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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米兰lady为什么不写小说了> 第五章 完颜宗隽·胡沙春浅 第十节 茶经

第五章 完颜宗隽·胡沙春浅 第十节 茶经(3/3)

去后,郎主可能会问国相的罪,说他没有照顾好你,使你身入险境,或者郎主不直说,但国相也一定会主动请罪。

    这时,你要站出来,当着众人面说,是你自己贪玩才误入密林,与国相无关。

    而且国相此前告诫过你不得擅自离开他,以便保你安全、随时教你骑射狩猎,所以国相不但无罪,还应嘉奖。

    既然郎主答应送你生辰礼物,你便请他赐国相免罪券书,免去他将来除反逆外的一切罪过。

    ” 听到此处完颜亶插言问:“只要不反逆,随便杀人放火都没关系?那免罪券书很重要罢?郎主肯听我的,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赐给国相么?” 宗隽一笑:“肯,他会肯,但你一定要当着所有大臣面请求,不要私下对他说。

    ” 完颜亶点头,又问:“然后呢?” “然后……”宗隽仰首望向被树上枝桠裂碎的青天,语调清淡和缓:“然后你就不必再担心了,国相会帮你杀退所有想伤害你的人,并会全力助你得到你将来想得到的东西。

    ” “好,八叔,我会照你说的去做。

    ”完颜亶应承,神色颇郑重。

     有马蹄声渐渐传近,宗隽移目朝来路望去,从树丛曲径间瞥见了一行熟悉的骑兵身影,于是对完颜亶浅笑道:“有人来找咱们了。

    记住,切勿把我今日跟你说的话告诉任何人。

    ” 回去后的事一如宗隽所料,完颜晟得知完颜亶遭虎袭击的事后大发雷霆,一面差人细查纵虎入围场之事,命带来的太医为宗隽包扎伤口,一面不点名地责怪“身边人”没照顾好完颜亶,宗翰一旁听见,面色青红不定,终于忍不住出列单膝跪下,道:“小王爷受今日之惊,是臣照顾不周,一时疏忽所致。

    臣甘愿受罚,请陛下降罪。

    ” 完颜晟闻言看了看他,徐徐坐下,正欲开口,不想此时完颜亶跑到他面前,先跪下伶俐地叩了个头,然后扬声把宗隽教他的话说了一遍,声音响亮得足以令在场的每一位大臣都听得清楚明白。

     “赐国相免罪券书?”完颜晟大感意外,一时沉吟不语。

     宗翰听完颜亶非但为他求情,还请郎主赐他免罪券书,当下大喜,感激而赞许地看看完颜亶,但又见完颜晟踌躇,知此物干系重大,他不见得会愿意,便又再拜出言推辞:“小王爷好意臣心领了,但臣功劳微薄,才智有限,于大金也无甚建树,实在不敢领受免罪券书。

    这券书陛下请留下,日后赏给作为远胜微臣的人罢。

    ” 完颜亶当即睁大眼睛问完颜晟:“郎主不是说国相是大金第一英雄么?还会有人功劳能胜过他?” 完颜晟便若被他将了一军,当着群臣之面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略显尴尬地笑。

     其余人也不便插言,也都沉默。

    须臾,元帅右监军完颜希尹忽然开口,微笑着说:“国相功勋盖世,大金的确再无人比他更应得免罪券书。

    ” 此言一出,宗翰的心腹密友纷纷附和,高庆裔与萧庆二人更是开始列举宗翰破辽灭宋所立的赫赫战功,虽不明言请求,但意在促完颜晟答允此事。

     终于,完颜晟呵呵一笑,道:“众卿所言甚是。

    国相功勋盖世,为国屡立大功,理应特别嘉奖。

    朕明日会下旨,赐国相免罪铁券,除反逆外,余皆不问。

    ” 宗翰此时也不再推辞,双膝跪下郑重朗声谢恩,那喜色满溢于言笑间。

    完颜亶转目去看一直冷眼旁观的宗隽,目光暗含询问:“我做得好么?” 而宗隽若不经意地侧首避开,神色淡定如常,只把笑意隐于心间。

     宗翰是前国相撒改的儿子,虽然是现下第一权臣,但始终不像太祖或完颜晟诸子一样,有继承皇位的希望,所以完颜亶的存在与否本来就对他影响不大,而现在,借机让完颜亶施恩于他,可让他知恩图报而大力保全完颜亶,说不定还会帮他争取皇储之位。

    何况,就宗翰自己的利益来说,辅佐与控制一位年幼的君主,远比受成年皇帝制约要好得多,扶持完颜亶必会成他以后主动积极地去做的大事。

     “此番亶儿能脱险,全靠宗隽舍命护卫,宗隽自然也应嘉奖。

    ”完颜晟忽然注意到了宗隽,温和地看着他问:“说罢,你想要什么。

    ” 宗隽微微一笑,应道:“臣近日颇爱玩赏汉人书画,陛下就把取自汴京大内秘府的珍品赏臣一些罢。

    ” 完颜晟闻言开怀大笑:“宗隽喜好汉学,倒真变得越来越风雅了。

    好!回京后朕即刻让人送一大堆汉人书画到你府中。

    你好好养伤,慢慢看。

    ” 宗隽是被随从抬回府的。

    过多的失血使他几度昏迷,皮肤像是突然褪色,面上指间尽是瘆人的苍白,而活力随着鲜血溢流殆尽,前所未有的虚弱使他无力地闭目,进府之后奴婢们因看见受伤的他而发出的惊呼此起彼伏,生生传入耳内,令他不堪其烦。

     入到房中才稍稍安宁。

    静静侧身躺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一个清泠悦耳的声音响起:“怎么受伤了?” 他缓缓睁目,眼前朦胧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他在俏立于床前的柔福眸中窥见自己模样,便淡淡笑了:“我又带回一张虎皮。

    ” 她说:“我以为只有长白山才有老虎。

    ” “嗯,我以前也这样想。

    ”宗隽微笑道:“但事实往往出人意料。

    ” 因是左肩受伤,所以他面朝右方侧卧,柔福就立于他面前,他顺势往下一看,发现她今日穿的是一双宽松的女真童靴。

    这发现令他觉得愉悦,遂伸手,想拉她过来坐下。

     她一闪躲过。

    而他这一动牵动了伤口,似又有血流出,他收回手,痛苦地瞬了瞬目。

     她悄然走近,盯着他的伤口看了许久,见有新鲜的血液自包扎的白布缝隙中渗出,便轻轻地用右手食指沾了沾,指上顿现一点鲜红。

     他再度睁眼时,正好看见她笑。

    她透过他的鲜血和他微蹙的眉头品尝着他的疼痛,于是绽开了一抹笑,但这笑意有欠明朗,像雪山上穿透冰封空气的稀薄的阳光,又似在雾气深重的林间点亮的篝火,辽远而模糊。

     而她的眉宇间,多了一种他从未感知的神情,似是忧愁?那常常在他面前大怒大悲的小女孩,也会有了如此纤细的情绪?但他无力再想,伤口的剧痛有所缓解,而头却越来越沉重,在失去意识前,他只记得她曾以指沾着他的鲜血,忧思恍惚地笑。

     第十六节浮影(上) 依稀醒来时,头痛欲裂,而身体越来越灼热,血液仿佛有了滚水的温度,在四肢百骸中一味奔流,薄薄的汗渗于发肤间,而肩上疼痛也随之苏醒。

    勉强睁开眼,只见室内深暗,而庭户无声,四下静谧,应是夜半。

     他茫然躺着,双目微晗,思绪飘浮,一时不辨这是何时,身在何处。

     那门,忽然无声地徐徐开启,一道清丽窈窕的影子拨开莹莹月光,如云飘落于室中。

     静立片刻,她终于缓步入内,悄无声息地渐渐走近。

    他所见景象不尽清晰,只觉她穿了一身浅色衣裙,头上白羽有月色光华,在被搅动的空气中轻轻地颤,而脸,却模糊。

     多么熟悉的情景。

    又是她么,阿跋斯水温都部绝美的女子? 咽下凝结的叹息,他像往常那样迅速阖眼,作沉睡状。

    她停在他床前,一脉沉默。

    闭着双目,他仍可感觉到她的目光如何在他脸上婉转流连。

     她悄然在他身侧坐下,冰凉的手指开始踟躇地轻触他额头。

    那超常的热度似令她一惊,倏地缩回手,停了停,才又以手心抚上他的额。

     还如往常,那手清凉纤小,有柔和的触感。

    他其实并不厌恶这样的感觉,这一瞬,不妨就此停留。

    但这些话,他从没有,也永不可能对她说。

     从不得已地接受她为妻的那天起,他就决定以疏离作为他对她的基本态度。

    新婚之夜,她在匆匆看清了他的模样后便垂目含羞地笑,而他只给她那倾城容颜漠然一瞥,便转身离去,任她在错愕委屈中流了一夜的泪。

     此后也甚少与她同宿,府中美婢颇多,他从来不缺侍寝的人。

    而她并不敢就此多言,在他面前,她永远是一副柔顺贤淑样子。

    他不爱睬她,偶尔有事唤她一声,她便惊惶地抬首,仿若受惊的小鹿。

    这令他更为不快,觉得她根本与她的家族一样卑微而懦弱。

     某日,他着凉发热,却拒绝她殷勤的照顾。

    于是在夜半他半梦半醒间,她悄然进来,轻抚他的额头,用冰水浸过的布给他降温。

    他其实已经清醒,却始终不睁目看她。

     从此渐渐成习惯,她常在他独寝时于夜半进来看他,默默地坐在他身边,怯怯地抚摸他的脸庞他的手,动作轻柔无比,惟恐惊醒了他。

    而她一直不知道,他的沉睡从来都是伪装,他可以感觉到她每一次触摸,听见她每一声郁然低回的叹息。

     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与感受。

    夜半时,在她依依目光与轻触下他会感到很安宁,甚至开始期待,若她不来,会略感失望。

    但,一旦他与她相遇在日光中,幽浮于夜色中的那缕柔情似瞬间消失,她又成了卑微怯懦的庶族女子,别人居心叵测地硬塞给他的妻,看见她连坦然迎视自己的目光都不敢的软弱模样,他会觉得对她保持冷面铁心的状态实在再自然不过。

     后来他自请去曷苏馆任职,一大目的就是避开她。

    其间她亦曾前往曷苏馆探望他,而久别的他对她依然很冷淡。

    她失望地回京,自此一病不起。

    他得知消息后又等了许久才起身返京,待到府中时,她已逝去,穿着婚礼时的盛装,如沉睡般躺着,艳美无匹。

     这次是他伸手抚过她发肤,她的额头她的唇,她的脖颈她的眉,在生气消散之后,却呈现出他从未感知过的奇异的美。

    她双眉浅颦,唇际却有一缕恬淡的笑意。

    他木然看着,心底一片空茫。

     “唉……”现在,他又听见了叹息声,幽长细柔,无尽的怅然。

     然后,有冰凉、尖锐的东西轻抵在他颈间。

    那是什么?她的指甲她的刀,还是她的积怨她的恨? 此物边缘锋利,在她的加力下已划破他皮肤,瞬间的清凉感消失后,那一丝伤处有和着轻痒的刺痛。

     他无力亦不想反抗,其实喉内郁结的隐痛更甚于肌肤之痛。

    还如往常,他始终不睁目看她,但终于开口,夜半,绝无前例的首次,自己也讶异。

     无声地叹息,他说:“颖真,对不起。

    ” 女子的动作就此停滞。

    那一刻时光凝固,夜色不再流转,她默然而立之处,是他声音浅淡掠过的空间。

     良久,他感觉到那迫人的锋芒与她一起离他而去,她起身那一旋,发丝拂过他的脸。

     脖上有两三滴水珠缓缓渗流而下,似是伤口落了泪。

     第十七节浮影(中) 次日一睁目,便看见忧心忡忡地凝视着自己的母亲。

    周围的太医与侍女正在忙着为他治伤降温,一屋斑驳的人,见他醒来都惊喜地出声相庆,而他只对母亲安慰地笑。

     纥石烈氏轻轻拭擦宗隽的额、脸,温言问:“好些了么?” 仍是四肢乏力、耳鸣目眩,不过这并不重要,他自然地点头,说:“放心,我不会有事。

    ” 纥石烈氏手中的白巾忽然停在他耳后,“怎么伤的?”她问。

     “遇虎。

    ”他简单地答,此刻也无力详细地解释更多。

     “这事以后再说。

    ”她摇摇头,手指横横地轻抚过他的脖颈:“我是说这里,怎么伤的?” 宗隽自己亦摸了摸脖上那道浅细的伤痕,伤口已凝合,手触之处是一丝凸出的细线和已干的血痕。

    昨夜那青衫白羽的身影渐渐自心底浮出,一时间他也有些迷惑,若非伤处确切,他会以为那只是旧日幻影。

     颖真?明亮的光线唤醒清晰的思维,他从来不信会有魂魄能入梦,何况她还有手中刀,可以着实切过他皮肤。

     转瞬之间,他已隐隐猜到她是谁,于是慵然半阖着眼,似漫不经心地回答:“在密林中被锐利的树叶边缘划伤的。

    ” 母亲便不再作声,也不要他多说话,只继续照料他,直到黄昏后才乘辇回宫。

    婢妾们争先恐后地前来看望,他的目光拨开重重粉黛朱颜,却始终未见柔福。

     “小夫人呢?”他问身边侍女。

     侍女说:“听说小夫人今天不大舒服,一直闭门在房中休息。

    ” 心下了然,亦未追问下去。

    到了夜间,他吩咐侍女:“以后若无我召唤,不得让府中任何人入我卧室。

    但……小夫人除外。

    ” 虽已无性命之忧,然此后两日病势仍不轻,终日躺于病榻上静养,将婢妾摒于室外倒也保得耳根清净,而唯一有权接近他的柔福也一直未曾出现。

     第三日拂晓初醒时感觉有异往日。

    与景象无关。

    破晓的晨光融合了室内暗锁的夜色,那光有浅蓝的色调,透窗而入的空气带着露水的潮湿,两厢一触,便变得幽幻溟濛。

    这些,都与平日无甚区别,不同的,是在窗前那光影溟濛中,立着一皎皎少女。

    她斜倚在窗边,望着柳梢上尚未完全消去的淡月痕迹,舒展的眉间,有一抹磊落的愁绪。

     沿着她手臂看下去,见衣袖下素手所执之物并非刀刃,而是一方正在被她无意识地纠缠着的丝巾,宗隽唇角一牵,本想唤她,但终于还是选择了沉默,继续躺着,在感觉到她即将转身看他时闭上了眼睛。

     她也只是转身看他,并不再动,亦不走近,静静地凝视他,正如他预料的那样。

     如此良久,直到有人启门进来打破了此间的静默。

     “小夫人,原来你在这里!一醒来就不见了你,让我好找。

    ”压低了的女声传入耳中仍很清楚,宗隽听出来人是柔福的侍女瑞哥。

     “我正要回去。

    ”柔福似小吃一惊,仓促回答间透露出一些忐忑意味。

     瑞哥轻轻笑:“没关系,我知道你在这里就好了。

    八太子说你可以随时进来的,倒是我不能久留。

    ” “我跟你一起走。

    ”柔福像是要立即出去。

     “别,别!”瑞哥拉住她:“你在这里等,等到八太子醒来,别跟颖真夫人一样……” 说到这里觉出了顾虑,一下便滞住了,却引起了柔福的好奇:“颖真夫人怎样?” 瑞哥一时噤声不说,柔福连连促她:“说呀,别怕,他伤得那么重,昏睡着呢,现在不会醒的。

    ” 又过一会儿,瑞哥才开始悄声对她说:“颖真夫人以前也常常在八太子睡着时进来看他,可从不敢等到他醒来,总是看一阵就悄悄走了。

    ” “她……”柔福问:“一定很喜欢他罢?” “唉,岂止喜欢,他简直是她的命啊。

    ”适才的轻快荡然无存,瑞哥的语调变得很是沉重。

     柔福一时没接言,须臾才又问:“她的死,跟他有关?” 瑞哥迟疑半晌,大概是反复看了看宗隽,确信他是在沉睡,这才轻声告诉柔福:“颖真夫人不是九姓贵族之女,八太子一直不喜欢她。

    八太子后来去曷苏馆,许多人都猜他是为了避开她才去的。

    颖真夫人等了很久没见他回来,在娘娘催促下终于决定自己去曷苏馆看他。

    那时我是服侍她的侍女,但她没让我跟她去,说怕八太子见她带太多人去会觉得烦,便只带了她的一个陪嫁丫头和必要的侍卫。

    ” “后来呢?见到八太子又如何?”柔福追问。

     “我也不知道。

    ”瑞哥说:“反正颖真夫人很快就回来了。

    我私下问过她八太子好不好,她微微笑着说:‘好,他很好。

    头顶大金国广袤的蓝天,足踏曷苏馆众女子的爱情。

    ’” “这句话……”柔福似在细细琢磨:“你再说一遍。

    ” 瑞哥又长叹一声,放慢语速,把那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说:“当时我也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也来不及细问,颖真夫人便病倒了,待八太子终于归来时,她已经……” 第十八节浮影(下) 那轻盈的浮影随着侍女的回忆重又飘落于心间,逐渐清晰的是颖真望着悲哀微笑的面容,不曾有过的接近,忽又惊觉其实她从未远离。

    在不断加强的晨光中波澜不兴的他的脸可以助他在人前严守秘密,而骄傲却向难以遏止的隐痛俯首认罪,他悄然向自己承认,昔日他不肯一顾的妻终究以生命在他心上留下了一道烙印。

     各异的感伤引起相同的沉默,其后还是瑞哥先开口道:“其实八太子对小夫人已经很好了,要是当初颖真夫人能得到你所得的两分宠爱,不知会多开心,可你为什么不愿安下心来,好好跟八太子过日子呢?” “你会跟把你抢来的强盗好好过日子么?”柔福反问。

     瑞哥想想说:“我也不知道。

    但是我们女真人有抢亲的习俗,我奶奶就是被我爷爷抢来的,后来还不是与他恩恩爱爱地过了一辈子?” 柔福一怔,说:“那是不一样的。

    ” “有什么不一样呀!”瑞哥笑着示意让她看宗隽:“何况那个强盗还这么英俊勇武又聪明。

    难道你敢说,你就没有一点喜欢他么?” “不,我怎会喜欢他!”柔福断然否认,隔了一阵,又幽幽轻声说:“我喜欢的人跟他完全不同,斯文有礼,举止从容,从来不会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去年春天我见他,是在华阳宫的樱花树下,他穿着窄袖锦袍绯罗靴,骑着一匹白色骏马,眉间衣上尽是光华……我踢飞了毽子,他在马上一扬手便接到了,看见我,便微笑……” 起初她跟瑞哥说话都是用近来学的女真话,最后这一段,不知是否因为表达有难度,她全用汉语说出,声音渐趋细微,倒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

     瑞哥听得很是困惑,便问:“小夫人,你在说什么?” “他,终有一天会骑着白马来救我。

    ”柔福提高声音预言般地掷出这句话,然后步履声响,她逃也似地离开了宗隽的卧室。

     宗隽的伤一天天好起来,人也渐渐有了精神,依然像往常那样常召柔福来陪他说话或看书,柔福若不愿意来,他便让人一遍又一遍软硬兼施地去请,迫使她忍无可忍地冲过来对他胡乱发顿脾气,而他目的达到,便只是笑笑,继续逗她或不理她不过是选择的问题。

     他的伤处需要隔两三天换一次药,每次换药之前要先以薄竹片刮去腐化的血肉,这显然很疼痛,虽然每次他都面不改色,一旁看着的柔福却总会不禁地流露出异样神情。

    有一天她看着侍女为他刮伤处,眉头再度微锁,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并侧过头去,宗隽一时兴起,便扬手喊停,命侍女把竹片递给她,让她来刮。

     柔福不住摇头不肯接竹片,宗隽就揶揄她:“是心疼,还是不敢?” 她受此一激,果然干脆地接过,走到他背后细细查看伤口半天,才下定决心以竹片去刮。

     她的动作很轻,力度比刚才的侍女要小许多,而且一下一下刮得徐缓,不知是格外仔细还是有所犹豫。

     “那接住你毽子的人是谁?”宗隽忽然问,悠悠地回首看她。

     她的手如他预料的那样抖了一下,竹片被打乱的运行节奏暴露了她内心的悸动,然而她很快反应过来,挑衅地抬抬下颌,祭出的冷笑有类似报复的快意:“他是第一个吻我的人。

    一个有别于你这野蛮夷狄的完美的人。

    ” “今晚侍寝。

    ”他简单地命令,以短短四字瞬间捻灭了她眼中刚刚点燃的骄傲与锋芒。

     一刹那的悲哀失神之后,她又怒了,挥动手中竹片狠狠地剐了一下他的伤处,新生的肌肤随之破损,再度鲜血淋漓。

     “去死,你这可恶的金贼!”她痛斥一声,猛地扔下竹片,在一屋侍女惊愕的目光中疾步奔出。

     宗隽透窗望去,见她跑得急促,长长的秀发与翩翩的裙袂携着秋意一起飞,庭院树上有黄叶惊落,在空中划过不规则的轨迹后无奈地沉寂于她所经之处,而她,决然离去,不思回顾。

     忽然没了继续与人谈笑的心情,他垂首,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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