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折断但还活着的一根主枝的树皮开裂了,露出白色的破碎木心…… 画家忙乱的手终于停了下来,变得僵直的手臂落到身体一侧。
一阵热烘烘的、疲惫的感觉让这段生命的最后时光变得温馨起来。
“这很好,”画家说,“我的肖像看起来像我。
我很高兴。
现在没有什么再让我留恋的了。
我可以死去了。
” 屋子的窗台上方,长方形的天幕从黄色变成了殷红,宣告着一个漫长的春日黄昏。
旁边,一位年轻女子唱出了一首歌的第一个音符。
那声音尖锐丰富,穿透力极强,画家屏住了呼吸,视线停留在窗外,仿佛在等待着看到那声音飘过,像一个铜球、一朵圆润的花,或者汁液滴落的鲜果那样……他一手握着左轮手枪,好奇地倾身往院子里张望。
他想找到那唱出慷慨的歌声来向他永别的吐气清新的歌手,但没有找到。
在院子的另一边,在一间朦胧的小公寓里,一个女子金色的颈背像黑暗阁楼里的一束金色稻草那样闪闪发亮。
画家回到他的画布前,坐下来,用右胳膊触了触扶手……在歌手婉转的降B大调歌声里,一个轻巧的水晶杯子在他旁边微颤着。
“这幅画缺了点儿什么东西……一个传达感情的东西……一个能被理解的细节……一个像图画的说明那样卑微的细节……” 他放下左轮手枪,开始在树的主枝上画一只灰色的鸟,一只正在唱歌的鸟,它的体内胀满了旋律,头朝向逼仄的天空,不停地歌唱。
画家沉浸在鸟儿绚丽的羽毛和黑玉珍珠般的眼睛里……夜晚降临了,仆人走上楼来,她端来晚餐,发现画家站立在他的画布前,一旁放着被遗忘的手枪。
他已经画完了鸟。
现在,他正在用当天剩下的最后的丁香色铅笔在光秃秃的树脚下勾画一朵尚未盛开的花朵,它从沼泽地里升起,它的花瓣受尽摧残但又坚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