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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集 鼎足之辅 笑笨出招(1/3)

辽西郡果然非同寻常,凭马望去,但见令支城城墙非常坚固,拔空高耸约十余丈,仅南城一段,自东到西就不下十余里,外城方圆二十里,城壕建有宽达五丈的护城河,仅是南面这段城墙就镶嵌着三座城门。

    这三门以中间的奉圣门为主,两边的寿春门、德化门为辅,遥望层城,丹楼如霞,城头和城门附近都有重兵把守,城中百姓往来其间,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远远望去,但见城头上遍叉旌旗,迎风飘展,猎猎可闻。

    其挥宏的气魄、王者的霸气直腾九霄,显露无遗,峥嵘千里。

    可谓封畿千里,统以京尹,远非孤竹之类的小城可比。

     大对人马行到奉圣门前,守城的士兵纷纷夹道跪下,高诵右贤王。

    段末杯稍觉满意地纵目四下扫了一眼,一言不发,双腿一夹,迳自提马入城。

     这令支城果然是燕、代的怏怏大都,相传与慕容的都城大棘城不相上下,如今看来确非虚言。

    但见城中建筑鳞次栉比,街道整齐,沿御道两旁店铺林立,其间陈列的物品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

    圃、蚕、织、针、农、猎等诸类物产齐全,城中行人如织,非常繁荣。

    人烟辏集,果然是烟雨万家。

     右贤王前有铁骑开道,后有各种车服旌旗仪仗,慕容焉乘一辆下等车还跟随在最后面,这街上很热闹,他虽然看不见,但却听得清楚。

    但有一点他却不知道,就是这街上似乎有不少远来的外地剑客,他们虽然打扮各不相同,但段国是个尚武的地方,段国国君疾陆眷每日必看武士斗剑,而且常常是断手断脚,在这里能拿铁剑的都是受人仰慕的对象,而且最近江湖传言,段国正要举行天下各国的论剑大会——君临剑决。

    听说天下各路高手正在云集令支,所以气氛才会如此。

     至于此次论剑的原因,令支人都说是为了一个叫古傲的人。

     古傲可以说是最近北方诸国最有名的剑客了,不过不是大名,而是恶名。

    此人乃是晋国大将之后,后来又投了一位世外高人为师,学了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可谓文武双全。

    后来他的父亲战死,古傲立刻就到了晋、段边境的上谷一代落草为寇,扬言说:“乱世已无礼法,善人当自绝于礼法,发为草泽英雄!”口气之大之狂,实在不凡。

    此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不久就聚起了近余悍匪,自此便在边境上连兵构怨,凋残百姓,以至于杀孽山积,因为此人太过棘手,晋、代、段三国虽然都派过人前去绞灭,到头来都铩羽而归。

    就段国的连冠英将军公孙硕这样的高手也被他所杀,江湖传闻古傲此人剑下无抗,如今又整个流入段国,为获不小,所以才有这此的天下论剑。

    而这些江湖上的剑客在这里并未引起太大的注意。

     一行人穿街过道,不一刻行到了一座大的府邸,但见院墙高大不失雅致,面积很大,正中门槛朱红,从外面都能看得到王府内房舍华美,布局参差错落,非常深远。

    这时,早有一干健仆从两边的角门出来恭迎,段末杯甩镫下马,将马缰撂给下人,一边吩咐沈越提了人头向国君复命,又吩咐左右为慕容焉安排食宿,自己亲自接了那盆丁香与豆寇,迳自穿过朱门,登堂入室不说。

     慕容焉在一老仆的带领下,进入府内,但见精致的高屋连片,飞檐翘壁,其间迥廊回环,花木幽奇,中间点缀着精美的鱼池亭榭,清雅幽静。

    这府中僮仆侍女很多,那人领他东折西拐,不一会儿行到了一个院落,一入院内,但见石道两旁奇石嵯峨,修竹几茎,疏影掩映之下,院内坐落着十余间精舍。

    这刻院中正有几个人活动,还有三个拿着刀剑,各居一隅暗暗比划,看来颇为用功,其余几个伸了懒腰晒太阳。

     几人一见又有幕客入府,纷纷停了下来驻足观看,早有一个衣衫奇怪的少年纳头迎了过来。

    此人无论衣着打扮、发式举止俱迥然异乎常人,但见他身上的宽松衣衫一截为二,腰间的佩带被掩到上身的短衫之下,头上不带冠帻,修得颇短,最长之处也才垂到鼻尖,中间露出了一张宽额俊脸,鼻间散居着五六颗杂面星,仅是头上的头发,象征性地用布缠了两匝,端得是晋国的衣服,汉国头,成国的口音,鲜卑的裘,看起来不伦不类,不胡不汉,还真看不出他是哪国人。

     那少年脸上一副替他担心的模样,使劲打量了他两眼,摇头叹了口气道:“哎,又来了个不知天高地后的呆巴,参加什么鸟大会,真是白痴……”言语间,仔细地打量了慕容焉的奇伟之貌,先是一惊,继而大摇其头地道:“天下人都想当高手,当鸟盟主,如今连瞎子白同翁都上了,无可救药!” 哪知他话未说完,早被一个彪形大汉从背后一把将他推开,此人迎了上来,打量了慕容焉一眼,道:“你是新来的?” 慕容焉点了点头,那老仆禀报道:“这位小爷名叫慕容焉,是王爷在黄藤请来的幕客。

    ” 那大汉点了点头,又看了他两眼,见他的目光始终注定一处,吃惊地道:“咦,你的眼竟是瞎了吗?”这刻旁边的几个大汉闻言,纷纷细细打量,发现慕容焉的眼睛果然看不见,很是诧异,早有几个暗暗嘲笑段末杯的眼光。

    这番话当然很不合适宜,天下哪有当着盲人说瞎子,当着和尚骂秃驴的道理。

    对慕容焉来说,这当然是一种侮辱。

    甚至连旁边的那个少年也看不过去,又冒上来插口道:“放屁也不挑场合,一点修养也没有,过分!” 慕容焉笑了笑,他并未介意,当日凌重九前辈曾告诫自己:处卑下能养德,处清静可以养心。

    但主要是那少年的话实在令他忍俊不禁,他口出脏话,却反骂别人没有修养,岂不令人笑倒。

    几个被骂的大汉却远没慕容焉那般好的心胸,闻言纷纷瞪眼就作发作,那少年见大事不好,却先发制人提前发作,将脸一板,哼了一身侧脸道:“看你们几个是哪个门派的,令支城什么时候发了你们这么几个大粗芽,眼瞪得象比目鱼似的,感情想打驾是么?” 那几个大汉不找他的麻烦已经很仁慈了,却想不到他竟找自己的茬,一愣之下竟被弄得不知所措。

    那少年不待他们答腔,突然抱肘仰脸向天,紧接着脸现出一副不容侵犯的傲岸之色,继续道:“我南越栖风剑客魏千里,最怕的就是与人动手……” 那为首的大汉闻言哈哈大笑,道:“但我铁头、铁手、铁榔头赵万里却最喜欢和人拼命。

    ”说着就要动手。

    却不料那少年魏千里突然出掌止了赵万里,依然侧着脸,摆出一副智沉勇沉的模样,道:“阁下最好把我的话听完,否则我敢保证,后悔的绝对不是我。

    ” 那叫赵万里的闻言一愣,却完全摸不清他的底细,依然硬声硬气地道:“你说……” 少年魏千里冷冷地道:“各位别介意,我之所以怕出手,乃是因为我出手必伤人命……”他淡淡扫了几人一眼,微微一顿,继而叹了口气,道:“当年我初出江湖时,被时世所逼,三剑杀了恶名昭著的七剑十三鹰二十个人,但这件事并没有在民间广为流传,那是因为七剑十三鹰都死了,不知你们是否有耳闻?” 那赵万里闻言骇了一跳,但又颇觉耳生,名震天下的十三柄剑里似乎并没有栖风剑,但七剑十三鹰这个名号他又似曾有耳闻,真不知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当下心中犹豫地看了这少年一眼,登时不敢霍然出手,回头看了几人一眼,其中一个凑上来伏在他耳边低声道:“万里哥,我有个吴越的远房亲戚,我好象听他说过这件事。

    大哥可要小心此人!我们虽然和他住一座院子,但他很不和群,很象有点本事的人。

    ” 赵万里闻言,脸上顿时现出了正重之色。

    却不料魏千里暗暗“嗤!”了一声,心道:“白痴,世上根本没这几个人,你要是听说过才那才叫邪门呢,看你肥头大耳,还当你有多聪明呢,还不是被我当猴耍。

    ”一念及此,脸上不期现出了笑容,孰知他的一笑,又骇了几人一跳,赵万里还以为他要出手,惊得一个跟头撂出老远,魏千里见他们作势就要拔剑,自己也骇了一跳,知道方才不小心露出了马脚,心中一骇,但继而索性装出一副轻笑的模样,看了几人一眼,道:“就是因为我杀孽太重,又怕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三流剑客来挑战,索性发誓永远再不提剑,今日就算你们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反抗……”言罢看了几人一眼,接着又道:“你们动手吧。

    ” 他这一说,反倒令几人不好意思动手,也不敢轻易动手。

    几人立在当地不知所措,这刻慕容焉心中好笑,但脸上却不假丝毫颜色,倚杖踱过来道:“诸位能否听我一言?” 赵万里几人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腔,那魏千里却冷冷地点了点头,但突然想起他看不见,忙掩了窘色道:“慕容兄请说!” 慕容焉向他一抱拳,道:“诸位都是行走天下的高手,方才实是因为在下引起,还请诸位莫因为在下伤了和气。

    ”说着稍停了停,听几人俱未说话,又道:“况且我们今日俱在右贤王幕中作客,动起手来恐怕都再无颜面在段国立足,几位以为如何?” 赵万里一听,颇有道理,当下不再多说,况且自己正愁找不着台阶,闻言当下顺坡下驴,道:“这位慕容兄弟说得极有道理,我们都是王爷的门客,确不应该如此。

    方才的事,魏少侠还请原谅担贷些。

    ” 魏千里闻言淡淡地笑了笑,摇了摇手道:“赵兄不必客气,你我虽有数面之缘,但大概还不知道我魏千里的脾性,南越江湖中人皆知我性素任侠,不暇多求。

    几位不必在意,我还是先扶这位慕容兄歇息。

    ” 一番话说得几个剑客无不汗颜,心中对他说的话早信到了十二分,看那魏千里扶着慕容焉随那老仆进了一间精舍,方希嘘散开。

    暗叹世间高人散若恒河沙数,身在自己身边数日竟懵恫不知,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没想到这个一脸‘星光’的少年竟然是名震天下的‘南越栖风剑客魏千里’,不可思议! 魏千里随两人进入室内,方抹额长喘了口气,暗道了声:“太爷爷的,好险!”这时,那老仆早为慕容焉打了洗脸水,待侍候他梳洗完毕,二人落坐,老仆又为他们二人奉上了两盏香茶,办足一切方自告退。

     慕容焉饮了回茶,道:“这位兄台,你的确很聪明,不知能否相告大名?” 魏千里闻言一愣,堪堪啜口的茶水惊得竟不知吞下,瞪着眼在慕容焉脸上仔细看了两遍,半晌方吞下肚中,道:“我刚才不是已经报过名号了吗?”但他立刻发现慕容焉只是笑着不接言,遂迳自一笑,不好意思地道:“你比那几个笨蛋聪明多了,看来一定是猜到我用的是假名了,告诉你也没什么,不过千万不能笑我。

    ” 慕容焉闻言笑了笑,但突然想起自己原是不能笑的,急忙一敛道:“这个自然。

    ” “我确实姓魏,其实我母亲因为我小时候太聪明,所以……”他所以了半晌,方低了头颇不好意思地道:“所以叫我小笨……”哪知他话犹未完,慕容焉早忍俊不禁,忙低都啜了口茶严窘,那假名魏千里的小笨何等聪明,一拍桌子就要发作,正重地道:“我都说过了,你还故意笑我,没想到你这么不讲信用。

    ” 慕容焉没想到这样也能触到他的霉头,忙“咕嘟”一声吞了那口差点喷出的茶水,道:“魏……笨兄,你千万别误会,我一个目盲之人被人嘲笑尚未介意,又怎么会笑你呢。

    ” 这是什么话,难道说自己被嘲笑不介意,就让其他本嘲笑的人也不要介意么。

    平素慕容焉绝不会如此驴头不对马嘴,但此刻却不知为何本这个小笨弄得晕头转向。

    但那小笨却并未十分在意,他缓坐下来,接着道:“但我大哥嫌这名字不太好听,把‘小’字改成了‘笑’……”说着他自己也不禁莞尔,复道:“虽然这样一来自己不再苯了,但叫着听起来还是笨。

    所以我一来到这里就为自己取了个威风的名字叫千里,我还以为你们的名字叫什么千里,什么云最酷,谁知道那家伙比我还厉害,竟然比我多了十倍叫赵万里,真是失策,看来下次需得想个绝顶的名字,例如什么‘鼎足之辅,三大巨擘’之类的试试。

    ” 慕容焉一愣,大感讶异地道:“鼎足之辅,三大巨擘?这名字这么奇怪?” 魏千里闻言,杯中之茶几乎洒了一身,瞪大了眼象看怪物一样望了他许久,半晌方道:“你……真得不知道什么是‘三大巨擘’?” 慕容焉霍然点了点头,魏笑笨看他如此真诚坚定,早信了十分,道:“你还真奇怪,你武功既不高,眼又不太……灵光,为什么段末杯还把你收为门客呢,你可是除我之外的第一位老先呢?” 慕容焉耸耸肩没有回答,魏千里见他似不愿多说,忙将语气一转道:“不过这也难怪,你初到令支,不识段国的三大巨擘也不希奇,但两日后你就会象熟悉孔子、孟子以及谁是天下第一剑客,武林第一美女之类的一样熟悉他们……”说着,他竟叹了口气,忽然有些生气地道:“不说还罢,这一说真是气晕了,我才来到……这里几天,耳朵都本这些名字磨破了,好象这个世上只有他们几个一般,真是大大过分。

    ” “他们几个,三大巨擘是三个人吧?” 魏笑笨忍不住披披嘴,笑了笑道:“当然是三个笨蛋和狗官了,他们三个在段国的京师令支城,简直是戴了无敌冲天帽,火得直冒烟,街上的美女有一大半争着嫁给他们,简直是无人不知,就连街上谁是‘北月刀尊’都不知道的老头,也知道这三个人,实在是过分加离谱得很。

    ” “他们都是谁,这么厉害?” “看来这家伙在江湖中就算不是呆巴,也必然是个傻不愣瞪的大虾米……”魏笑笨心中想着,暗暗发笑,口中却道:“他们就是京城三个老大:一个是就是我们的主子,右贤王段末杯,另外一个是以礼贤下士闻名的左贤王段匹磾,听说令支城有一半人争着为他死,真是离谱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步。

    这两个人都是当今段国国君疾陆眷的兄弟,但段匹磾是亲兄弟,我们主子是国君的堂兄,至于另外一个人,却比他们都高了一辈,是他们三人的叔父,辅武王涉复辰。

    他们三个是除了国君以外最牛气冲天的人,都说是鼎足之辅,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慕容焉没想到这少年对这些事如此熟悉,简直是如数家珍,不禁心中暗笑,一个人定了定神,不禁沉吟着哺喃自语:“每只鼎都有三只足,这三位王爷看来必定是段国的三座大山,中流砥柱,相当于晋国的三公大臣,位极人臣,自然是风光无比了,称他们为三大巨擘一点也不过分,由此来看,他们必然都豢养了不少的门客,虽没有当年战国四大公子那般风光,但也不会逊色到哪里去了……” 魏笑笨说着说着,竟大有羡慕的表情,但脸上又倏地换上一副气苦之色,接着道:“太爷爷的,本来他们怎么神气都不关我事,这么小的成就我怎么能放在眼,以我的才能应该将眼光放得更高些,我怎么羡慕起他们来了……”他咽了口唾沫,微微一顿,接着想了一会儿,又自己反驳地道:“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其实还真他妈的过瘾,动不动就开个什么比武大会,选个武林盟主、天下第几剑之类的当当,看人打架还不用掏钱,划算得很。

    不过换了是老子,也一定会开个大会,选举谁是天下第一骏狗,那不是更有意思……”他自己说着,不禁偷着乐了起来。

     慕容焉一笑道:“魏兄你方才说要开什么鸟大会,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你真是初来此地,江湖阅历简直是我十几年前的水平,实在有待大大地提高……”魏笑夯神情渐趋平静,又开始谈笑风生起来,道:“不知为什么,段国国君突发奇想,要于一个月后在春明宫大宴百官,于神武门天演阁扶摇台比武决剑,选招什么‘千金剑客’和‘君临剑客’。

    ” “选招‘千金剑客’?”慕容焉不解地道。

     “是啊。

    所谓千金剑客,光听名字就知道了,顾名思意,就是能在比剑时,凭剑术进入天下群雄前十位的,段王要赏黄金千两,官封虎威少保。

    第一魁主就是‘君临剑客’,这还不说,更主要的是‘君临剑客’这个名头。

    三大巨擘幕下的门人剑客,人人垂涎,那群玩铁的早就急红了眼了,简直是一群掘尾巴的饿狗。

    ”他嘴里这么说着,歪眼看着慕容焉,心道:“你还不是冲着这个来的,还装模作样的。

    ” 二人有饮了会茶,魏笑笨思量赵万里那群人也该散了,忙托词告辞。

    慕容焉将他送走,这刻正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走了进来。

    此女是右贤王段末杯专为他准备的。

    慕容焉知推辞不过,不再理会。

     翌夜,天色刚刚入暮,右贤王府内华灯初上,美丽绝伦。

    这时,魏笑笨突然跑进来,拉着他就向外走。

    慕容焉不知何事,路上一问才知道原来府中刚刚传令,酉牌三刻段末杯将在府东‘听荷园’设宴,幕中所有的门客都要前去赴宴,说有要事宣布。

    慕容焉将衣服整理整齐,方和魏笑笨随着众人穿庭过院,绕了一会儿长廊,不刻行到一处幽雅别致、高墙峻宇的园子,魏笑笨抬头看了一眼门廊上的鲜卑文悬匾,不屑地摇头一叹,道:“乱七八遭的,都不知道写些什么玩意儿!” 慕容焉不觉莞尔一笑,道:“既然说是在舒荷园设宴,园子当然叫舒荷园了。

    ” 魏笑笨闻言,暗气自己反应迟钝,当下闭口不在多言。

    这刻门旁早有侍卫恭迎,一行人穿过月亮门,踏上了五色的石子甬道,绕过几茎修竹,兰花数丛,抬头一看,但见前面芳草连片,生了不少珍木奇树,清雅幽静,中间开辟了一座很大的人工湖,湖中长满了荷花,这是一种在月亮出来后叶子才舒展开的“夜舒荷”,但见花叶掩映,中间托起一座辉煌的水榭,湖的四周都有水廊通到亭心,这刻廊榭亭台上三步一灯,五步一盏,遍洒清辉,与天上的明月交相辉应,映入水中非常漂亮。

     慕容焉双眼经那辉光一耀,似乎看到些若有若无的一团光影,但当他仔细一看,却马上又消失无踪了。

    他心中默默地黯然一叹,倾耳一听,但觉园中熙熙攘攘,亭下早聚了许多幕客。

     “太爷爷的,这些玩儿铁的还真会搞,真是帅呆了。

    ”魏笑笨手舞足蹈,越看越是高兴,象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般。

    几人闻言无不一怔,慕容焉想了一想道:“笨兄……” 魏笑笨不待他说完,急忙转过头来,“嘘”地一声,低低地说道:“喂,老兄,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明知我不喜欢那个字,难道叫我一声‘魏兄’或是‘笑兄’很委屈你么,真是个极品呆巴外加顶尖级的迂学包子?” “笑兄……”慕容焉连忙改口道:“其实我是说你说话真的很奇怪,敢问你到底是哪国人?” “哪国人?”魏笑笨看了自己的衣服一眼,道:“我穿晋国的衣服,留汉国头型,说成国的口音,披鲜卑的衣裘,说是哪国人就是哪国人,如今这个年头每个国家都象疯了一样,武功没有练到天下前一百位,随时随地都会被人剁成肉酱还加上葱花,我这叫碰到哪国人就是哪国人,遇人说人话,遇鬼讲鬼方言,其实我来自……来自西方……” “原来笑兄是成国人,难怪与晋国人大不一样。

    ” “管他是哪国人呢,那边宴会都快开始了,去晚了一定找不到地方坐,快些。

    ”说着促几人赶快入亭。

    慕容焉一笑,扶着魏笑笨加快了脚步。

    几人穿过南厢的水廊,来到中间的水榭一看,这亭榭中彩灯悬满,照如白天一样,南北两个方向早设下了四排宴席,每排皆有数十宴,每座皆是青玉簟、横香几,上面阵错白醪酒和烤马肉,非常丰盛。

    中间却被敞开,围成了一片空地。

    东首设了一个明显的席位,不用说必然是为右贤王段末杯准备的。

     这刻,段末杯府中的幕客大多已经就坐,更有些门客凭轩赏荷,而东首的主席位如今尚是虚席。

    魏笑笨眉飞色舞地四下看了一眼,眼光不期停留在中间的一片空地,精神一振地道:“他太爷爷的,中间空出这么大片地方,八成是用来打架的……”说着,他又自一阵希嘘的嗟叹,道:“哎,到底是群玩铁的,整日除了喝酒吃饭外就无所适事了,难免脾气浮燥,动不动就抄家伙大打出手。

    ”口中说着,但身子却没停半分,迳自寻了靠近东首的几个虚席就要坐下,不料却被两名知客劝住,道:“这位少侠,这几个位子是专为府中的首席剑客准备的,请问少侠大名,好让我领几位就座。

    ” 魏笑笨一怔,还待出言辩解,慕容焉却已接口道:“在下是这位少侠的朋友慕容焉,有劳兄台为我们引路。

    ”那人应了一声,迳自领着两人到了北面外排末席两个座位,不待多言,魏笑笨早抱怨连天,却被慕容焉一把拉他坐下。

    魏笑笨无奈地四下撒了一眼,突然发现东首一个人正看向自己这边,心头一怔,接着忽复一喜看去,但见那人年纪应在三十岁左右,身材魁梧不凡,相貌粗豪。

    魏笑笨喜的当然不是此人,而是在他身旁的一个女人,一个年纪也在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但见她黛眉娇靥,秀若芝兰,身上着着一件青衫,外面罩着素白的撒花背心,衬托出丰满吸引的身材,远远望去,她不仅有少女的那份清丽,更多了两分成熟,很吸引人。

    尤其在这种女人就很少的场合,婷婷玉立,犹如万绿之中一点朱红,特别显眼。

    而这刻正娇靥含笑,循着那男人的眼光向这边看了过来。

     魏笑笨心道那女子莫非竟然仰慕自己?一念及此,旋即忙换了一副睥睨自雄的表情,换上了他以为最有魅力的目光,故意自若地转向他处,实在是潇洒到了极点。

    过了片刻,他用眼角偷偷一看,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原来那一男一女并非注目自己,而是指点慕容焉。

    亏他空自自负了半晌,如今想来不禁暗中大窘,脸上暗暗一红,忙向四下扫了一眼,发现并未有人看到自己的糗样,忙长长吁了口气,缓了一缓,低头谓慕容焉道:“慕容兄,你在此地有认识的人么?” 慕容焉不解他何出此言,摇了摇头道:“我初来此地,哪里会认识什么人。

    ” “哎,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魏笑笨忽然形容晦暗,叹道:“想不到当代的女子竟如此肤浅,不是喜欢五大三粗的棒椎,就是看上了弱不禁风的瘦竹杆儿。

    倒是像我如此英伟的美男子,反而难以搏得美人半分的垂青,真是天妒英才!” 慕容焉听他嘟嘟囔囔自言自语,问道:“笑兄,你可是在说我么?” “当然不是!”魏笑笨闻言一怔,急急辩解。

    但心中却道:“或许是因为慕容焉是新来的缘故,那女子定是觉着他眼生,而且是丑人中的极品,所以才好奇多看了两眼,但我这么英俊,她没有理由连一眼也不看我,难道是因为我旁边这家伙实在太丑,连俊男发出的光彩都被他的黑气盖住了?”想到此,他暗暗点了点头心道:“一定是如此了,看来丑人的杀伤力还真不小呢。

    ”一念及此,他心里舒缓了许多,又恢复了他超强的自信心。

    扭头向左右打听那女子来历,一问才知道她与那个魁梧的男子原来是一对夫妻,男的叫‘金梭剑客’涉采风,女的是‘玉梭剑客’萝粲,此二人是晋国西河郡下成名已久的剑客,时人合称‘西河双梭剑’。

     正在他左右打听的当儿,廊下凭栏望月赏的幕客纷纷归位入簟,长跪就座,突然听到东廊有人高声喊道:“右贤王驾到——”话音未毕,席中诸人纷纷起身,攘臂恭身相迎。

    魏笑笨与慕容焉也离座起身,抬头一看,月光灯光之中,东首迎面缓缓踱来三人,但见为首之人正是此间的主人右贤王段末杯,他身后左首紧跟着抱肘挟剑的沈越,右首却是一个身材匀称,相貌普通,身着一身素色宽领袍服的中年人。

    此人虽气宇一般,身无长物负手而行,正是因为如此,亭榭之下诸人反而不敢轻视他,因为一个普通人是不可能如此近地行在段末杯的身后,至少此人在某方面的应该有过人之处,至于此人究竟善长何技,那就不得而知了。

     三人行到东首的主席位,榭中之人纷纷恭身行礼,高喊“王爷有礼”,段末杯扫了诸人一眼,雄负豪气地微微一笑,挥了挥手,谓众人道:“各位少礼,请坐——” 众人轰然应过,纷纷就座。

     段末杯四下扫了一眼,眼光在那‘金梭剑客’涉采风略一停留,旋即一笑,谓众人道:“在座的诸位都是本王幕中的佳客,诸位为我段末杯所做的每一件事,我都很感激,所以……”一言甫毕,他扫了闻言懵恫的诸人一眼,转脸将目光停留在他身后右首那个中年人身上,接着道:“我专成从雍州上洛请来了汉中的著名剑客,‘霞踪剑客’莫北平先生为诸位即席献技……”段末杯一言甫毕,座下早传来了一片希嘘之声,府中的幕客看来对此人颇有耳闻。

     慕容焉以前曾听凌重九前辈说过此人,那时凌前辈只说此人剑法不俗,但无论如何,慕容焉也想不到前辈口中的寻常剑客竟有如此名声。

    魏笑笨也很好奇,倾耳听座旁诸人窃窃私语,方知这莫北平原来本是晋国上洛人,后来匈奴挥军长安,莫北平竟帮汉国大将军在攻破西京长安时,擒替匈奴人杀了不少晋国将士。

    莫北平本以为替匈奴人立下大功,定有重赏,谁知依然落了个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他不但惹来了晋国数十名剑客的凶残报复追杀,汉国皇帝也对他下了格杀令,怕因为他一个人而得罪中原各大宗派,竟将责任全推到他身上,甚至派手下的死士追杀了他两年。

    但却出人意料的是,却不知这个人们口中的逆贼何以到了段国,还投到了段末杯的门下。

     莫北平踏前一步,向座下诸人拱手抱拳,却始终一言不发,平淡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座下众人见状,俱不知如何应付,只有几个靠近段末杯的门客,碍于主人的面子,勉强向他抱了抱拳还礼。

    莫北平只是将脸望向场中,对那几人理也不理,给人一中倨傲自持的感觉。

    唯有方才还礼的几人,反惹得一场自讨无趣。

     段末杯向他挥了挥手,自己迳自落座,沈越立在身后。

    莫北平点了点头,缓步踱入场中,环扫了在坐的诸人一眼,竟淡淡地道:“盛宴较技,乃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但一个人舞起来难免乏味,在下有意请一位同伴同场献剑……”说着,他又拿眼扫了诸人一眼。

     座下众人见他态度倨傲,适才南厢席上被他冷落的门客早看他不顺眼,加上此人背叛故国,乃是叛逆大罪。

    象他这样的买主求荣之徒,如今竟然视天下如无物,早有几人起身应战。

    其中一人脱列出席,拔剑纵身而出,向段末杯当头一揖,抱拳宏声道:“在下河东马不凡愿意随骥尾,领教领教莫先生的高招。

    ” 慕容焉暗暗叹了一声,旁边的魏笑笨意兴大增,口里大嚼着一块牛肉,闻听慕容焉叹气,还道他因看不到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而黯然伤神,就待出言安慰,却在此时,场中的莫北平理也不理那马不凡,迳自行到‘金梭剑客’涉采风席前,注视着他,两眼威棱外射,沉声说道:“不知在下有没有荣幸见识一下‘金梭剑客’涉采风的精湛剑术。

    ” 场下众人无不一怔,任谁也想不到莫北平会置马不凡于不顾,如此直接地挑战涉采风,底下早有人窃窃私语,还道两人必然有仇,魏笑笨却不屑一笑地道:“都是白痴,照我看他们一定是因为那个美女萝粲,光听这个名字就够他们打个十场八场的了,我看他们两个一定是情敌,涉采风要是弄成个脖儿齐,那个美女可就成寡夫了,可怜可怜!”他倒好,人还没开打,他就已经无耐地替涉采风安排了命运,还替那女人操心呢! 涉采风与萝粲闻言俱是一愣,大感讶异地相互看了一眼,正不知如何应付,南席的马不凡却早气了个半死,这莫北平对他实在是轻蔑到了极点,不待正主涉采风出场,早一纵身掠到场中立定,抱肘挟剑向莫北平道:“尊驾,转过你的身,拔出你的剑!我马不凡不喜欢与一个倒着走的人动手,请——” 莫北平头也未回,一言不搭,目光依然注定涉采风,态度傲岸地道:“阁下请出席。

    ” 涉采风被他连激了两次,早忍无可忍,振衣掠起一阵轻风,席下众人眼中一花,早闻“锵!”地一声激鸣,注目看时,涉采风却已渊凭岳持地立到场中,眼看一场拼斗迫在眉睫,席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就连魏笑笨竟也看得几乎忘记了嘴中还有块肉在。

    正在此时,南廊突然快步行来一个健仆,行到段末杯身前恭身秉道:“秉王爷,左贤王殿下前来过府饮宴,这时已到了‘舒荷园’外。

    ” 段末杯闻言一震,道:“左贤王我兄长来了,快出阁迎接!”哪知他一言未毕,南廊早施然行至三人,为首的一个年纪约在四十岁左右,身材魁伟,轮廓端然,修眉之下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但不失和蔼,言语之间明净的眼睛令人莫名其妙地受到感染,颌下短须更添三分端重,四分儒气,今夜见他头戴卷梁冠,身穿竹青缀绛大袖翩翩的长衫,腰束轻缀髾饰的带,翩翩飘然,实在是气宇不凡,显然他就是左贤王段匹磾无疑了,难怪此人被称为段国三大巨擘之一,令支有一半人争为他死,果然是个非凡的人。

     此人身后,还跟随了三名剑客,一个是名相貌端正、意气千秋的紫衣人,约有三十岁年纪。

    另外则是一个形容晦暗、面容削瘦的年轻人,此人阴郁沉默,一言不发,但手中的剑却斜提紧握,寒慑群雄。

    还有一个一直面带微笑、手抚长剑的年轻人。

    段匹磾看到段末杯迎出亭榭,早爽朗一笑,远远地道:“末杯贤弟,为兄今日未受邀约,不请自来,没有扰了你的兴致吧?” 段末杯见了那人,急急出了亭榭,上前行礼连道“岂敢”,却早被左贤王段匹磾拦住,拉了他的手道:“贤弟,为兄早听说你数日前,诛杀了秦六师与夜杀两大高手,更带回了江南晋、成两国的豆蔻与丁香,小弟前来正是想一睹两者的风采。

    ” 段末杯闻言忙道:“兄长你太客气了,为兄本来正要过府拜会,谁知兄长却连夜赶了来,我这就命人将两物取来一观。

    ”说着一面命人去取豆蔻丁香,一面命人重开三宴,请左贤王主仆三人到榭下上座就席。

    段匹磾振衣到了亭下,朗声一笑,拿眼扫了诸人一眼,榭中的幕客纷纷起身恭身行礼,高呼“王爷有礼”。

    那边魏笑笨听说是三大巨擘中的左贤王段匹磾,正羡慕他如此风光,却早被慕容焉拉起来,不禁低声地道:“果然是三大巨擘,实在是风骚嚣张得很……”那知他话未说完,早被慕容焉扯了他的衣襟止住他的话锋,实在令他心中又气又笑。

     左贤王段匹磾挥手令诸人免礼,众人轰然应和,纷纷落座。

    他的目光不期然向场中一扫,正看见三个依然站着的人,他们正是莫北平、涉采风与马不凡。

    三人向左贤王殿下行过礼,莫北平重又将目光转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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