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太太用扇子威胁他,并对他恶煞地笑。
她去了露台,在那里坐下,呼吸着夜晚森林里带着泥味的空气。
五十多年常规的生活让她变得清净,她已经感到膝盖发僵,傲娇的腰部开始呼唤床,合身的亚麻睡布,柔软滚烫的橡皮球暖手袋…… 这个男孩在讨好我,但是这会持续多久呢?安德烈笑起来时能看到上颚的犬齿,还有下颚短短的仿佛被修剪过的小门牙。
他性格粗狂,感情直接……如果我女儿的女仆很漂亮,那可不是好事情……而且他的鼻子太短,显得没有主见……耳垂低到了脖子,这是堕落的象征……还有,当我们去他家拜访时,他吹嘘说不能忍受混乱的生活,会根据书脊的颜色来排列书本,并且会半夜起床把鞋放到鞋撑上……” 格雷夫人打了个寒战,她站了起来。
她脑海中出现一个场景:一个穿着衬衫的年轻人赤脚站在浴室的马赛克上,面前是一个被震惊的年轻女人,这个年轻人带着无意识的可怕的热忱,承认说,如果挂在干衣架上的吸水毛巾的边缘没有对齐,他就无法入睡:“亲爱的,有趣的是,在别的事情上面我都无所谓,但是吸水毛巾的边缘……” “但我不能把这些告诉克劳蒂,”格雷夫人内心焦躁地想,“不,我不能。
如果我告诉她,因为她父亲那手指滑过嘴唇的姿势,我差点儿离开他,克劳蒂会笑话我的。
她不会明白的。
这也是我不能告诉别人的。
在婚礼的晚上,人们会在新娘的耳边悄悄地说点儿让人害臊的话……但我永远没法跟她谈起毛巾的边缘或者在她父亲唇边缱绻的手指,或者……啊!够了!够了!她,她也会对我隐瞒实情……那些琐碎而可怕的事情,婚姻生活的霉斑,男人残余在本性里的孩子气和呆傻……” “我可怜的小宝贝……”格雷夫人叹了口气,她高大的身躯重新站直,温柔消失得无影无踪,看起来威严十足。
回到客厅,她向那对正在跳波士顿舞的未婚夫妇稍微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走到扑克牌的桌子旁边。
“我和你们一起玩吧,查尔斯,你们还可以加一个人……” 她一点儿都不想玩扑克牌。
她坐在丈夫对面,她作为好妻子的那只手意味深长地紧捏着自己另一只无意识的手,责备它在他的唇上滑动了几百次,甚至几千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