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萌芽(2/3)
嗯?”佟闻漓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有空的时候能帮我劝劝阮烟吗?”
劝阮烟?
“怎么了?”
“你知道我们从小就认识,我想给她一个安稳的家。
我托人找关系给她找了个文员的工作,但她一直说要考虑一下,或许我想,你能帮我劝劝她。
”
“那是要她放弃音乐吗?那是她的梦想。
”
“我只是不想看她太累,一个女孩子做乐队不容易,况且她起步晚,接收到的这方面的培养和深造需要的钱都要靠自己……”
“她会成功的。
”佟闻漓打断Ken,“就像她一直相信你会赢下一场又一场的比赛一样。
”
摩托车突突突的声音混在路口,佟闻漓感觉到一阵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直红灯倒数的最后几秒,前面带着头盔的人才说道:“抱歉。
”
之后两人再也没有交谈,直到他送佟闻漓回到自己住的那个地方。
佟闻漓下车,看着Ken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
她叹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阮烟走的那条路有多难,一份还算稳定又体面的工作在经济萧条、发展并不均衡的年代里是让人眼热的。
音乐是全人类最流行和最能共通的语言,却也是全世界学习成本最贵的语言。
但她没有立场劝阮烟去放弃好不容易才组建起起来的乐队和梦想。
Ken走了之后,佟闻漓才转头。
门口的芭蕉树经过几个雨夜长得更高了些。
佟闻漓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却摸到个纸块一样的东西。
淡淡灯光下,她掏出来,这不是刚刚她塞回阮烟裤袋里的钱吗,什么时候又回到她这里来了。
她叹了一口气,就知道没按照阮烟的性格,不是那么容易能还回去。
虽然她不想让阮烟帮她,她知道贫穷如他们,谁的生活都是捉襟见肘,但有一句话阮烟说对了,那就是她姑姑佟艳红那儿的钱要是再拿不回来,那她就真的上不了大学了。
*
佟闻漓躺在床上思来想去,佟艳红的确有段时间没出现了,或许是忌惮先生,他们一时半会应该是没敢再动她的心思。
但佟闻漓的日子不能这么过,她不能因为害怕跟佟艳红再有冲突就在这里当一只缩头乌龟,把阿爸的抚恤金白白拱手让人。
想到这儿,佟闻漓睡觉的心思都没有了,她从铁皮盒里掏出一些钞票和硬币,从院子里抄了两个铁皮脸盆,叫醒早早睡下的来福,路过芭蕉树的时候,愣了愣,又折回屋里拿了盆水浇了浇,接着从厨房里拿了两个馍馍,又锁了门,披星戴月地出门去了。
她叫了孤儿院的那帮孩子,站在她姑姑住的那小资洋房门口,抬头看了看挂在天上的清清冷冷的上玄月,铆足了劲道一手一个脸盆,狠狠地砸在一起。
原先安静的夜里顿时响起一声诡异又刺耳的声音。
她来来回回是看过许多闹事的狗血剧的。
嗓子一开,越南话说的个个不在音节上,撒泼打滚地就开始了:
“天爷啊,我命苦!甘家夫人是我亲生姑姑,想卖我换前途,轰我出家门,独吞我阿爸抚恤金,我流离失所、哭诉无门,吃不起饭,没地儿睡觉。
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
“呜呜呜呜。
”还伴随着一阵孤儿院来的一群孩子的啼哭,孩童稚嫩淳朴形成齐刷刷地画外音:“我家阿姐命真苦。
”
“我家阿姐——命、真、苦!”
保安率先出来赶人,奈何一群孩子加一个姑娘,他也下不去狠手,好说歹说没说完就被那群孩子抱着哭着喊“我们命苦啊,我们命苦啊叔叔。
”
原先静谧的洋房顿时亮起七七八八的灯,人群加着外套穿着衣服,眼睛都还没睁开就来看热闹。
佟家姑姑和姑父也出来了。
佟闻漓见准了去拉两个人。
“姑姑,姑父,我自投无路了,求求你们不要卖我,我以后给你们做家务,洗衣做饭,打扫庭院……”
“啊哟,这是怎么回事啊大晚上的。
”
“小姑娘怪可怜的,瞧瞧人家哭的这通让人怜爱,这家人什么来头啊亲侄女也这么狠心。
”
“甘老板啊。
啧啧,你不知道啊,做污水的,我可听说了,厂子前两年还出过事故,这种连亲兄弟抚恤金都能吞的人品德可真坏。
”
“啊这样的人也配住在这里吗?”
众人议论纷纷,佟闻漓撒泼打滚,嚎啕大哭。
佟艳红夫妻俩做点生意开个厂子,这几年行情逐渐下降,住在这里本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为了人脉面子而已。
佟闻漓这一闹,这不摆明了打他们两个脸吗?佟艳红站在那儿被那几个小孩子拉扯地下不来台,强撑着在那儿辩解:“那都是误会、误会。
”
“你快起来。
”佟艳红压着气低声去拉佟闻漓。
佟闻漓改成中文:“抚恤金给不给?”
“大晚上,一家人你就不能好好说?”
“你给不给,你不给,我天天在这儿闹。
”
周围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佟家姑姑脸上挂不住了,一狠心脚一跺:“给。
明天一早,银行一开门,我就去取,你别再这儿闹了行不行?”
佟闻漓一听,立刻扯大嗓门:“什么?姑姑您说您给我抚恤金,您还给我每个月生活费?之前是我误会了是吗,您是我亲姑姑您一定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佟家姑姑脸色铁青,可这么多人看着呢,她现在被动地吃着这个哑巴亏,只想早点把佟闻漓打发了。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你们亲戚之间的事情就私下解决吧,别打扰别人休息。
”保安赶紧来劝。
既然佟艳红当着这么多人面说了明早银行一开就去拿钱,想来她最要脸皮,应该不假。
如果她说到没做到,那她明天依旧来闹,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只要她姑姑肯把钱拿出来,她就跟佟艳红一刀两断,从此以后在西贡,她走她的阳关道,她自己过自己的独木桥。
*
洋房里,甘姑父关了门后慌里慌张地一脸着急:“你真要给她钱啊?”
“我能真给她吗?这小崽子,得寸进尺,我已经放过她一马了,想着看在我哥的面子上,给她留点情谊,也不指望她跟王老板结亲的事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她住在堤岸,她倒好,还不知足!”
“她现在可是有贵人撑腰,上次带她走的那个人我打听了一圈也没有打听出具体的名号来,只说是一号公馆的人,那样的人,咱能惹得起吗?”
“她要是真攀上那样的人物了还能住回堤岸那种地方?还能看得上我手里这点钱?准是被人轰出来了,富人家有几个耐心,就这些天,还不够腻了?”
“有道理。
真有攀上了能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要不我找人,给她弄的远远的。
”
“什么节骨眼了,再出点问题你惹得起吗,我跟你说过多少遍,我们要往上走,从前那些产业就不碰了,那些人你也要当做不认识慢慢淡化远离,怎么还有往回走的道理?现在什么状况你还不知道吗,你要做的是明天的商会投资上搞定钱老板,否则咱们家的资金一旦断了,整片玩完,别的事情,你别操心。
”
“那你打算怎么应对。
”
佟艳红一狠心,一跺脚:“搬家,今晚就走。
”
“去哪?”
“回之前的地去,那小蹄子不知道,找不过来的,到时候人去楼空,由她在这儿闹吧。
”
“要不我说我老婆聪明呢,先服软稳住了,再杀她个措手不及。
”
“再怎么样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能是我的对手?你少扯些没用的,明天钱老板那儿……”
“知道了知道了,我送过不少的礼,他答应了,明天项目招标会,他一定会选我们的,你就等着发大财吧!”
“不行。
”佟艳红依旧觉得这事不妥,“那个之前帮厂子里搞污水赔偿的那个律师电话你有吗?”
“怎么?”
“给我。
”
*
这一夜闹到后半夜,佟闻漓睡不着了。
她躺在木板床上,翻来覆去也等不到天亮,索性起来,穿上个防露水的套鞋,带着个手电筒早早地去花地除草了。
花田里的杂草在一个雨季过去后长得郁郁葱葱,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把那些杂草处理干净了,抬头的时候发现晨曦微露,天终于是亮了。
于是她拍拍来福的脑袋:“走吧,我们回家。
”
来福走在前面,跟她回到堤岸。
早晨的堤岸充满了烟火气息,她路过早餐店,被香气吸引,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叫停来福:“吃个早饭吧我们,来福你等等。
”
于是她坐下来,问老板要了一碗粉。
来福却只是回头看了看她,没有跟从前一样,停下来在那儿吐着舌头休息,而是站了一会之后,顺着道路自己急匆匆地先回了家。
佟闻漓心里古怪,这家伙这么着急回家啊。
没一会儿,粉上来了,她嗦了满满一碗,可算是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
她看了看时间,早上八点,距离银行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