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2/3)
”了声,将袖口往下一拽掩住那道伤疤,不自然地道:“无意中伤到过——梁枋呢,你俩不都是形影不离吗?”
见楚召淮不想说,姬翊也没追问。
他撇撇嘴:“别和我说他,一提他就来气。
”
“怎么了呢?”
“本世子邀他正月十四一起写策论,顺便能抄……咳,我是说参,参考他的题目。
”姬翊翻白眼,“可谁料那小子说国子监放假那晚,他已将所有功课写完了,还假模假样地道歉,‘要不我帮世子写一篇吧’。
”
楚召淮:“……”
姬翊还在那撇着嘴学梁枋的语气:“要不我帮世子写一篇吧,要不我帮世子……呸,谁稀罕?”
楚召淮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姬翊性子瞧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实际上却极其精通人情世故,和他相处起来轻松随意,不会时刻费心神斟酌哪句该不该说。
王府门口长街一直陆陆续续摆了好几天,姬翊每日都陪着他外出玩,楚召淮欢喜极了。
——主要是世子财大气粗,楚召淮但凡瞧中什么,世子大手一挥买买买,完全不嫌弃他没见过世面。
这样溜达三四日,楚召淮终于逛够了。
姬翊写完功课,也不必在姬恂书房受苦,颠颠去找狐朋狗友一块玩。
京城年前落得雪已融完,难得日暖风和,姬恂又出府不在,楚召淮无事可做便惬意十足地在院里晒太阳。
京城比江南要冷,楚召淮裹着披风懒洋洋躺着,随手洒一把鱼食。
平安坊扑来的锦鲤正在湖边单独开辟出的小池塘里游着,短短几日就胖了一圈。
楚召淮比鱼还要好养活,只要吃饱穿暖,生活安逸便已知足。
这段时日,他好像没像之前那般迫切想回临安。
楚召淮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朦胧间似乎听到赵伯那熟悉的阻拦的声音。
“您等一等,这是王府后宅,王爷知晓必定动怒!”
“留步!”
楚召淮懒散睁开眼,还以为赵伯又在拦世子。
定睛一看,却是个陌生男人。
赵伯脑门全是汗:“陆大人,您既无旨意也没得王爷准许擅自闯入内宅,惊扰了王妃怕是重罪。
”
陆无疾眉梢轻挑:“我奉命查案,何来的没有旨意?”
赵伯蹙眉:“可我们王妃也并非嫌犯,哪能这么不讲礼数冲进来?”
陆无疾人模狗样地停下步子,朝着不远处探头看来的楚召淮道:“王妃,陆无疾求见。
”
楚召淮眉头轻蹙。
他听说过陆无疾的名字,拢着小手炉坐直身子,点头道:“请。
”
陆无疾冲赵伯一挑眉,大步走来。
楚召淮披着玄色披风,阳光下雪白柔软的狐毛边拥在脖颈,像是锦绣堆中精养出的贵人,一举一动皆是贵气。
陆无疾被晃了下神,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单膝点地行了个礼。
“见过王妃。
”
楚召淮知晓此人和姬恂不和,回应也淡淡的:“陆统领好大的威风,查案查到璟王府来了,接下来是不是要将我下大狱?”
陆无疾顿了顿,没听到楚召淮叫他起来,只好继续跪在那。
他也不生气,笑着道:“王妃千金之躯,卑职不敢冒犯——只是奉命前来查最近两个月进京之人的户籍。
”
负责查江洋大盗的锦衣卫、兵马司的人各个都不愿得罪姬恂,只好推陆无疾这个冤大头来办这个差事。
楚召淮垂眸看他:“我从江南走水路进京,陆统领前去城门卫便能查到我的路引。
”
“路引自然要查。
”陆无疾依依不饶,“只是以防万一,卑职还是要来问具体细节。
”
楚召淮眉头轻蹙,握紧小手炉。
这便是赤裸裸的为难。
璟王府的王妃若是被牵扯进罪案中,打得可是姬恂的脸。
日光照耀下,楚召淮墨发雪肤,昳丽艶美得令人侧目。
陆无疾看了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
怪不得一向不近男色女色的璟王不光高价买头炷香,还在府门口弄了一群人来做集市。
敢情是沉沦美色。
突然想起前段时日姬恂大尾巴狼说的那句:“平庸之姿,乏善可陈,养着好玩罢了。
”
陆无疾差点笑出来。
楚召淮对他似乎很警惕,陆无疾也不愿意吓他,左看右看无人,低声往前靠去:“王妃不必如此警惕,卑职前来问话已得了璟王殿下授意。
”
虽然陆无疾并没和姬恂提前说,但只是问几句话,应该伤不到他的宝贝。
楚召淮眉头紧皱,不满他离得这么近,强撑着没有害怕得往后仰,神情冷淡,伸脚用足尖在陆无疾肩上轻轻一点往后蹬。
“退开。
”
陆无疾只好往后退了退。
楚召淮默不作声看他。
璟王授意他来问自己话,可传闻不是说两人不合吗?
楚召淮注视着陆无疾,不知发现了什么,随意理了下披风:“陆大人请起——你想问什么?”
陆无疾干脆利落地起身,颔首道:“只是例行公事,敢问王妃进城时可有带随从?”
楚召淮摇头:“没有。
”
陆无疾道:“那可有人来接?”
“没有。
”
陆无疾:“可有同行之人?”
楚召淮蹙眉,这次顿了顿才别扭地道:“没有。
”
陆无疾笑了:“王妃要如实相告,否则和城门司的对不上,恐怕得请您去诏狱走一趟。
”
楚召淮一点不想掺和进京城的破事,他也不知道什么话该答什么话不该答,生怕说错一句就给姬恂惹来麻烦。
就在他要不耐烦时,有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陆统领在审犯人吗?”
楚召淮抬眸看去。
姬恂手持鸠首杖,端坐梅树下的轮椅上,眼神似笑非笑:“阵仗如此大想必是重案,要不要本王拿个枷来大义灭亲将王妃铐了,送去诏狱听候你们发落?”
陆无疾行了个礼:“见过王爷。
”
“可不敢受陆统领的礼。
”姬恂淡淡道,“万一王妃当真和江洋大盗勾结,本王逃不脱一个窝藏罪犯的罪名,到时候成了阶下囚,还得陆统领多照应。
”
陆无疾:“……”
陆无疾又被噎个够呛,心中腹诽怎么今日这厮的攻击力比之前还要猛烈。
不就问个话吗,至于这么嘴毒?
陆无疾走完过场,颔首道:“我已问好了,叨扰王妃了,卑职告退。
”
说罢,抬步离开。
楚召淮终于松了口气,他站起身来:“王爷……”
“他问什么你便答什么。
”姬恂笑着道,“平日怎么不见王妃这么有问必答?”
楚召淮:“……”
不就那一次装作没听到吗,怎么还记到现在?
楚召淮只好解释:“他说是王爷授意的……”
姬恂淡淡道:“他说你便信吗?”
楚召淮不懂他为什么说话带刺,茫然道:“也不是。
”
他只是觉得陆无疾的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是前段时日送姬恂回来的戴面具的暗卫的声音。
再说了,他也没全信陆无疾。
“你……”楚召淮讷讷道,“你生气了?”
姬恂性子比之前要暴躁乖戾得多,寻常勉强能控制住,今日不知哪句话犯了忌讳,神情的阴鸷之色一时隐藏不住。
姬恂察觉楚召淮被吓住了,蹙眉伸手撑住额头揉了揉眉心,挡住半张脸的神情,语调冰冷。
“没有——日后莫要这般轻信旁人,你不是想要姓凌的暗卫陪着吗,之后让他寸步不离。
”
楚召淮懵了:“什么?”
他又不是犯人,为何要被人寸步不离跟着?
楚召淮站起身,立刻就要去给姬恂探脉。
莫不是今早他稀里糊涂给弄错药的剂量,将他脑子喝出毛病来了?
姬恂眉头紧锁,漠然看着他扣住自己的手腕:“做什么?”
“给王爷探脉。
”楚召淮说,“您明显开始胡言乱语了。
”
姬恂:“……”
姬恂翻转手背扣住楚召淮的手,沉默许久终于解释了一句:“你还小,不知京城人心险恶,总过于轻信他人,有人跟着能护你避开危险。
”
楚召淮不喜欢和别人起冲突,强行忍着反驳的冲动,轻声说:“王爷忙了一日,应该累了,先回去休息,我给您熬药……”
姬恂手倏地握紧:“楚召淮。
”
楚召淮僵在原地,沉默许久终于轻声说:“那不如就依王爷方才所言,拿个枷将我铐上锁在拔步床内,这样岂不是更安全?”
姬恂眼眸一动。
楚召淮很少这样说话。
这明显属于气话,姬恂扣着他的手腕,眼前却不可控制地浮现那夜断药时楚召淮手腕戴着锁链,温顺蜷缩在床榻间的模样。
这样,似乎也不错。
姬恂轻揉太阳穴,压下心间燥意:“本王并未这样说。
”
“但王爷就是这个意思。
”楚召淮垂眼看他,情绪好像没什么波动,但细听就能发现他嗓音有些抖,“你觉得我是那种什么人都轻易相信的蠢货,你也认为平安坊那日若不是你及时出手阻拦,我恐怕早就被人拐去卖了。
”
姬恂默不作声。
殷重山在一旁急得额头都流汗了,恨不得替王爷答了。
此时怎能沉默?
立刻否认啊。
不对……
王爷不会真的这般想的吧?
就算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这段时日姬恂的纵容似乎养刁了楚召淮,他心头一股无名火起,竟然有胆子敢和煞神顶嘴。
“我不要什么凌暗卫寸步不离,也不要你教我什么人该信什么人不该信,死在何时何处是我自己的命数。
”
殷重山呼吸屏住。
王妃前所未有的暴怒,这一瞬间,殷重山竟然以为王爷会服软。
姬恂端坐在那,神色仍然没多大变化:“往往最亲近之人才能轻而易举伤你,连孩子都知晓该找你这种心软好骗的人拐,更遑论他人?”
楚召淮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你的意思是所有接近我的人都对我图谋不轨?”
“难道不是吗?”
殷重山惨不忍睹地闭上眼。
楚召淮气狠了,瞪着姬恂好半天没说话。
大概知晓和姬恂这种只要喘气就会防备任何人的性子谈不来,他缓过来后气得拂袖而去。
姬恂皱眉,后知后觉话说太重了:“楚召淮……”
已走出几步的楚召淮脚步一顿,忽然转身看他。
姬恂瞳孔轻轻颤了下。
楚召淮眼圈通红,嘴唇发着抖,好半天才喃喃道:“我在江南遭人追杀坐船逃回京城时,若不是有两个陌生人相救,我早已死在船上了。
”
姬恂呼吸一顿。
“病重时有人衣不解带照料我,我说……”楚召淮哽咽了下,拼命抑制发抖的嗓音,“我应该说,‘你无缘无故待我这样好,定是对我有所图谋’,是吗?”
姬恂顿在原地。
他一向口若悬河字字珠玑,此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召淮强撑着说完,飞快一转身,似乎抬手擦了下脸,背对着他,嗓音发颤道:“冒犯王爷了。
”
说完,快步回到寝房边的暖阁。
“砰”地关上门。
姬恂坐在梅树下,沉默良久。
殷重山大气都不敢出,唯恐城门失火殃及他这条无辜的鱼。
大半天,姬恂才道:“查查是谁救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