最喜欢听好话的。
”想一想也确实如此,并不是说看穿了是怎么回事就可以超越的。
所以好听的话永远有效,人嘛,人说到底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我对进步的理解与董柳有很大的不同。
我也看重那种有尊严的感觉,但我非常清醒地知道尊严感是靠权力撑起来的,而不是别人真对你有多么崇拜。
他们崇拜的是权力,能解决一切问题的权力,而不是哪个人,因此换了谁在那个位子上,也会有一样的效果。
权力没有了尊严就在瞬间破灭,施厅长让我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我对此不抱幻想。
我更看重的是参与的感觉,有意义的感觉,承担了点什么的感觉。
我把这种感觉对董柳说过一次,她竟完全不能理解,她不看重这些虚的东西,就像当年她说“看星星有什么用”一样,“有用”在她的理解中是实实在在拿在手中的一样东西。
后来我又把这种感觉对孟晓敏说了,她也不太理解。
说:“什么年代了,别玩虚的。
”男人和女人,毕竟是不一样的人。
难怪从来就没有过女哲学家,也很少有女政治家。
孟晓敏进城已经有半年多,我给她买了一个呼机,想过去了就呼她。
我叫她别往办公室或家里打电话,可她总有忍不住的时候,给我打过几次电话。
我说:“办公室的人都是人精。
董柳最近的警惕性也高起来了,她反正没事做,就找了我这件事来做。
”她说:“那太不公平了,你想了就呼我,我想了就憋死自己吗?”堵得我无话可说。
一天中午她连打两个电话,董柳一接,她就挂了。
董柳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谁知道,有人打错电话了。
”她说:“怪不得有一次你接了电话哼哼哧哧的,肯定是个女人。
”又说:“怪不得你上次说要拿电熨斗把我眼角的皱纹熨平了才肯带我出去。
你变心随你变,我一波是没有给你碰的。
”她跟我吵了几天,又宣布要对我实行经济管制。
我依了她,才平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