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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亲爱的橡树(3/3)

的神色停顿了稍许:“善意的时候,在自己感到窘迫和羞愧的时候。

    ” 我盯着他的双眸,隐隐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避开他的眼神,我转而看着病床,“我想起来,我有什么悄悄话要告诉爷爷了。

    ” “我回避下?” 我想了想,摇摇头,然后又点头。

     慕承和起身说:“那我出去抽烟。

    ” 我将头垂下去靠着老人的枕头,然后陷入了长长的回忆。

     “小时候,有段时间借宿在你和奶奶那里。

    每次测验后的试卷都需要家长签字,可是我语文从小就不好,每次考的很差的时候就不敢给你们看。

    最后,就模仿了你的笔迹签字。

    ” “还有一回,我上课讲话,被班主任抓了出来要我请家长,不然就不许我进教室。

    那个时候家里还没装电话,我就撒谎说你重病了,奶奶送你去医院,老师才放过我。

    ” “你经常把钱放在前面上衣的内包里,然后也不怎么数,就随手将衣服搭在床上。

    我趁你不注意,就会偷几块钱出去买糖吃。

    ” “六表叔从云南给奶奶捎回来的那只翡翠镯子,其实是我摔坏的。

    但是我当时很害怕就把它原封不动地放盒子里,后来你拿给奶奶之后才发现成两截了,害得你被奶奶骂。

    ” “你替我开家长会,老师说我表现不好,你原原本本地回来告诉妈妈。

    你走之后,妈妈揍了我一顿。

    当时我一边哭,一边在心里骂你说你不是我爷爷。

    ” “你跟我说你要活到一百岁,看着我们三个孙子辈的孩子成家。

    现在哥哥姐姐都结婚了,你也看到慕承和了,他人好,真的好。

    ” …… 说了不知道多久的话,最后两个护士推门进来抄那些生命体征的数据,才打断了我。

    然后,护士又陆陆续续地挂液体,给爷爷输液。

     我把地方给她们挪出来,到了屋外。

     已经是晚饭时间,其他病房都飘着饭菜的味道。

     正巧堂哥两口子来了,看到我就说:“你先去吃饭,我先守着,有事给你电话。

    ” 我们都知道,所谓的有事是件什么事。

     走廊上没看到慕承和,我绕了一圈,在紧急出口那边的楼梯间看到他。

    他在两层楼之间的拐角处,坐在地上,看着暮色中的秋雨发愣,一个人静静地抽烟。

     我走过去,紧挨着他,以相同的姿势席地而坐。

     “饿不饿?”他灭了烟问我。

     “嗯,饿。

    ” “那边有人了?” “嗯。

    ” “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回去给你取件衣服,半夜里气温低。

    ” 才走到楼下就接到堂哥电话,然后又一口气冲上来,到医院那一层,看到病房里穿白大褂的人来人往。

     堂哥见我就急忙解释说:“刚才,心脏突然衰竭,医生在做急救。

    ” 过了一会儿,所有人无奈地摇头。

    医生叫护士看了下表,对着护士说:“死亡时间10月1日19点31分。

    ” 然后仪器的电源被关掉。

     我挤过去,摸了摸爷爷的手,还是温热柔软的,似乎这一切都还不太真实。

     到底,我的执念还是没能留下他。

     奶奶随后才到,看到床上的尸体,终究没忍住,抽泣起来。

     最后,我陪着奶奶坐在走廊上。

    慕承和与他们一起在联系地方和人给爷爷办后事。

    奶奶过了会儿,倒是不哭了,就是神神叨叨地翻来覆去说着我爸和爷爷的那几件事情。

     她没吃饭,怕她饿着,就问她要吃什么。

     她说:“你给我削梨。

    ” 等我去楼下给她买了梨回来,她又嚷着要吃苹果。

     我耐着性子又去给她买苹果。

     她看着苹果和梨,喃喃地说了一句:“老头子,我们共果不分梨。

    ” 共果不分梨。

     这是以前爷爷经常提的家乡话,就说苹果和梨都要一起吃,不能分开。

    这样,一家人永远都团团圆圆的。

     我不禁心中黯然。

     我去借了把水果刀,把手上的东西一起洗了洗,就给她削苹果。

     皮削好递给她之后,她也不吃,拿在手里静静地看。

     我便继续去削梨。

     削到一半,奶奶突然一把抓住我,激动地说:“不能分!不能分!” 我的手一滑,狠狠地在掌心割出一道口子。

    开始是麻木的,等了会儿才开始渗血。

    我哄了哄她,再放下东西,跑去洗手间冲伤口。

     那刀锋真是太快了,虽说划出的伤口才半寸长,可是很深,血随着水龙头的自来水往外冒,我洗了洗,用一张餐巾纸随意地覆在上面。

     回到座位,发现那个梨上也沾了血丝,便扔了,又从兜里掏了一个继续削。

     奶奶以前骂过我心硬,而且是又冷又硬。

     我一直没哭。

     因为被割伤的地方在掌心,我一直拿东西做事,轻轻动一动就裂开,所以依然都在渗血。

    我倒不以为意,血染红了就又换一张纸巾。

     我想一个对自己的疼痛都这么冷漠的人,如何会对别人热得起来。

     夜里,慕承和陪着我回去休息。

     他看到我手上裹着的餐巾纸,问我怎么回事,我也没有回答,直接关掉灯就和衣睡觉。

    他在自己房间开着灯靠在床头看书。

    大家都没关卧室房门,所以我能看到从他房间透过来的橘红色的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传来他轻轻的脚步声。

     而后,听到他的脚步停在我的门口,似乎在看我睡得是否安稳。

     他静立了稍许,才离开。

     又过了很久,我翻了个身,不小心把枕边的手机碰到地上,发出一个沉闷的响声。

    他察觉动静,再一次地走到门口,还是在黑暗中静静地站立。

     这回,他没有轻易地回去,而是问了句:“是不是睡不着?” 我迟疑稍许,才轻声应了下。

     他浅浅地叹了气,打开灯走近我,坐在床边。

     我背过身去。

     “薛桐……”他说,“你要是睡不着,我就陪你说说话。

    ” “很多年轻的孩子总觉得世界上最不可接受的、最痛苦的是失去爱情,以至于他们轻视生命。

    其实,他们多半没有痛失至亲的经历。

    也许你抱着对父亲的还会复活的最后幻想,寄托在了你爷爷的身上,所以才比他们更加难受。

    ” 听倒他说到这一句,我忍不住握紧拳头,用指甲狠狠地掐了掐掌心的伤口,一下子又开始流血。

     好像只要身体疼,心里的那种痛苦就可以缓解似的。

     可是片刻后,手在疼心里却还是继续疼。

     我将被子蒙住头,缩到被窝里去,然后说:“当时爸爸出事,奶奶不许我跟爷爷说,怕爷爷发心脏病,但是我不听。

    如果当时,我不是那么激动地将这个消息告诉爷爷,他也许就不会这样。

    所以奶奶恨我,他们都恨我,都是我的错。

    ” 慕承和顿了顿,开口缓缓说:“薛桐,我上次给你讲了我爸爸的事,其实后面还有一部分没有说完。

    ” 我在被窝里屏住呼吸。

     他说:“后来,我爸爸他一直在生病,神志不清,最后一年多连我都不认识,被关在精神病院里。

    可是有一次,他突然认出我,还说:‘小和,爸爸病好了,爸爸想回家。

    ’我就逼着我妈托人把他接回家。

    ” “那个时候,他们早就离婚了,也没住一起,我就说我能照顾他。

    开始他都好好的,能和我说话,能吃我做的饭,能一个人在家里看点书。

    我怎么知道他就突然自杀呢。

    ” “他是半夜上吊的,我早上起床才发现。

    然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时候没有电话,他挂在家里的大门口,我不敢从那里出去,就这么坐在地板上,盯着他。

    直到夜里很晚,因为我一天没去上学,学校老师只得跟母亲单位联络,我母亲才找上门。

    ” “我就一直想,我才是凶手。

    这个结论一直困扰我很久,我甚至只要看到门就会有一种幻觉,好像他还吊在那里看着我,眼里全是埋怨。

    后来在俄罗斯,他们告诉我大麻可以麻痹神经,脑子会变迟钝,就什么也记不起来,我有一段时间就疯狂地吸食那个东西。

    ” “后来,我母亲知道之后,将我软禁起来戒毒,找了很多心理医生。

    ” “可是哪怕过了那么多年,我都不敢待在这套房子里,好像一进门,一到夜里,他就会回来。

    只要我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对着他去世的那个地方,似乎可以直接和他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对话,有时候会听到人声,有时候听到噪音。

    后来又去看医生,他们说我只是幻听。

    所以,我宁愿耳朵聋掉,那就再也听不见那些声音了。

    ” 我掀开被子,坐起来,看到他眼里痛苦的神色。

    我一直以为,他一辈子也不会告诉我这些,一辈子也不愿意再次回忆起那段过往。

    我轻轻搂住他的脖子,颤声道:“你不用说这些。

    ” “不,我得告诉你。

    不然我的心永远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地方,一看到你就自卑。

    ”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爱孩子,所以我想教书。

    看着那些朝气蓬勃的孩子,我才觉得生活有希望。

    后来,你来了。

    薛桐,你来了。

    那天晚上,你在那么冷的雪地里给我找隐形眼镜,手指都冻得通红。

    ” “你简直就是一个天使。

    你总是有那么丰富的表情,爱笑,爱皱眉,爱脸红,爱生气。

    连生气发窘的时候,都是那么有意思。

    ” “你让我发现,不能永远都活在过去。

    况且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也不害怕。

    新年零点时,你对着我在许愿,其实我也偷偷许了个愿,就是希望眼前这个女孩儿永远快乐幸福。

    ” “所以,你不要自责。

    薛桐,你明白吗?只要你有一丁点难过,我就会心疼。

    无论是爷爷还是你爸爸,他们的爱和我是一样,所以他们肯定也不愿意你继续责怪自己。

    ”他的嗓音听起来有点沙哑。

     听到这里,我趴在他的颈间,无声地落泪:“我知道,承和,我知道了。

    ” “那现在把手拿出来,给我看看。

    ”他说。

     我放开他的脖子,乖乖地将手伸到他面前。

     他低头看了看,没有说话,继而去拿药箱,又坐了下来。

     血已经再次凝固,只是因为沾了水,伤口边缘开始发白。

    他低头认真地给我抹酒精消毒。

    伤口的肉有些外翻,一碰到酒精,好像被火烧一般,害得我不禁嘶地倒抽了口冷气。

     他的手抖了下,却没抬头瞧我。

     卧室灯光不是很强,而且我刚才从被窝里出来就抱着他,在我放开后,他转身就去外面取药箱去了,我一直没对着他的脸。

    直到这时才发现,他眼眶是红的。

     也不知道罪魁祸首是那番话,还是我的伤。

     我慌忙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没什么。

    ”他躲开我的视线。

     我哪里肯依,不再让他上药,转而用手夹住他的脸,摆正之后,让他的双眸正对着我。

    那对被什么东西润湿的眼珠,显得格外闪亮。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挣脱,只是将眼睑垂下去,半晌不语。

     无论遇见什么事情,慕承和的对着我第一个神色,便是微笑。

     他从未把自己的负面情绪传导过给我,无论伤心沮丧还是难受,他都是在笑。

    笑的时候,眼睛会先眯一点,随后唇角上扬,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温和、内敛,偶尔在他脸上会闪过狡黠的神色。

     可是,如今看到的却是这样的慕承和。

     我心急如焚地解释:“我不疼,一点也不疼,我这人从小就大条,痛神经都比人迟钝。

    而且你看刚才我把你的衣服的肩膀都哭湿了,难受的地方都告诉你了。

    我不自责了,以后我一伤心就会想着还有一个人会我比更伤心。

    我也不会再生闷气,有什么事情都第一个告诉你……” 听见我这堆语无伦次的话,他沉默片刻说:“那天我不该当着别人的面,松开这只手。

    ” 我愣了愣,才明白原来他说的是那件事。

     那天遇见A大的车,当着很多老师领导的面,他放开了我。

    那是我们第一次牵手,肩并肩地走在下山路上,盘山路窄,偶尔有汽车疾驰而过,他看到车来便拉了我的手,让我走里面,后来就没放开,就此顺势牵住。

    我骨骼小手也小,他的掌随便一握便能覆住,当时我的心中好像藏着一只欢腾的喜鹊。

    可是遇见其他老师的时候,他尴尬地松开了我。

     后来,我们再也没有提过这事,也再也没有碰过对方的手,竟然成了一个禁区。

     他埋头继续替我消毒,上了药,最后再贴止血贴,小心翼翼极了。

     我再也不敢哼唧。

     末了,他忽而补充了句:“以后再也不会了。

    ” 老妈从B市赶到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她本来就是能干的人,两下三下就帮伯母伯伯一起将丧事操办得井井有条。

     到了第二天,家里人也开始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

     奶奶当着所有亲戚的面说:“他走了好,说明老头子对一大家子人都放下心了,总比一起陪我们耗在这儿好。

    他八十多岁了,也算是走得高高兴兴的。

    ” 丧事办完之后,老妈很慎重地找慕承和谈了一次话,地点是在我们家。

    老妈活生生让我在楼下等了半个小时。

     会谈完毕,三个人一起准备在外面吃了顿饭,正巧遇见楼下的张阿姨。

     她打招呼说:“童大姐,好久没见你们家人了。

    楼上房子出不出租啊,前几天还有人来问。

    ” “不出租不出租,还留给女儿用。

    ”我妈说。

     我冲这位阿姨笑了笑,就跟慕承和走前面等着老妈。

     只听对方说:“她一个人住可要小心了,上次你们家进小偷,可把薛桐吓坏了,后来就搬出去了吧。

    ” “是啊,所以以后叫小慕陪着她。

    ”老妈回答。

     “哟,一起那小伙子是你女婿吧。

    ” “孩子的男朋友,今天带回来给我看看。

    ”我承认我妈回答这句话的时候有点沾沾自喜。

     “啧啧啧,模样咋生得这么好呢?有福气啊,童大姐,你这么年轻就有女婿了,我那闺女儿快三十了还单着,东挑一个西挑一个,最后倒是人家看不上她了。

    ” 我瞧了慕承和一眼,这人恍然未闻,神色自然。

     “你可是久经沙场的中老年妇女杀手啊。

    ”我悻悻地说。

     他笑了下,捏了捏我的脸。

     “不许捏,已经够肥了。

    ”我奋起反抗。

     他孩子气似的,又捏了一把。

    正在此刻,我妈和张阿姨又说到什么,一并瞅了他一眼,却看到他正在调戏我。

     慕承和察觉到她们忽如其来的目光,神色瞬间石化,然后尴尬地收回手,接着故作镇定地朝两位中年妇女粲然一笑。

     这下,换她俩收回视线了。

     本来之前见面,老妈对慕承和虽然和气但绝对不是热情。

    可是经过这半小时的交流,她突然就跟慕承和热络了起来,吃饭时还不停地给他夹菜。

     “妈。

    ”我狐疑了。

     “干啥?”她问。

     “你以前不是说,吃饭最好别给人夹菜,这样不卫生吗?”我说。

     “……” 当时我妈的眼神是在真实地表述: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傻妞? 饭后,我妈说单位那边还有事,司机就来接她上高速了。

     “你们究竟谈什么了?”我回去的路上好奇地问。

     “谈未来。

    ” “……你不应该教物理,应该教历史。

    一句话就可以概括掉一个王朝的兴衰。

    ”我嘟囔说。

     他笑着摇了摇头。

     “她问了很多,我不知道从哪儿给你说起。

    ” “那随便拣一两个精要的。

    ” 半晌之后,他说:“阿姨刚才问了我一个问题。

    ” “什么问题?” 我发问之后,却一直没等到他说下文。

     于是,又重复问了一次。

     这个人思索了稍许,不自在地说:“你确定你要听?” “要,为什么不听?”我更加好奇了。

     “呃……”他脸上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是有些后悔提到这个话题了。

     “你妈妈比较……开明。

    她还问我……”他突然有点口吃,似乎还在脑子里斟酌用词,“我们……有没有做好安全措施。

    ” 我没仔细研究过这话,随口就问:“什么安全措施?” 见我这般镇静,他仿佛也淡定下来了,没向我解释,反倒继续道:“我就对你妈妈说,我们一直分房睡。

    ” 过了数秒钟,我才领会到这番对话的真实含义,然后尴尬地扭过头去。

     脸红了。

     “下个星期天有个饭局,你能不能陪我去?”他又问。

     “什么饭局?” “我们系上一位老师结婚,叫我带女朋友一起去喝喜酒。

    ” 我咧起嘴,看着他的脸,甜甜地应着:“好啊。

    ” 路过翻译学院的时候,按照上次某位师姐的介绍,在他们图书馆一楼的书店买了些考研的复习资料。

     说实话,以前二外的课无论陈廷也好,慕承和也罢,都是以俄语的发音和日常对话为主要教学内容。

    而对于考研来说,语法和词汇要求比较多。

    于是这个重任又落到慕承和身上。

     吃过晚饭,我霸占了他在客厅的工作桌开始投入到复习中去,做几道题再看几页书,有些不懂的就问问慕承和。

     他本来自己在沙发上专心用电脑作图,结果时不时地被我搅一下,似乎思路全无。

    于是,他站起来,抬了把餐椅坐在我侧边。

    简单地翻阅了下我的俄文语法书,随后拿出纸笔给我画了一个单词“性数格”的图。

     “我先给你归纳下,免得你越问越晕。

    ”他说。

     “哦。

    ”我乖乖地挪了下椅子靠近他。

     他将画着图的纸转向我这个角度:“我们先说单词的性。

    以前给你们说过它和英文有点不一样,要需要将名词分为阴性、阳性、中性。

    可以靠词尾判断……” 我撑着头,看着他边写边讲。

     他平时习惯用铅笔画草稿,所以桌面的笔筒里总存着些被削得圆润整齐的中华铅笔。

     “阴性是以а、?я、?ь、ия结尾,中性的词尾是о?、е、ие?,而阳性是辅音,й?和ь。

    ” 说到这里,他又起笔在纸上三个中文定义的后面,分别写下这几个词尾字母。

    只见铅笔的笔尖在白纸上轻轻划动,那些字母就好像灵动一般跃然其上。

     他写я的时候,跟以前给我们上课写黑板字一样,最后会留一个小小的钩,显得特别顽皮可爱。

     我不禁莞尔,思绪有些开小差,视线从慕承和书写着的左手往上移动,最后落在他的脸上。

     他跟我坐得很近,以至于稍许逆光的条件下,我还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耳上的绒毛。

     我换了只手,继续撑住下巴,又去看他的眼睛。

     他的睫毛不是他脸上最闪亮的地方,但是长在眼角的那几根却很翘。

    此刻,他垂着眼睑,看起来更加明显。

     “弄清楚名词之后,前面的形容词要……”他说到这里,不知道是察觉我的视线,还是感觉到我在分神,缓缓地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我的眼睛。

     看到他那毫无杂念的双眸,我为自己的心不在焉而心虚。

     他没继续讲下去,放下笔。

     “形容词……怎么……”我支支吾吾。

     他没接话,轻轻伸手拂过我的右脸颊,注视着我,然后缓缓地将头凑过来,在我的唇上轻轻地啄了下。

    他的嘴唇在蜻蜓点水后,眼睛带着一种无法平静的情绪凝视着我。

     在我几乎以为他会就此罢手的时候,却迎来他的深吻。

     我从未告诉过他,我很喜欢他的唇。

    软软糯糯的,有一种婴儿的触感,让人依依不舍。

     长久的沉醉后,他将唇分开,闭着眼,用鼻尖碰着我的鼻尖蹭了蹭,恍若一只小动物在探知对方的情绪,许久之后才将眼睛睁开。

     “薛桐。

    ”他的嗓音已经喑哑。

     “嗯?”我极力压制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他停顿了下说:“我们继续讲形容词。

    ” “……” 第二天晚上慕承和教的是名词的格。

     第三天晚上原定的教学内容是如何对代词变格,但是后来改成了别的…… 慕承和将我抵在沙发上温柔地亲着,让我神魂颠倒。

    而后,他紧紧地拥住我,压抑住自己喘息说:“薛桐。

    ” “嗯。

    ”我应着他时,完全抱着他会继续问我,人称代词第二格是所属格还是宾格此等问题的心情。

     “薛桐……”哪知他又叫了一声,嗓音浅浅的,沉沉的。

     “嗯?” “我想越线了。

    ”他说。

     作为新世纪女性的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我的脑子迟疑了下,忽地闪现出两句话来应急:第一句是装傻问“什么叫越线”;第二句是羞涩地说“我们还不可以这样”。

     哪知,话到嘴边我脱口而出的竟然是:“可是……刚才宾格,你还没有讲完。

    ”随即我还闭上嘴,将牙关咬住,拉起警戒线,截断他继续侵略的可能性。

     慕承和顿时黑线。

     就在我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他又唤我:“薛桐。

    ” “嗯。

    ”我戒备地看着我,哪怕答应的时候也是咬紧牙齿。

     “我刚才讲了人称代词,你记住没?”他转而问。

     我摇了摇头,又点头,意思是记得住一点,但是记不全。

     “第一人称的第二格是什么?” “меня。

    ”我费劲地想了想,才得出这个答案。

     “再发一次音我看看。

    ” “меня。

    ”我口齿清晰地又念了一次。

    меня是双音节词,都属于开口音,所以发声的时候嘴唇和两齿都必须张开。

     而就在张嘴的那一刻,他的舌偷袭而入,随后带着胜利的笑意,在我的唇齿间肆意掠夺。

     我瞪大了眼睛,想推开他,可是哪儿还有那么容易。

    我怎么可以大意,他要是那么容易就我击败的话,就不是慕承和了。

     随后,他抱我回到卧室,我面红耳赤地凝视着他。

     目光交织。

     他的喉结动了动,缓缓抬起左手,指尖落在我的唇上轻轻摩挲,随后是下巴、脖子、锁骨…… 缠绵悱恻,如蜜似饯。

     一月底考完之后,我不仅仅瘦了好几斤,好像精神都轻松了。

    闲来无事,就用慕承和的借书证去A大图书馆借了很多言情小说抱回家看。

     本来,白霖生日还没到,但是鉴于她春节要回老家,所以才提前到周六给她吃饭庆祝。

     白霖家的李师兄看到慕承和仍然很别扭,介于慕承和现在还在教他们,竟然依旧唯唯诺诺地叫了一声:“慕老师。

    ” 我说:“好啊,那么小白可就该叫我师娘。

    ” 慕承和也跟着忍俊不禁。

     白霖埋怨着李师兄说:“你傻啊,自降辈分不说,还拉着我垫背。

    看在薛桐比我大,你还是叫他姐夫吧。

    ” 我掩着嘴哈哈直乐。

     中途,慕承和去洗手间,白霖望着他的背影感叹:“就这样谪仙一样的人,终于还是毁在了你的手里。

    ” “去去去。

    ”我笑着拍开她。

     吃到下半场,很巧地遇见刘启和一群人散席后从包厢里出来。

    我们是在大厅里,正好慕承和与李师兄坐一边,我和白霖坐另一边。

    刘启出现的地方恰恰对着我。

    我先是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话,随即抬头看见了他。

     他也在同一时间发现了我,再看到慕承和的背影。

     白霖随着我的视线也探头。

     刘启冲她点点头算是招呼,然后和我相视而笑。

     整个过程,没有惊动到同桌的另外两位男士,只有我和白霖知晓。

     过了几分钟,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打开看到刘启的短信—— “祝你们新年快乐。

    ” 电视剧里那些旧情人见面,一般说什么幸福白头,或者说什么我等你,若是狠一点会说走着瞧。

    他都没有。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放在手机收件箱里也丝毫不起眼。

    却不知怎么的,有了一种相忘江湖就此别过的感觉。

    也许日后在同一个城市遇见会打个招呼,老同学提及彼此,会笑一笑,但是不可能再有什么友谊了。

     我对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锁了屏。

     慕承和问:“收到什么了?” 我笑眯眯地说:“刘启祝我们新年快乐。

    ” 白霖咳了下,“唉哟,你可真老实。

    ” 这一天我们吃饭到很晚,和白霖聊了许多大学时候的事情,点点滴滴都是感慨,以至于多喝了几杯。

    师兄碍于与恩师同桌,不敢放肆。

    而慕承和就一边喝茶,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们聊。

     结账之后,我跟白霖两口子一起去洗手间,慕承和坐在座位上看包。

     白霖在厕所里一边洗手一边等我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师兄也许会在我过生日那天向我求婚。

    ” 我愣愣地张嘴:“真的假的?” “可信度百分之八十。

    ” “你怎么知道?”我纳闷。

     “他那点小九九,我能不知道?他订了餐厅还有花,我都看到发票了。

    他自己还以为隐蔽得很好。

    ”白霖全然一副无语的表情。

     我不禁好笑。

     出了洗手间门,看到李师兄站在烘手机那里等着我们,一副傻愣愣的样子,我顿时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白霖捅了捅我。

     我吃得有点撑,肚子圆滚滚的,回去的时候就向慕承和提议去河边走走。

     冬夜的河风吹起来,直往我的脖子里钻。

    我便将手伸进他的大衣里取暖,脸蛋埋在他胸前,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

     “冷吗?” “有你在,就不冷。

    ”我说。

     看着广场上的那个大钟,我问:“你记不记得是什么日子?” “1月29号。

    那天,我们就是站在这个地方倒计时。

    ” “一下子就两年了。

    ”回忆起往事,有的好像很遥远,有的又好像就在眼前。

     “薛桐,你幸福吗?”他忽然问。

     “幸福啊,有你就会一直幸福下去。

    ” 虽说无法瞅到他的脸,但是我觉得他在听到我的回答之后,似乎笑了。

     良久后,他缓缓地说:“以前有人告诉我,会有一个人与我的人生在某个点交会之后,重叠一起向下延续,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曾经以为除了那些公式和数据,不会有别的什么能终身陪伴着我。

    但是我后来才发现,那个人是存在的……” 远处有个几个大人带着小孩拿了一堆烟花在放。

    父亲模样的男人领着孩子一起去点地上的烟花,点燃后,又急急忙忙牵着孩子胖乎乎的手往后撤。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

    天空中绽开出一朵紫红相间的花,停顿片刻后,又变成银色的流星朝河面落下。

     他从背后拥着我,下巴搁在我头顶上。

     我咬着唇,偷着乐了一会儿,却半天没听到我期待的下文,于是甜蜜又急切地催促他:“你继续啊。

    ”我在等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继续什么?”他装傻反问。

     “你!”明知故问,讨厌。

     过了一会儿,我转身问他:“那你想不想知道当时我在你面前许的什么愿?” “是什么?” “我不告诉你。

    ” 哼! 一比一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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