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1/3)
孙齐铮将那番话交代给迟羡后就晕死过去,彻底丧失意识。
待醒过来时,他已经被送回先前的牢中,视线中仍旧是昏暗无光的铁笼,夜间的那一场出逃,竟像是一场梦。
他感到头颅和后背剧痛不已,也不知道身上哪一处骨头摔裂,稍稍动一下就痛得生不如死。
他躺在地上,想着以迟羡的身手,那些人应当困不住他。
迟羡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些年间,他找了无数武艺精湛之人教习迟羡,看着他一步步成长为今天的模样。
他几乎战无不胜,布下的任何任务都能完美地完成。
迟羡就是他磨得最锋利的一把刀,只要他还在,孙齐铮就仍然信任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孙齐铮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伤都经过简单的治疗,脑袋也被包扎起来,此刻也全然顾不得体面,像只牲口一样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吸一口算有一口,暂时死不了。
他在意识昏沉时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都出去守着,没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
孙齐铮一下睁开双眼,慌张地朝牢门外张望,就见一人缓步而来,停在门前,隔着牢门与他相望。
来人一袭月白长衫,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袍,手里拄着拐杖,脊背微微佝偻,眼窝一圈憔悴的乌黑,还时不时咳两声,病态浓重。
孙齐铮见了他,当即也顾不得浑身的疼痛,奋力往前爬,膝行数步来到牢门处,伸长了手去拽来人的衣摆,悲戚地喊道:“王爷,王爷!求您救救我!”
来人正是许承宁。
他低眼睨着孙齐铮,对他这副狼狈凄惨的姿态视若无睹,只问道:“你若是老老实实待着,尚能有一线机会,谁让你越狱而出,这下谁还能救你?”
孙齐铮浑身发抖,老泪纵横,怒声斥责,“王爷,你怎能如此对我?我这些年来当牛做马,为你做了多少事!笼络了多少势力,为何到了这种关头,你却毫不犹豫舍弃我?”
许承宁面色冷漠:“所以我也将你扶持上了丞相之位不是吗?你所做的那些可不是为了我,俱是为了你自己的荣华富贵啊。
”
“可从一开始我并不想要这些,我只是、只是……”孙齐铮浑浊的眼落下一滴又一滴泪,许多年前的想法,就算是他自己回忆,也有些记不清了,于是又卑微地伏低身子,无比可怜地拽着他的袍摆乞求道:“我愿像从前那样为王爷赴汤蹈火,这么多年来我忠心耿耿从未有个二心,只要王爷能够救我,保我逃过此劫,日后我仍是王爷最听话的狗,求王爷别舍弃我!”
“忠心?”许承宁疑惑道:“若是你真的忠心于我,为何还悄悄藏了那么多东西捏着我的把柄?”
孙齐铮身体一抖,慌张辩解,“可那些东西我从不曾告诉过任何人,只有我才知,为的不过是保我自己一条性命啊!我与王爷是同一类人,我们才该是一体的!”
许承宁听着,面色逐渐变得阴冷,嗤笑道:“就凭你也敢说与本王是一体的?孙齐铮,是不是这些年你这丞相的位置坐得太牢靠,让你得意忘形,也忘记了谁是奴才,谁是主子?当初是你来求着我,央我可怜你,你才有如今的地位权力,我能扶持一个权倾朝野的丞相,自然也能扶持第二个,你算什么东西?”
孙齐铮仰头望着他,擦了一把泪,收起了可怜的姿态,忽而笑道:“是了,就像王爷当初能杀一个储君,自然也能杀第二个。
不过王爷就没想过,这些事迹一旦败露会落得什么下场吗?”
许承宁:“所以你才要死在这儿。
”
“我死了不要紧,自还有我的人在外面。
”孙齐铮道:“这些年我为你所使,掏心掏肺四处奔走,最后却落得个卸磨杀驴的下场,王爷,你以为你能够善终?”
“你是说迟羡?”许承宁扯着唇线,眉眼间带着讽意,“你别忘了他是我带回京城的人,不过是安置在你身边多年,你就以为他忠心于你?”
孙齐铮:“我精心培育他长大,这情分自然不是其他人能比,况且我自有办法让他对我忠心不二。
”
许承宁听后,缓缓蹲下来,视线与他齐平,声音也跟着压低:“你在他身上下的毒,我早就知道了,解药又不止你有,你死了对他也并无大碍。
”
孙齐铮脸色一白,顷刻间意识到了什么。
“孙齐铮,你以为那场大火是谁放的?迟羡当真有权力出入牢狱,将你顺顺利利带出去?”
许承宁勾着一抹笑,高深莫测道:“为了从你嘴里套出点东西,我也是做了不小的牺牲,今日冒险来牢中探你,就是让你死得明白些。
”
他像是自说自话,又感叹道:“不得不说那些东西你藏得可真严实,这么多年都没能让迟羡从你嘴里掏出一星半点的线索,京城几乎让我翻遍了,没想到你竟然藏在泠州,还是郊外的那座破宅子里,如此秽气的地方,难怪我找不到……”
许承宁说完了这番话,像是吐出了怄在心间多年的郁结之气。
授人以柄的滋味并不好受,如今他算是彻底解决心头大患,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王爷,监管大人要来巡查了,别让小的们难做。
”一衙役遥遥喊道。
许承宁撑着拐杖起身,最后道:“我也是没办法,谁让你太无能,连几个孩子都斗不过,败在他们手中也太让我失望了。
”
孙齐铮至此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面如死灰,心中满是绝望,终于意识到他是一个被彻彻底底舍弃的棋子。
许承宁离开后,他听见脚步声渐近,一衙役出现在他面前,露出惊讶的表情,“孙大人,您跪在地上做什么,小的可受不起,快起来吧。
”
他抬头,看见面前这狱卒,竟是昨夜倒在牢门口的血泊里的那个。
孙齐铮只感觉眼前蒙上了一层浓厚的雾,不管如何用力地拨弄也无法驱散,完全看不清周围。
他这一生玩弄权术,设计了成千上万大大小小的计谋去追逐自己想要的,却不想到了最后,他也被算计得如此惨烈,已然分不清真真假假。
他恍惚跪了很久,直到双膝麻木,双腿没了知觉,才慢慢抬头,低声说了句话。
守在边上的狱卒听见了,回头张望,“孙大人说什么?”
“东西可不是藏在郊外那座宅子里呀。
”孙齐铮如此说。
百盏灯聚集于一处,将长夜映入明昼。
风声不息,盘旋在泠州的上空,似在诉说着多年前的老故事。
纪云蘅坐在秋千上,脚尖点着地,轻轻晃着。
明亮的灯照亮她的红衣,像是披了一身鲜艳的火在身上,衬得肤色润白,眼眸墨黑。
裴寒松的书房外,打了一处秋千,纪云蘅坐在上面轻晃,想到许多年前这是娘亲曾坐过的地方,心里感到一阵亲切。
裴府被封多年,许多地方破落不堪,但纪云蘅就是喜欢这里。
院中人站得密密麻麻,铲土声不断,地上挖出了许多洞,新土盖着旧土,累得人大汗淋漓。
许君赫站在她的边上,时不时用手推一下秋千绳,让纪云蘅保持一个不算高,但又能荡起来的弧度。
他望着旁边石椅上坐着的迟羡,问道:“伤包扎过了?”
迟羡微微颔首,算是应答。
他的神色依旧平静沉着,墨眸淡无波澜,静静地看着院中侍卫们挖土,如若不是灯光照在他身上,恐怕没人会发现这里还坐着个活人。
两人又沉默,迟羡总是这副模样,对谁都淡淡的,不卑不亢。
纪云蘅晃了一会儿,忽而开口,朝迟羡说话,“那两支箭,是不是你射的?”
迟羡听闻,缓缓将眸转过来,落在纪云蘅身上,反问,“你如何得知?”
“我猜到的。
”纪云蘅说:“我身边会武功的人只有薛叔,但薛叔不会给我传信。
”
因为薛久一直都拿她当小孩,没指望她做什么,纪云蘅一直记着,所以她认为薛久若是要报信让人救许君赫,必不会将信传到她这里。
第一箭告知她许君赫遇难,第二箭提醒他们躲藏。
他藏在暗处,不得现身,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传信,而那时薛久已经不再隐藏自己的身份,所以纪云蘅想,除了迟羡之外也没有别人了。
迟羡听了她的分析,面上虽没什么反应,却缓缓道:“确实如此,纪姑娘果然聪慧。
”
许君赫听了眉头一挑,迟羡竟还有夸人的时候?
“虽然我知道佑佑聪慧,但用不着你来夸。
”许君赫道:“其次,将你钓出来的人是我,也没见你对我说一声佩服。
”
迟羡看他一眼,不言。
许君赫冷哼一声。
他设下计谋时甩了一根长线,将受重伤的裴绍生藏了起来,让戚阙对外道他已经死亡,这才将迟羡给钓了出来。
那日他出现在许君赫的房中质问,便已经是咬钩。
裴绍生在第一次从迟羡手中脱身活命时,情况就不对。
这么多年许君赫还没见过他对谁手下留情,偏偏一个半点武功都不会的书生从他手中逃脱。
裴绍生自己没察觉出不对,还以为是自己幸运,跑得快,实则迟羡若真想杀他,不过是眨眼的工夫,他就算是长出四条腿也跑不脱。
“迟羡啊迟羡,你动了这恻隐之心,是为哪般?你可知道若是被皇叔得知,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将功亏一篑?”许君赫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笑道:“难不成你早就看出裴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