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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雪飞梨花 刀马严令(1/3)

雪飞梨花入云际,千里无渡竟绝尘。

     广寒宫下琼风渡,十里啸吟只一人。

     这首小诗虽短短不逾四言,却道尽了深冬雪中的燕国。

     燕代之地僻居九州之北,于天相三垣之中乃属尾箕分野,此地非但有一视万里的茫茫草原,鹤猿难渡的暮雪千山,更有滔滔千里的大河。

    其北的混同江与东南的长白山,被燕国、扶余国与高句丽国的百姓敬为“白山黑水”。

    黑水之外,复有一条雪浪涛天的滚滚江流东逝迂回,自昌黎棘城而下,弃北向南,如一柄斩天断地的长剑,上绝云天,下决地纪,一剑刺入北海腹中。

     它,就是大辽水。

     如今时值隆冬苦寒,放眼燕国万里江山,绵亘辽阔的莽原平铺无垠,坐致万里,其间堆积琼花,铺陈柳絮,所触所见尽是零珠碎玉,雪飞梨花。

     故老相传,雪之为物,精化于天,据传乃为三位仙人掌管,即姑射真人、周琼姬与董双成。

    周琼姬掌管芙蓉城,董双成掌管聚雪的琉璃净瓶;而姑射真人手执黄金箸。

    每遇朔风南渡,彤云密布之际,姑射真人便以箸击瓶,敲出一片飞雪,降至人间便积瑞雪一尺。

    当日紫府真人筵请群仙,结果姑射真人、董双成筵饮成醉,适逢北寒玉女宋联涓,玉腕调弦,轻挑漫剔,高奏九气之璈,神林玉女贾屈庭吹风唳之箫,紫府真人一时兴之所致,就待要执了金箸敲着琉璃净瓶和上一曲,谁知却一箸敲破了琉璃净瓶,一时雪飞梨花,倾瓶而出,顿时人间降下大雪。

     如今南至幽州,北迄燕国代郡,一经彤云朔雪的渡化,举目所触尽是琼白一色,虽行数十里也往往只一人而已。

    想是此时董双成的琉璃净瓶尚未修补完毕,方至朔风呜咽,寒气四塞,苍茫的大地如撕棉扯絮般,纷纷扬扬地漫空飞舞着鹅掌大的雪花。

    纵目四览,白色穹窿之下却未见一道人影。

    人影虽无,但万里层云飞卷,混天一色之中,千里无渡,万径尘绝。

    旷然寂寂之下,十丈雪地之中,却悄然若息地立着一尊雪人,一尊小小的雪人。

    透过鳞鳞的雪冻远远望去,那尊小小的雪人,恍如沧海之一粟,长空之一尘,令人益觉天地四塞之浩莽,晦空飞雪之湮然。

    一时天若然是地。

    地,又恍然共天。

    似乎整个宇宙俱成了一片纯白刺眼的混沌。

     ※※※ 蓦地,那尊小小的雪人竟抖动了一下,似已结冻而喀然作声的身上“哗!”的落下了一层厚厚的浮雪。

    那片抖去凝雪的地方,竟露出了一截黑色棉衣。

    惊异同俱之下,仔细瞧看,咦,原来那原本以为乃是人为堆就的‘雪人’竟非真是雪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穿着衣服、呵气成霜、口吐白气的活生生的小人。

     那小雪人木然地抬起麻痹的小手,捂在嘴上哈了口白气,一举一动、举手投足间不难想见,这小雪人真是名副其实的小人儿。

    看他举止不脱稚气,显然还是个孩子,一个再大也不会超过十四岁的孩子。

    他颤颤的双手,经口中热气一烘,顿时好象是解冻了似的,但继而又开始感到阵阵更为揪心的刺痛。

    那张冻得发红的瘦瘦的小脸上一双清秀的眼睛轮了一轮,倏忽间凝着一股吃力的坚毅。

     小雪人轻抬业已麻木的头颅,看了看灰朦朦的天空,又一脸期待地翘首南望,似是倾心期冀些着什么。

    按常理说,如今这种滴水成冰的天气,莫不家家掩扉,户户围炉。

    一个年幼的孩子本当伏在慈亲的怀中,仰起小脸倾听他们的呵爱与关怀,但不晓得他为何却籍风枕雪、独立寒朔。

    看他戚心重重翘首远方,似有所待,只有那连绵的白雪,簌然惠临到他的头上,脸颊上,轻轻地抚慰着这个坚毅勇敢的孩子。

     一刻、两刻…… 那孩子自适才一动,就再也未动了一下,似是又成了雪人,只有那双坚毅的眼睛,依稀翕动着投向天幕低垂的远处。

    漫天的风雪如絮团一般,大团大团地朝下落,风穿天籁的咽鸣声时如鬼哭狼嚎,时如万马奔腾,时而又如戈戟交鸣。

    冰冷的雪沫在朔风的驱赶下飞洒飘荡,如碎粉扬沙般吹入眼睛,使人欲睁无力。

    但耳的听力,却将人带到了千军万马酣战撕拼的古战场中。

     这时…… 飞绞连绵的雪片中,缓缓地驶来一辆缀满银花,浮雪满蓬的双轮马车,结实的松木车厢四缘结着厚厚的冰凌,前面卷垂下一张厚厚的帘幔,将厢内与外面的大雪严实地隔成了两个截然的世界。

    车轮过处,松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吱的响声,拌着时啸时断的朔风,缓缓而行。

    待那马车行得稍近,方见为首驾车之人,佝偻着身子,持缰策马,但见此人混身裹着件羊皮厚袄,头上戴了顶棉帽,面罩棉巾,观遍全身却始终看不清面貌,那人上下只露出一双脚纹堆垒的老眼,但却举止缓瑟难禁,俨然是一垂垂老者。

     马车渐行渐近,驾车之人似乎也看到了那会动的‘雪人’,惊奇地咦了一声,轻轻将手一抖,缰绳上凝聚的飞雪顿时“啪!”地一声疾射四散,那御者复又轻轻羁勒,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严严实实的罩巾后那双老眼神光一闪而逝,警觉地打量了那雪人一眼,当他看清竟是个孩子,似是释去了千斤重负般的警戒,轻轻吁了口气,但接着复又感到惊奇。

    思忖间正待拎缰行去,车厢内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脆而果断的声音,听起来象是个孩子,但那份沉决却有绝非一个孩子的声音,但听那人道:“什么事?” 御夫闻言,望了那‘雪人’一眼,恭声应道:“少主,前面有个人。

    ” 车中那个声音幼稚,显然是个小孩,但却出奇地果决,干净利索,毫无滞碍,这刻那声音又道:“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哪知这人略一停顿,颇似孩子一般,突然又好奇地问道:“是什么人?” 御夫道:“是个小孩。

    ” 但闻那人轻“哦”一声,前面窗幔的倏然微启,顿时一股冷风贯进厢中,呜呜地响。

    这刻幔后却露出半边圆圆的、红仆仆粉妆玉琢般小孩的脸颊,看他相貌绝对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但他的眼神沉静异常,远非寻常孩子可比,顾盼之间亦不失天真稚气。

    但见他貂鼠暖耳,狐尾护颈,身穿貂裘暖衣,轻吐了口白气,注定了那位老者。

    那御夫拉开了面巾,露出了一张两鬓斑斑、一板沧桑的面孔,他搓了搓双手,恭敬地向前一指道:“少主,你看——” 那少年抬头循向望去,正见那个全身尽是浮雪,一动不动的小雪人。

    这时那雪人脸颊已冻得发青,双手颤颤,但却完全能看得出他是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年纪当与‘雪人’在伯仲之间。

    少年人本就容易亲近,更何况见到被冻得如此模样的同龄之人,难免有恻隐之心,此人虽少年老成,亦不失纯诚,当下不顾寒意逼人,拢帘跳下马车,踏着咯吱咯吱的积雪走了过来,这刻那老者也急急跟了过来。

     那貂裘少年行到那‘雪人’切近,驻了脚步,打量了那小雪人一回,脸溢稚气,沉静之中透着关切,问道:“你是谁啊,这么冷怎么站在这里?” 一身飞雪的小孩双眼轮了一轮,看了看他,看他竟与自己年纪相仿,顿时眼中泛起了感激和亲近的目光,颤颤地答道:“我在等我的爹!” 驾车老人听他声音颤抖,几不成声,顿时心生怜悯之心,轻轻为他拍落头顶的浮雪,不意积雪退落,那孩子竟露出一头黑白相间的乱发,一张如白纸一般脸上,不但没有血色,并带些青黑之气。

    那少年与驾车老人颇为惊异,继而益加怜悯,亲切地问道:“孩子,你爹去哪里了,怎么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那少年仰起小脸,严肃地答道:“我爹不是丢下我,他是去找我娘了。

    ” 驾车老人看了那少年一眼,叹了口气道:“孩子,你爹有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少年低头敛眉,想了一下,道:“没有。

    ” 驾车老人心中又是一喟,蹲下身拉住少年一双冰凉的小手,这小孩顿时感到一股暖流从那老人的手掌传来,顿时奇怪地瞪大了眼睛,哆嗦着嘴唇,嗫嚅着道:“你……你的手很暖和,怎么……” 老人怜惜地望他一眼,问道:“孩子,你看这天儿冷得紧,待天放晴了再等你爹不迟,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家好么?” 少年望了望北面,道:“我……我家在前面的五十里秀,我是乞郢部的。

    ” 圆脸少年闻言,高兴地道:“这么说你是慕容的人了,我家在京都棘城,前些天到玄莬郡乘雪狩猎,今天我看雪下得大,就赶着回棘城……”少年微微一顿,仰脸续道:“我叫慕容元真,你呢?” 少年看了看他一身光鲜的胡服犀带,革囊佩玉,恭敬地道:“我叫焉,因为是部中贫民,所以不能用‘慕容’这个姓,所以叫我焉行了,你一定是部中的贵族了?” 慕容元真静深矗顾,点了点头,道:“今天在这里遇到你,好象我们以前很久就认识一样,以前我从未见过你,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一言及此,他入怀取出一个手拉手的石偶,但见这石偶青中透红,上面雕的两个人头带黑漆笼冠,身穿翻领袍服的人,看来它们都是名士打扮,相援其手,似是指点江山,叙谈契阔,神态逼真已极,不但眉眼口鼻耳样样具备,连连髻发也历历可见,那飘逸的衣饰上的纤髾,翩翩若飞,雕刻得栩栩如生,似乎御风而动。

     少年一看顿时惊住了,他哪里看过如此好玩的东西,慕容元真递过来道:“这个石偶是用一种叫火玉的石头雕刻成的,火玉、澄明酒、风松石是我们慕容的邻国扶余国的三大宝贝,这种火玉能散热,比中原豫章的然石还好玩,握在手里很暖和,送给你!” 少年一脸现羡意,稍稍意动的伸手欲接,却又立刻缩了回来,一张小脸正重的道:“我爹说过‘无功不受禄’,而且‘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不能要。

    ” 慕容元真似是一愣,轻“哦”了一声,忍不住心中讶异,诧声问道:“你学过汉学?” 少年点了点头,说道:“我看过汉人的书。

    ” “难怪!”慕容元真拉起他的手,轻轻地将身上的浮雪拍落,笑着又递过石偶道:“你现在帮我拍雪,算是有功,而且这石偶并我非常不喜欢,早有扔掉之意,现在两忌皆无,你能要了吧?”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纯诚的感激,但他终究没有接过没有接那石偶,默然摇了摇头。

     慕容元真见状,突然失去了笑容,看小焉正看着自己的表情吃惊,倏然收去,嘟起小嘴,故做生气的道:“你若是不要,我就在这里陪你一起,一直等到你爹为止。

    ” 驾车老人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暗暗一震,颇为感动,但又劝不动那少年一道回家,心中正踌躇难决,正在此时,三人不远处的雪中突然传来一阵“荷!荷!”的奇怪的声音,如今虽然风雪正紧,但三人却听得清清楚楚,都不禁凛然一惊,脸上掠过诧异之色。

    驾车老人急急警戒地护在慕容元真面前,昏惑的老眼倏地目射寒光,闪耀出灼灼的光芒,精神凛然,陡然之间象换了个人。

    但慕容元真与那少年小小年纪,却渊停岳峙,毫无惊遽地透过淅凛凛寒风,循声望去,但见十丈外的一片雪地里,雪下突然一阵翻腾,同时那“荷!荷!”之声愈来愈加尖锐,那雪下似乎有两个事物在飞快地乱窜,不知是什么东西。

     架车老者脸上掠过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冷哼一声,扬手遥遥望空打出一掌,少年但闻一阵锐啸,一股凌厉的力道倏然击向那两个动弹的东西,雪中但闻“砰!”地一声大震,几丈外的动处顿时激雪纷纷,四射激扬,声势骇人,这一着倒是让那小焉吓了一大跳,心中暗暗替那窜动的动物担心。

    慕容元真也好奇顿炽,急忙摆手让御夫住手,方待看个究竟。

    正在此时,那堆激荡而起的雪中突然跳出两个奇怪的东西,但见它们它们状如大鸡,似猪非猪,若羊非羊,竟不似世间的任何动物,而且他们生得几乎一模一样,若非其中一个顶上有冠,绝难分辨得清楚。

     这两样东西一旦出来,三人都吓了一跳,神情猛然一震,奇怪地瞪着它们。

    那两个怪物初时嘶咬飞腾,丝毫不停,但它们乍见到三人,顿时也好奇地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们,许久竟然安静了许多,缓缓爬雪移动过来,御夫生怕少主有危,又要出手,却被慕容元真挥手止住,他望了小焉一眼,两人竟然毫无惧怕地手拉手踱了过来,那两个怪物竟如同见到了主人,那个有冠的跑到了花发少年跟前,另一个跑到了慕容元真身前,它们瞪着眼睛仰望着两个少年,竟然跳来跳去怪异地叫了几声,飞速地翻身打了几个滚,突然一起钻到雪下消失无踪了。

     这件事实在怪异得很,旁边的老者看得瞠目结舌,半晌无语。

     慕容元真与那少年却意犹未尽,手拉这手在雪中观望,希望它们再出来玩耍,但等了许久,两个怪物终于没有再次露面,等得两个少年大为失望,这时但觉天上飞雪如同扯絮团一般,大团大团地朝下落。

    不足片刻,两个少年浑身雪白。

     老年御夫正留也不是,去也不是。

    经过方才的事,不禁暗暗担心少主的安危,当下搓了搓手,这时插口道:“少主,我们外出数日,主上一定很担心,如今不能耽搁太久,回去晚了恐怕棘城、玄莬都会不得安宁,公子还是……” 慕容元真挥了挥小手,脸现不耐地截断地道:“我知道了。

    ” 少年抬起头,感激的望向慕容元真,双手紧紧握住那石偶,道:“这石偶我要了,但你要现在走才行。

    ” 慕容元真纯诚一笑,双眼注定他,星眼连眨地道:“你是我遇到最不同的少年……”他若有所思地沉吟一回,一顿又道:“我可以走,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少年瞪大眼睛望着他,不解地道:“什么?” 慕容元真道:“我知道今日劝不回你,你尽可以等到天黑,但过了今日,就不要再如此干等,因为身体发肤受诸父母,你在这里受冻,也是不孝,他日你我都会长成昂藏七尺躯,须眉大丈夫,岂可轻视此有用之身,我以后还要在京师大棘城等你去找我呢,行么?” 少年本不知如何回答,但看到慕容元真一脸的期冀且语气坚决,于是答应了,感激地点了点头。

    当下慕容元真依依不舍地拉起少年的手,高兴地道:“这次去玄莬总算不虚此行,不但狩猎有获,猎得一郡,还认识了你……”他高兴地望着漫天的飞雪,畅意地呵了口气,接着又继续道:“你能把我当成你的朋友吗?” 少年闻言抬起了头,一双清澈的双眼,忽焉闪动着晶莹的冰花,笑着道:“是!” 说话间,那驾车老人却已将车马牵来,又提醒道:“少主,我们也该走了……” 慕容元真瞪了他一眼,无耐地向少年道:“小焉,我不能陪你等你的爹了,我要走了……”一言及此,他自信地笑了笑,道:“我们将来可能会再见的。

    ” 少年深深的看了慕容元真一眼,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向他点了点头。

    慕容元真也点了点头,两人相互攘臂,拱手话别。

    这对相对同龄人来说颇为稳重沉厚的小焉来说,无疑已是铁定的诺言,所以小慕容元真放心地登上了马车,看了目送依依的小焉一眼,一张少年老成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但继而又恢复了纯诚,向少年挥了挥手…… 铃声响处,马车辚辚远去了…… ※※※ 天,依然灰沉沉的。

     地,依然白茫茫的。

     但雪域中的小焉却不再寒冷,一滴浑浊而滚烫的泪珠倏地滑落到那只手拉手的石偶上,他双手紧紧地握着它们,好暖。

    他仰起那清瘦的小脸,一任那洁白的飞花倏倏地扑落颊间。

    良久,胸怀舒畅地长吁了口气,冀希的目光重又投向远方。

     雪,依然在飘。

    要等的人,却还是未归,天地万里,唯余莽莽。

    感觉仿佛天地又成了一体,十丈雪地里,他又成了雪人。

    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因为他有了朋友,有了朋友当然不再是雪人。

    他眼中的吃力渐渐地消退,他似乎感觉到天其实也不是很冷,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立在雪他里,一思一动间翘首南望,他坚信自己的父亲会回来,一定会回来。

    倏忽,弹指一挥已然过了午牌时分,抬头一看,天光已然渐渐变暗。

     少年焉无奈地叹了口气,想来今天又难等到父亲了。

    一念及此,不禁心中懊悔,这时朔风突起,带来了雾一般的迷朦雪景,天空突然变得愈加冷凝了。

    少年不经意地望向西方。

    突然间,他神情猛然一震,双眼瞳孔放大,小脸上现出了激动的表情。

    顺着他的目光向西看去,但见雪花交扰的远处地平线上竟赫然出现了一个黑点,晃了两晃,立刻增大少许,接着有不停地晃动,少年自己一看,原来竟是条身影,一个身着褐衣的人,因为他的衣服颜色在皑皑白雪中很是醒目,是以少年看得清楚得很,但见那人影这刻正惊鸿般快速地向这边掠来。

     少年激动得浑身颤抖,正欲挥手疾呼,但地平线上突然又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六个黑点,紧紧尾随着当前一人快速地晃动着身形,疾掠而来。

     少年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他双眼眨也不眨地翘首西望,须臾,当先之人已行近了许多,五官身形已然在望,顺目看去,但见此人竟是一个鹤发童颜,长髯五给,颇具清古之气,身着灰褐棉衣的老者,但见他面目清癯,束发不冠,背上束了一柄无鞘的黝木长剑。

    这人的出现令少年立刻又陷入了失望的深渊,他绝然不是自己的父亲,少年睁大了双眼看清了那老者的面目,不禁大失所望,他轻抖了抖身上的雪花,长吁了口白气,孰不知此举已然惊动了褐衣老者,那老者不意这雪人竟能动弹,心心头倏地一惊,还道是掩于雪中伏击自己的刺客,不期然地身形放缓,孰知仅此短短一瞬的休歇,身后六人中为首的那面容瘦削,两眼深沉阴冷的皂色棉袍老者和一个手持长剑、身着白色棉衣的中年人顿足而起,呼的一声,噭然如雪中鹤飞,凌空跃过了那褐衣老者头顶,翩然的飘落到其身前丈余处,堪堪截断了那老者的前路。

    后面身形稍慢的四人,迳自离他三丈停下,如环般将褐衣老者围在中间。

     被围的褐衣老者拿眼斜睨了雪人一眼,晃如无见地转注身前。

    他本是个机窍绝顶之人,目光触及那雪人方知他仅仅是个孩子,惊遽之下,心间却灵光倏闪,故有此举。

    身外之人看似无心,但他此举无非是不想引起那六人对那孩子的注意,以招至杀身之祸。

    但他心中又颇为担心,如今看刻下的阵仗,一场拼杀在所难免,只怕到时那孩子一吓,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到时纵自己想救恐也无暇兼顾,看来这少年是生是死,也只有听天由命,看他的造化了。

     一念甫毕,他转身注目身前那皂袍老者,颓然长叹了口气道:“庾谨之,这千里下来,你不辞劳苦自赵、魏一路追下,到了燕国渔阳竟又紧跟不舍,玉龙子不是已经到手了么?” 皂袍老者面色沉寒得如灰朦的天空,口中发出一阵碟碟怪笑,道:“凌重九,你虽然有瞒天过海之能,但也只能骗骗刘浚那等无知匹夫。

    当日我与刘浚死鬼到西岭下找到玉龙时却已摔碎,幸得老夫靠捡得的几块碎片一拼,发现竟有一副朱雀与半边白虎,有道是东方苍龙、西方白虎、北极玄武、南方朱雀四相,你身上既然有朱雀与白虎,又岂能没有玄武与苍龙呢,若是老夫猜测得不错的话,你手中应该还有一枚玉龙子,所以当日你才忍心舍弃一枚逃命,不知庾某说的对不对?”言罢,庾谨之仰天一声冷笑,形状得意至极。

     “所以你不惜千里追杀,非要得到她不可?” “这个当然!”庾谨之阴声细气地道:“我不但要得到玉龙子,还要帮助你解脱。

    ” 凌重九这刻反而冷静下来,环扫几人一眼,智深勇沉地道:“就凭你们六个?” “老狗,到死你还敢大言不惭。

    不错,就凭我们六个……”庾谨之鹞眼鹰鼻,一脸阴鸷地指点自己身边白裘剑客和其余一个白衣刀客,一个白衣银枪的人,道:“赵王殿下也知道阁下武功高强,担心你虽然中了我的蜮毒,依然有可能逃出生天,而且玉龙子又志在必得,所以就特地派汉国的‘三雪巨擘’来给你送行,临行时赵王已下诏,能杀凌重九献玉龙者,赏千金,封三千户侯,今日三雪巨擘、虎门二杰还有老夫一起出手,你以为你还有生存的机会么?” 凌重九心头一震,面色微变,道:“三雪巨擘?” 庾谨之身旁那中年白裘剑客朗眉一坚,目光一凝,道:“区区‘眠雪上剑’上官绝烟有幸送凌先生一程,荣幸得很……”这人目顾另外两个白衣人,面色一庄,肃然说道:“至于另外两位,他们的名字我不用说,想来你也知道,阁下名震天下,是迄今为止第一个需要我们三雪巨擘一起动手的人,不知你愿意交出玉龙自己了断,还是要我们动手?” 凌重九身后几人不动声色,甚至脸色一点未变,只拿双眼如盯着到口的猎物一般,沉静地盯着凌重九。

    但那股不言而喻的阴沉,却犹较庾谨之森冷几分,只看他们相互形似‘丁’字,却将身前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铁障。

    看来凌重九要想再如一剑破霜风般从此退逸,已断无可能。

     凌重九闻言,不禁仰天大笑,那股无言的气势吹得空中雪片纷乱,洪声地道:“‘眠雪上剑’上官绝烟,‘啸雪寒刀’仇远,‘踏雪银枪’马求成?!”凌重九不屑地冷哼一声,脸色倏地转沉,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屑道:“你们只不过是汉国的杀人者,什么‘三雪巨擘,傲睨一切’,带上再高的帽子还不是羯贼的三只鹰犬,为虎作伥,望人乱吠,今日我就送你们三个冷血畜牲到地府作千户侯!”话声甫歇,凌重九倏地陡手攫出了那柄黝木长剑,但见一道灰朦朦的光影,霍的一闪,长剑到手。

     三雪巨擘闻言,不禁气得满面通红,双目尽赤,杀机狂炽地暗暗切齿,撕声骂道:“一起上杀了这老狗!”他们和那庾谨之打个招呼,突然振臂而起,凌空翻身,六道人影似乎早有约定,挥刀挺剑同时出手,那股凌厉的气势间不容发。

    刹那之间,剑光闪掣,刀影漫空,把个凌重九紧紧罩住。

    三柄长剑,一柄寒刀与一杆银枪与庾谨之的一双殷红的肉掌呼啸而至,毒辣异常,显然有一出手就有将凌重九置于死地的打算。

     凌重九哪敢怠慢,疾如星火般旋转半身,同时视若无物地傲然一笑,喝道:“狗纵有千百,但又如何能与一头豹子匹敌,今天老夫就替石勒老贼收拾了你们这帮枯鱼病鹤!”但见他清啸一声,人随剑走,化为一道黑练,旋自举至首际凌空一洒,在长空划了一个优美圆弧,凌厉的剑式突然又倏地化作万点寒星,倾力迎上,耳中但闻一阵交击之声,手腕翻处,攻势劲厉,直逼得那袭至的六人眨眼间与他换了五招,人影乍分,突然一滞退开,而上官绝烟但觉手中长剑被猛地一撞,嘶地一声弹回,立定一看,自己那柄青钢剑上竟然被凌重九的木剑击损了一个缺口,吓得他心中一凛,脸上掠过难以置信之色,令人咋舌。

     但这六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一散即合。

     庾谨之嘿然道了声好,一双肉掌顿时赤红,显然其朱沙掌已有十数载的火候,他疾喝一声,运掌强攻凌重九右肋,上官绝烟挺剑直击凌重九左肩背。

    凌重九不待其余四人出手,不退反进,倏地回身长剑一抖,素手经处,但见红光一片,挟着一股旋力呼啸而至。

    庾谨之二人换步收掌,快速地抢步一前一后,呼呼地运掌而至,这时其余四人各挺兵刃、运指掌,从左右一拥而上,尤其是马求成的银枪先戳凌重九期门,待他方一晃身,复又一挑,顿时精确地颤出四朵枪花,直罩玹玑等胸腹诸穴,挟着寒光,电舞星驰,其挑刺手法俨然为中土正宗绝学。

     凌重九喝了声好,右手挥剑旋身斜斩,倏地已然移身马求成侧左,安然避过其银枪端稍,左掌呼地扣拍欠身,马求成收身后撤一步,紧结着抖手右旋,横格凌重九左掌,并奇袭其气海,凌重九不及后撤,虎门二杰的柯继与连城的两柄长剑挟着一阵龙吟之声。

    剑光芒尾,如灵蛇一般,闪电袭至,分刺其左右肩井,‘眠雪上剑’上官绝烟是时也横斩凌重九下盘。

    目前这种情形,凌重九大显危殆,说是千钧悬于一发实不为过,就连稍懂点武功的少年也不禁凛然失色。

    哪知凌重九也真厉害,但见他提纵躲过上官绝烟的快剑,与此同时,旋身于头顶挥出一轮伞状剑幕,登时将柯继与连城的长剑弹起一尺来高,幸得‘踏雪银枪’马求成知道凌重九内力高神,其剑虽是黝木削就,但也胜似精钢,快速回抽,避过了一招。

     七人你来我往,纵高伏低,起落连绵,展眼间双方竟过了二十余招。

    虽短短的二十招的光景,但眼前六人俱是天下少见的高手,他们个个武功高绝,但见他们身形错动各施所长,竟然配合得默契无间,六道人影晃然形成了一个径约四丈的天幕,严严实实地将凌重九罩在中间,毫无脱身之机。

    对孤身一人的凌重九来说,却无疑于与他们每人过了二十招,如此算来,这刻他已出剑不下百余招,但‘太微剑法’繁浩精深,挥御起来如天上银河倾泻而下,连绵不断,且此套剑法招式轻灵奇绝,大多费不了多少内力,若非如此,恐怕换了任何一个高手,也绝难力敌六大高手百余招而不败。

     雪,下得愈来愈紧,七人也斗得愈来愈紧。

     凌重九执剑如渊停岳峙,左挥右格素手旋舞,竟也在周身舞就了一道流转周身的剑幕,此剑式乃是他‘太微剑法’中最为精妙绝伦守剑式‘五帝朝元’,取诸四帝自天地四极向中朝拜黄帝之意,剑式自然以中央之黄帝为中心,剑达四方,密无可入。

    眼见身外六人往复交击,迅若奔雷,却始终不能击破此式,但凌重九一时也不能隙出六人之攻击圈外,即使他稍作移动,但那六人却始终绕于他周围四丈以内,所过之出,地上厚厚的积雪经七人内力所催,如碎玉般扑散飞卷漫天消逝,地下竟不留寸余。

     正当七人斗得正紧,突然…… 西南远处雪尘大起,倏然划空传来一阵急骤马蹄声,那马蹄声渐渐递近,碎雪扑溅之中,一干精骑疾逾脱弩之矢般飞驰倏然而至,但见为首行来了二十余匹健硕的高头大马,为首一人年近四旬,身材高大,修眉朗目,面色冷削,浑身上下裹着件轻韧的软质棉甲,外罩一袭玫瑰紫色斗蓬,但见他足登虎头剑靴,手执马鞭,雕鞍之侧尚挂了一柄四尺来长的长剑,一看即知此人绝非常人,只那身行头打扮,恐怕不是一国之贵胄,也必为江湖中大名鼎鼎之人。

     那人身后紧跟着一个背弓,一个束剑两个中年人,看他们健硕魁梧、气宇不凡,显然也是不俗的高手。

    三人身后紧随着二十来名身材魁梧的紫衣骑士,看他们个个身背长弓,背负箭弢,侧鞍边挂着长刀铁剑之类的各式兵器。

    看他们衣着打扮,既象军旅中人,但气宇又较江湖中的高手剑客丝毫不差,而且这干人必非晋国汉族人,想是来自北方诸国的高手,只不知他们却缘何竟自南边驰来。

     一干骑士行到凌重九七人切近,为首之人一拎手中缰绳羁停胯下骏马,随即一扬马鞭,身后诸人见势俱都勒缰驻骑,迳在七人身外十丈处停下。

    这干身份不明之人端的是好耐性,好看官,竟一言不发,如同看戏般静立雪中,坐壁上观。

    而刻下场中凌重九诸人斗得愈紧,虽俱发现了这群骑士,但这刻双方都在寻求突破,任何一方稍露破绽,必然被对方称机取利,是以七人仅只拿眼角余光扫了那群骑士一眼,复又投入战中,丝毫不能得空拿眼细觑。

     凌重九因身在中央,所以有更多的机会看到那些人,一觑之下,正见那首领身后一背束长剑的中年人以手指点自己,向那首领耳边说了几句,那首领闻言似是脸色一震,当即脸上神色连变,望着场中现出一副复杂的表情,眼光迳注定了凌重九看了半晌,复又望了其余六人几眼,转脸似是问那两人。

    不刻那人沉冷一笑,向身后诸人说了几句,接着素手一挥,那二十余名紫衣武士顿时策马分为四部,每部五、六人分别行到凌重九七人身外四个方向的十三、四丈处,驻马停好,各自取了副连珠弩箭对准场中七人。

    但他们并不发射,因为这刻七人斗得正猛,以七人的身手,纵是泼水恐怕也难以沾身。

    而且他们一旦放了冷箭,恐怕还会惹恼七人,若是他们停下手来一致对外,恐怕这些骑士也只有逃命的份了。

    所以,这些武士们只静静地等着这个难以停歇半分的斗场决出结果,待到那时七人两败俱伤,绝难逃我四方的弩箭。

     凌重九见状心头一滞,这刻正见‘踏雪银枪’马求成断喝一声,一枪袭来,正合了那庾谨之袭卷下盘的掌势,看来庾谨之六人也意识到了死亡的威胁,他们心中恐怕比凌重九尚要焦急三分,因为他们毕竟在凌重九之外,万一那帮人弩箭齐发,他们六人虽也不惧,但毕竟是两面受敌,时光一久难免被凌重九所乘,是以加快了进攻。

     凌重九一惊之下,忙运了守中带攻的‘星河易转’前后两式堪砍将二人招式化解,又急急换了守势,重又将六人之破解化解无疑。

    场中之势稍稳,凌重九心中却闪电百转,略一思忖利害,心道:“看来那群骑士也认出了我的身份,但以他们的实力,真正能与我一战的只有那为首的三人,这刻我们七人若斗得两败俱伤必为他们所乘,眼下只有先与六人脱出弩圈,再倾尽一身功力挫了庾谨之六人,才能让他们不敢进犯。

    否则若再与他们一战,自己绝难全身而退。

    ”一念即此,忙边运剑势边向东移动。

    庾谨之六人本就以凌重九为中心而移动交击,这刻见凌重九东移,潜移默会已知凌重九要脱出这群骑士的弩圈,当下不得不随着他迅速向东移去。

    这刻东边马上六人见那七人如一枚大球般向这边撞来,神意惊遽,但又碍于主上的命令不得善自放箭,忙掠马向两边闪开,哪知那马尚未掉头,庾谨之六人的球形攻击圈已倏然而至,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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