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2/3)
他随身大臣所坐的位置。
再往两边则是泠州当地的官员的座椅。
这一片区域都搭了凉棚,便于遮阳。
其后隔了几丈的距离,站满禁军守备,再往后就是泠州百姓之地。
为了道路畅通,各个道路都提前打好了木栅栏,隔几步就有禁军守着,因此这里虽然人多得数不清,但还算井然有序。
纪云蘅与许君赫被禁军引着往中央的位置去。
到了地方时,就看见了樊文湛与先前去许承宁的宅邸里接人的少将军戚阙。
二人正闲聊,余光瞥见许君赫走来,便都站起身迎接,到他跟前行礼。
“殿下,今日瞧着气色不错。
”戚阙笑着打趣。
许君赫懒洋洋地扯了一下嘴角,并没有回应着敷衍的客套话。
樊文湛眼眸一转,继而却对纪云蘅道:“纪姑娘,今日各个官员的家眷也来了许多,你是与我们殿下坐在一处,还是与那些女眷一起?”
还不等纪云蘅回答,许君赫就将眼睛一瞪,往樊文湛身上甩了两个眼刀:“从前怎么不知你话那么多?”
纪云蘅对此还是认真考虑了一下,反问道:“我与良学坐一起,是不合规矩吗?”
当然是不合的,往日这种宴席,大多都是女眷们坐在一起,或是坐在自己夫君的身边。
樊文湛刚想开口解释,却被许君赫抢了一步,“合,当然合。
哪有那么多规矩,今日既是宴席,怎么舒坦怎么来就是了。
”
他说着,就牵起纪云蘅的手带着往里走,与樊文湛擦肩时还不忘给他甩个眼刀,满含警告。
许君赫就坐在皇帝的左侧,是全场唯一一个距离皇帝最近的位置。
桌子也比其他人的大上不少,上面已经摆上了茶点。
二人落座,就见座下人山人海,无数双眼睛朝这里张望。
纪云蘅只看了一眼,就撇过了头,反握着许君赫的手低声道:“人真的好多呀。
”
“不看就是了。
”许君赫抚慰了她一句,拿起点心给她,“吃点东西,应当很快就开始了。
”
六月末七月初正是炎热的时候,这场宴席必定会在正午之前结束,毕竟皇帝年纪大了,在毒日头底下暴晒身体也扛不住。
此处靠近山群,清晨的风是凉爽的,纪云蘅摇着手中的扇子,慢吞吞地吃着糕点,四处张望,“良学,为何不见邵生哥和薛叔?”
“许是在忙。
”许君赫随口回了一句,而后叮嘱她老实坐着,旋即起身离席。
纪云蘅的目光追着他的背影望了一会儿,见他消失在人群中,便扭头回来吃着糕点发呆。
接下来泠州官员陆续到场,在禁军的指引下坐到自己的位置,空荡荡的地方逐渐被填满。
纪云蘅坐在如此靠近皇座之处,难免会被目光洗礼,凡是路过之人无不向她投来打量的目光。
纪云蘅百无聊赖地坐了会儿,觉得实在无趣,刚要起身去别处看看,就被回来的许君赫逮了个正着,“去哪?”
纪云蘅有些不满,“为何将我一人丢在此处?”
“方才想起一事,找戚阙交代去了。
”许君赫低声哄着她坐回去,与她小声说话,“今日来的人太多,你要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当心生变。
”
“生什么变?”纪云蘅抓住这句话问,“是不是会发生什么事?”
许君赫道:“那是自然。
”
以庆祝丰收开办的宴席,怎么听都有些荒唐,更何况现在也不是收成季。
稍微有些玲珑心窍的人,都能嗅出其中的不对之处,更何况孙相那种万分警惕且惜命之人,自然看出了这场宴席的蹊跷。
只是他先前向皇帝告病,本不想参加这场宴席,却被皇帝驳回,言这与民同乐之日,他堂堂皇帝都要去坐几个时辰,更遑论底下的大臣。
便是如此,泠州所有官员不得缺席,赶在太阳还没热起来的时候就入了场。
突然间,周围传来哄闹吵杂的声音,不知是什么引起了骚动。
纪云蘅伸长脖子张望,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许承宁与孙相缓缓走来。
不知是不是腿伤得厉害,到今日还拄着一根拐,大热天里披了件长袍,脸色苍白如雪,一脸病态。
孙齐铮则在他身侧,一脸肃容,不苟言笑。
百姓爱戴贤相,于是在孙齐铮出现之后,很多人高喊孙大人,毫不掩饰地表达仰慕之情。
迟羡落后一步,跟在两人身后,仍旧是冷漠着一张脸,没有半点情绪。
许承宁与孙相的座位挨得近,都在皇帝的右手边,与纪云蘅隔了一段比较远的距离。
纪云蘅安静地看着许承宁入座,从他的脸上看见了难以遮掩的疲惫之态,心里猜测这段时间他恐怕过得并不舒心。
他这副糟糕的模样,就算是今日当场死在了此处,纪云蘅都不会觉得意外。
也才刚看了一会儿,许君赫的身体就横了过来,脸色很臭地挡在她的面前,道:“一直盯着我的胸口看什么?”
纪云蘅愣了一下,继而道:“我没有。
你挡住我了,良学。
”
许君赫佁然不动,顺手将领口扯了扯,露出一片脖颈,哼声道:“既然你那么想看我,那就多看会儿吧,我也不是那么小肚鸡肠之人。
”
纪云蘅道:“我在看宁王爷。
”
许君赫大怒,心道好你个不识好歹的纪云蘅,给了你台阶你不下,别怪我不客气!
“再看我就把你脸颊上的肉给咬下来。
”许君赫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凶恶道:“只能看我。
”
纪云蘅被吓一跳,不知道许君赫为何突然变脸,将视线收回后落在他的脖子上,盯着道:“那我要看多久才能保住我脸颊上的肉?”
许君赫气笑,又觉得喜爱,伸手对着她的脸颊捏揉了一通。
半个时辰后,圣驾亲临。
纪云蘅看见庞大的人群如同风下的麦浪,从前到后地跪了下来。
紧接着棚下坐着的官员也都起身,撩袍往地上跪。
纪云蘅有样学样,跟着一起跪在地上,就听耳边响起极其响亮,震耳欲聋的声音,“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声音像是在山谷间久久回荡不息,如此波澜壮阔。
皇帝下了轿子,站在正中央的高座处,用浑厚的声音道:“平身。
”
吵闹的声音不绝于耳,百姓们纷纷起身。
许肃裕对身边的官员说了几句客套话,下令落座,其后所有人按顺序一一坐回棚中。
至此,这场宴席才算是正式开始。
十八面大鼓在同时敲响,号角长鸣,流水席开始往桌上摆,成百上千的下人鱼贯而入,穿梭在各个道路上,将手中的东西送向各处。
这草场再怎么大,也不可能装得下泠州所有百姓,更何况这里还摆了不少东西,即便此处满是人,比之外面站着的,仍然只能算是一小部分。
戏台拉开帷幕,盛装打扮的角儿们踏步上台,伴着叮叮咣咣的唢呐锣鼓声,开腔唱戏。
场面一度十分热闹,百姓们处在极其兴奋的状态,多半也不是为了看戏来的,台下的哄闹声甚至会盖过台上角儿们的唱腔。
但皇帝却恍若未闻,面上带着笑,一边喝酒一边与身边人闲聊,模样瞧着相当惬意。
纪云蘅听不懂台上的戏腔,且双耳大部分都是周围人的闲话声,对此觉得很是无趣,又转头去问许君赫,“良学,你不是说今日可以看见邵生哥吗?为何到现在还没见到他人?”
许君赫的眼睛一直盯着台上,像是看得非常认真。
他拿起杯盏,浅浅抿了一口酒,淡声道:“别急,马上就能见到了。
”
纪云蘅听闻便朝周围看,想从人群中寻找到邵生的身影,来来回回都没能找到。
她觉得许君赫只是随口应付她,或许今日根本见不到邵生。
纪云蘅用手撑着脑袋,手指在桌上抠来抠去,耳朵里灌满了各种声音,吵得嗡嗡作响。
她叹一口气,想回去了。
正当纪云蘅无精打采时,想要对许君赫说离开时,台上的乐曲却才此时突地停了下来。
原本吵闹无比的环境也因为锣鼓声的停下而渐渐安静下来,众人以为这场戏已经结束,纷纷朝台上望去。
却见台上有老生打扮的人站在台子中央,与其他人不同,他并未着盛装戴髯口,脸上的妆容也并不浓重,穿着破旧的衣袍,与其他角儿不同。
纪云蘅不经意的一个抬头,目光落在那人身上,一下子愣住。
她看不清那角儿的面容,只觉得身形十分眼熟。
却见他往前踏了两步,清亮的声音骤起: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满堂哗然,在此时拍手喝彩,声音如浪潮一般将台上那人的声音淹没。
也就这么一句,纪云蘅就听出了,这是邵生的声音。
她惊愕地瞪大眼睛,紧紧盯着那人,越看越觉得像邵生。
待拍手声渐息,台上的声音又变得清晰,唢呐在顷刻间拔高而起,锣鼓敲响,乐声齐奏。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凭空一场大风起,厚重的云层遮了太阳,天光在瞬间黯淡下来,哄闹的人群不约而同安静,听着台上抑扬顿挫的朗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