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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柔福帝姬> 第二章 吴妃婴茀·鼙鼓惊梦 第九节 危栏

第二章 吴妃婴茀·鼙鼓惊梦 第九节 危栏(1/3)

婴茀还在犹豫着如果郓王妃要她把信交给她自己是否应该遵命,却听见王妃开口道:&ldquo跟我来。

    &rdquo随即款款站起,看也不再看她一眼便朝外走去。

     婴茀忙跟着王妃出去。

    穿过厅堂回廊入到后苑,一幢雕栏玉砌的典雅画楼映入眼帘,郓王妃领着婴茀拾级而上,走到楼上一小厅门前停下,转头对婴茀说:&ldquo你自己进去把信给他罢。

    不过如果他尚未醒来就别吵醒他,要等他自己清醒。

    &rdquo &ldquo郓王殿下在里面?&rdquo婴茀小心翼翼地问。

     郓王妃点点头,淡淡道:&ldquo进去罢。

    &rdquo 婴茀有些踌躇,偷眼看王妃,只见她神情漠然,丝毫不露喜忧之色,心下不免有些忐忑,但又不敢拖延太久,终于轻轻推门走入厅中。

     赵楷头戴玉冠、身披鹤氅,正伏案而眠。

    面前一壶残酒,一盏孤杯,数支白烛,几簇冷焰。

     婴茀缓缓挨近他。

    鹤氅是用鹤羽捻线织成面料裁成的广袖宽身外衣,颜色纯白,柔软飘逸,赵楷随意地披于身上,后裾曳地,十分美观。

    微醉的他闭目而憩,面庞上泛出平日少见的浅红色泽,和着此刻处于静态的完美五官,在烛光掩映下,呈出一种奇异的安静、温和而脆弱的美。

     看得婴茀竟有片刻的恍惚。

    待终于意识到此行的目的后才鼓起勇气轻唤了声:&ldquo郓王殿下。

    &rdquo 他并未知觉,依然沉醉不醒。

     婴茀再唤了几声,想起王妃嘱咐的话,又不敢太过高声。

    静立须臾后,见他始终未醒转便转身出门。

     郓王妃没有离开,正守在门外,见她出来遂问道:&ldquo他没醒?&rdquo 婴茀称是,王妃又道:&ldquo那你进去继续等,等到他醒来为止。

    &rdquo &ldquo天色已晚,&rdquo婴茀垂首轻声问:&ldquo奴婢可否将信交给王妃,请王妃以后转交给郓王殿下?&rdquo 王妃冷冷看她一眼,道:&ldquo不。

    你留下来,亲自把信交给他。

    &rdquo 婴茀忽然不安起来,恳求说:&ldquo现在真是很晚了,奴婢再不回去实在不妥。

    &rdquo 郓王妃微微转身正对着她,说:&ldquo你没听见么?现在皇上派的禁军工匠正在拆毁飞桥复道,你怎么回去?留下来,待郓王醒后与他聊聊,然后我命人用轿送你回宫。

    &rdquo 拆毁飞桥复道?婴茀大惊,渐渐想起适才的确曾听见一些施工喧嚣之声,也没多在意,难道是在她来王府后不久皇上便命人前来拆毁这个通向大内的通道?忙凭栏朝复道方向望去,果然瞧见那边有烟尘升起,钉锤敲击、土崩瓦解、砖石坍塌之声越来越响、不绝于耳。

     &ldquo皇上今晨命人来通知过了,说飞桥复道飞越街市,令其下行人百姓不安,故须拆去,今晚动工,明晨结束。

    你不知道么?&rdquo郓王妃问。

     &ldquo奴婢不知。

    &rdquo婴茀答道,念及赵楷此时的处境,不觉间对他的同情感伤倒一时强过了自己不能回宫的忧虑。

     &ldquo你进去继续等他,晚些我再送你回去。

    &rdquo郓王妃说,语气里有不容拒绝的气势。

    再仰首望着暗夜里飘浮着的阴云,幽然道:&ldquo快要下雨了&hellip&hellip&rdquo 婴茀只得依言再入厅内,坐在一侧静静地等。

    王妃在外命人把门掩上,在门合上的那一瞬,婴茀下意识地惶然起身,然而也不知该如何自处,呆立半晌,毕竟还是重又坐了下来。

     潮湿的风阵阵袭来,从窗棂门缝间透入,在烛火摇曳不定间,一场磅礴的雨沉沉坠下。

     像是终于被雨声吵醒,赵楷缓缓地抬起头,暂时没睁开眼,只以一手撑着案缘,一手抚着额,眉头微锁,大概感觉到了酒后的不适。

     婴茀立即站起,垂首静待他完全清醒。

     他感觉到有人站在身边,轻叹了一声,唤道:&ldquo兰萱&hellip&hellip&rdquo 婴茀知他认错人了,遂敛衽一福:&ldquo郓王殿下。

    &rdquo 他略感意外地启目一看,发现是她便温柔地笑了:&ldquo婴茀,是你。

    &rdquo 婴茀&ldquo嗯&rdquo了一声,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迟疑一会儿才道:&ldquo殿下一向可安好?&rdquo 赵楷微笑道:&ldquo本来不太好,可一见你就好了。

    &rdquo然后身体略往后倾,悠然欣赏着婴茀含羞的形状,见她又被自己逗得无话可说才笑着朝她一伸手,柔声道:&ldquo过来,坐在我身边。

    我们许久不见了,好好聊聊。

    &rdquo 婴茀想了想,终于还是依言走去坐在了他身边。

     他轻轻抚着她的脸颊和头发,闲散地与她聊着,问她的近况,生活细节和书法进展,却毫不问她来此的目的。

    最后倒是婴茀觉得奇怪了,便问:&ldquo殿下怎不问我为何而来?&rdquo 赵楷目光含笑,温和如阳春暖风,说:&ldquo婴茀前来自然是为看我,如果还有别的事,那也是次要的。

    &rdquo 婴茀心有一动,满怀戒备的眼神也不禁柔软下来。

    好不容易才取出柔福的信,递给赵楷道:&ldquo帝姬让我送此信给殿下。

    &rdquo 赵楷颔首接过,却只搁在一旁并不看。

     婴茀有些诧异,道:&ldquo帝姬说这信很重要呢,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给殿下。

    殿下不急着看么?&rdquo 赵楷道:&ldquo似乎你对此信的内容比我还感兴趣呢。

    我们再打个赌如何?我猜她必定会在信中提到你。

    &rdquo 一提打赌,婴茀立即想起上回之事,忙否决道:&ldquo不必!帝姬提不提我又有什么关系。

    &rdquo 赵楷一笑,道:&ldquo姑娘真是吃一堑,长一智。

    &rdquo然后取过信,拆开后自己也不先看便把信笺展开直直地送至婴茀眼前。

     婴茀定睛一看,见上面写的竟是:&ldquo楷哥哥,我把婴茀骗来见你,你高不高兴?怎么谢我?&rdquo 婴茀啼笑皆非,几欲绝倒。

    想自己还当是帝姬与郓王通信发些对皇上的牢骚,所以自己如此小心谨慎,惟恐信落入他人手中为他们招来大祸,不想原来竟是这两兄妹拿自己开玩笑,相较之下自己当真是简单得近乎愚笨了。

     于是起身行礼告退:&ldquo我已完成帝姬交予的任务,现在该回去了。

    &rdquo &ldquo你没听见现在在下大雨么?怎么走?&rdquo赵楷站起走至窗前,一推窗便有一层雾雨迫不及待地扑面而来,他也不避,任那雨沾衣欲湿。

    聆听半晌,忽然道:&ldquo似乎还有别的声音&hellip&hellip他们开始拆飞桥复道了么?&rdquo 他语调淡定,却听得婴茀又是一阵黯然,立于他身后沉默不语。

     赵楷回过身来,慢慢回到案前坐下,自斟了一杯酒仰首饮下。

     &ldquo殿下&hellip&hellip&rdquo婴茀想劝慰他几句,但被他打断:&ldquo婴茀,没关系,来陪我饮几杯。

    &rdquo 婴茀不知如何是好,茫然四顾,却发现门外一侧有个窈窕的影子晃了晃,默默移走,消失在门外灯笼映照出的光影中。

     那必定是郓王妃。

    她一直守在门外,现在竟忽然离开了。

     婴茀愕然,不料此刻赵楷已悄然走到她身后,伸臂搂住了她。

     他在她耳边说:&ldquo婴茀,是离开,还是留下来,我们彼此取暖?&rdquo 她还在怔忡间,他的唇已掠过她的耳垂和脸庞。

    当他终于触到她的唇时,她如猛然惊醒般地挣脱出来,清楚地对他道:&ldquo殿下,请让我回去!&rdquo 他一愣,随即抬首垂目深深地凝视她,微笑道:&ldquo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孩,不因我当初的权势而依附我,也不因我如今的落魄而可怜我。

    我堪破世事人情的能力尚不如你小小女子,当真惭愧得紧。

    &rdquo 婴茀低头道:&ldquo殿下,王妃跟我说过,待殿下醒来接到帝姬的信后就送我回去,我想现在应该可以了。

    刚才王妃似乎一直在门外等&hellip&hellip&rdquo 赵楷闻言笑容转瞬消失,目中有迷惘恍惚之色逸出:&ldquo她一直在门外等?&hellip&hellip&rdquo便摆了摆手,道:&ldquo你回去罢。

    &rdquo 婴茀如获大赦般开门而出,行走间听见赵楷忽然大笑起来,然后怆然吟道:&ldquo才梦醒,已三更,醉抚危栏听雨声。

    落木萧萧飘簌簌,烛红影里省浮生&hellip&hellip&rdquo 婴茀不忍再听,掩着双耳奔跑起来。

    无限感慨,为那个曾经多么潇洒自信、意气风发的皇子。

    如今他依然在笑,衣袂飘飘举止从容如故,然而深重的凄恻之意,早已渗入言笑风物间。

     第二章吴妃婴茀·鼙鼓惊梦第十节乔木 自飞桥复道拆毁后,赵楷亦失去了出入大内不限朝暮的特权,不仅如此,赵桓也限制他入龙德宫向父皇请安的次数和时间,他与柔福、婴茀见面的机会也越发少了。

     靖康元年春正月,天气变幻不定,柔福不慎感染了风寒,赵佶颇为关心,命婴茀每日入龙德宫上皇寝宫向他禀报帝姬的病势情况。

    一日午后赵佶正问着婴茀柔福的病情,却见赵构的母亲韦婉容未经通报便冲了进来。

     她一下扑倒在赵佶膝下,泣不成声地说:&ldquo上皇,官家命构儿出使金营为质,可构儿年纪尚轻,怎能当此重任?臣妾只有他一个儿子,不求他能有何等作为,惟望可以一生平安而已。

    求上皇请官家收回成命,不要让构儿前往敌营冒此生命之险。

    &rdquo 婴茀听说过皇上要派亲王出使金营的事,但此刻才知选中的居然是康王赵构,吃惊之余再见韦婉容悲戚之色,仿若受其感染似的,竟也隐隐觉得酸楚。

     赵佶只劝慰而不答应她的请求,于是韦婉容近乎疯狂地朝他磕头,涕泪俱下,她的自尊随着她头上的花钿散落一地,再没一点贵妇应有的矜持。

     婴茀见赵佶最后转头闭目再不说话,之前看韦婉容的最后一眼竟带有一丝厌倦的意味,忽然莫名地觉得寒冷,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

     然后,她看见赵构赶来了。

     他疾步走进,立在门边冷冷地环视殿内一眼,便明白了发生的所有事。

     还是倔强地抿着嘴,俊朗的五官上萦结的冷傲神情如艮岳山颠经年不散的薄雾,他沉默着走到母亲身边,一把把母亲搀扶起来,在凝视母亲的那一瞬目光终于有片刻的缓和。

    他对她说:&ldquo母亲,是我自己请行的,与父皇无关,我们不要打扰父皇了,回去罢。

    &rdquo 韦婉容泪落不止不愿离去,赵构默默扶着她一言不发,也没丝毫转身向父皇请安的意思。

    倒是赵佶过意不去了,赔笑着说赵构此行有功,婉容教子有方,即日进封为龙德宫贤妃。

     韦婉容不愿受封,依然继续请求赵佶让赵桓收回成命,但赵构却立即跪下替母亲谢恩,为母亲接纳了父皇赐予的荣耀。

     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婴茀再次捕捉到他目中一闪而过的某种光焰,感觉似曾相识,渐渐才想起,宛如当初金明池指挥龙舟争渡后,他接受父皇赏赐时的光景。

     随后赵构扶母亲回宫,在他们走出殿后,婴茀忽然发现刚才韦婉容散落的花钿还留在地上,于是过去拾起,追了出来,跑到他们母子面前,低头双手将花钿奉上,轻声道:&ldquo您的首饰,贤妃娘娘。

    &rdquo 听见&ldquo贤妃娘娘&rdquo这称呼,韦婉容倒没多大反应,一旁的赵构嘴角却微微一牵,可是终于还是没演变成笑容。

    他镇定地点点头,说:&ldquo谢谢姑娘。

    &rdquo便替母亲自她手中接过花钿,又扶着母亲继续前行。

     郓王与他,虽是兄弟却全然相异,婴茀想。

    一个如春日阳光,于和暖中漫不经心地普照大地;一个如秋天清风,总是冷冷掠过,但必会知道自己最终追寻的方向。

     自赵构前往金营后,不知为何,婴茀总是时不时地会想起他来,每日都会暗暗为他祈祷,求上天保佑他平安归来,所以当他返回京城时,婴茀如释重负之下满心尽是由衷的喜悦。

     随赵构一起返回的官员将他在金营的勇敢表现一一道出,消息传遍禁宫,于是他很快变为了继郓王楷之后第二个所有宫女都有兴趣谈论夸赞的皇子。

    柔福身边的宫女们也不例外,常常聚在一起描述康王的风采,绘声绘色地传说着他出使金营的事迹,婴茀很少插话,但她很乐意听,而且带着微笑。

    她觉得自己是先于她们认识他的,不是指面目容貌,而是无法从外表感知的深藏于心的东西。

     再见他时,是在靖康元年暮春某日艮岳的樱花树下。

     太上皇后一向对柔福管教甚严,不准她私自出寝宫,尤其在赵桓即位后更是如此,三令五申不许她跑去艮岳玩。

    可这位帝姬生性活泼而有些叛逆,对禁止她干的事有天然的兴趣,想方设法地总要往外跑。

    有天私自带着喜儿出门,还没摸到艮岳的边就被太上皇后发现了,太上皇后一怒之下命人把喜儿杖责十五,打得喜儿十天半月都下不了床。

    此后柔福似乎变乖了好几天,不过也只是好几天而已,好几天后,她又悄悄对婴茀说:&ldquo我知道上次为什么会被发现了:是因为我还穿着帝姬的衣服。

    这次我把喜儿的衣服找来了,我换上低着头走路就没人能看出来。

    一会儿我换好衣服你就跟我去艮岳踢毽子罢。

    &rdquo 婴茀摇头道:&ldquo帝姬答应过太上皇后不再跑出去的,再说要踢毽子哪里都可以,何必一定要跑去艮岳。

    &rdquo 柔福拉着婴茀的手道:&ldquo艮岳里的樱花开得正盛,我好想看呀&hellip&hellip我们就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没人会发现的&hellip&hellip&rdquo 婴茀拗不过她,最后只得勉强答应,待她换上喜儿的衣服后便与她从小门溜了出去,直奔艮岳。

     她们在凤池边的樱花树下踢毽子,直到柔福踢飞的毽子引来了那意想不到的人。

     他穿着窄袖锦袍绯罗靴,骑在一匹高头白马上,一扬手便接住了飞来的毽子,然后转头看见她们,竟然微微地笑了。

     于凝神间,她清楚地感觉到心跳的异常。

     他下马,把毽子递给柔福,此刻婴茀才回过神来,向他行礼道:&ldquo康王殿下。

    &rdquo 柔福笑着唤他&ldquo九殿下&rdquo,婴茀觉得奇怪,她为何不称他&ldquo九哥&rdquo? 然后柔福建议他与她们同踢毽子,婴茀想,他那么冷傲稳重的人,岂会玩这种女孩游戏,这个要求在他看来岂不唐突? 而赵构居然一口答应。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也是,如今的他前途光明,正踌躇满志,理应有如此的好心情。

     他颇有兴致地踢着毽子,任毽子在周围翻飞,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明快的、毫无阴霾的笑容。

     多年以后再回想,婴茀才意识到,这种纯粹因喜悦而生的笑容在他一生之中并不多见,所以这日的情景成了她最弥足珍贵的记忆之一。

     那日的他们三人,多么愉快。

     此后柔福又天天缠着她要她跟着再去艮岳,但太上皇后这几日时不时就命人来找婴茀过去报告帝姬近况,所以婴茀再不敢冒险随柔福出去。

     接着某一天,柔福居然一人偷偷跑出去了。

    当宫中人发现时又惊又急,一面小心翼翼地封锁消息不让太上皇和太上皇后知道,一面分散四处去找。

     婴茀直奔艮岳樱花林去寻柔福,她知道柔福必定会再去那里。

    可是,从当日踢毽处到秋千架下均不见人,又找了许久仍无所获,婴茀精疲力竭,眼泪也扑簌而坠。

     回宫后许久才见柔福蹦蹦跳跳地回来,面对宫人蜂拥而来之下的反复追问,她只嘟嘴宣布:&ldquo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谁都不许再来烦我!&rdquo 婴茀没有再问什么,只默默地伺候柔福更衣,端水来为她洗拭。

    当为她脱鞋时,婴茀发现她绣鞋后跟上缝着的银铃竟然不见了,而且是一双鞋上的同时消失,便抬头问:&ldquo帝姬,您鞋上的银铃怎会脱落了?&rdquo 柔福俏皮地眨眨眼,想了想笑着说:&ldquo是被一只狗哥哥叼走了。

    &rdquo 狗哥哥?那是指谁呢?这个问题令婴茀想了很久。

    如果她问下去也许会知道答案,但她没有这样做的习惯,所以她毕竟还是选择了沉默。

     靖康元年十月,当柔福得知赵构又要出使金营议和的消息后,便向父皇提出了提前行笄礼的请求,并且指定要赵构参加。

    对于赵构的再度出使,婴茀并不觉得意外,她知道若皇上要求他定会答应去的,否则便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康王了。

    隐隐为他感到骄傲,虽然一想起他的远离和他将要面对的危险便觉得惆怅。

    至于柔福的请求,她想,毕竟是兄妹,虽见面次数极少,却相当投缘,所以帝姬希望借笄礼之喜祝康王此行平安。

     笄礼那天,赵构果然随赵楷前来。

    数月不见,他更显英武,蹴水秋千之时的青涩已消散无踪,即便站在以俊逸闻名的赵楷面前也毫不逊色,倒是当时的赵楷与他的气宇丰神相较,显得颇为萧条。

     但是他仿佛很不开心,一贯肃然的神情中混有忧郁的意味。

     他的目光断续地追逐着柔福的身影,间或躲闪。

     婴茀一直暗自关注着他。

    行走服侍间,她亦曾自他眼前经过。

     他看不见她。

     第十一节内讧 靖康元年正月初,金军攻陷浚州渡过黄河,在确定由康王构出使金营为质后,赵佶立即宣布要前往毫州太清宫进香,并带部分亲王、帝姬同行。

    赵桓倒没阻止,但马上召赵楷入宫与他&ldquo议事&rdquo,一面将他困在弥英阁不放他回王府,一面对赵佶说:&ldquo三弟才卸任,皇城司尚有许多公务未曾交接,朕这几日也需他经常入宫商讨处理相关事宜,恐怕三弟无法抽身陪父皇前往毫州了。

    不过好在父皇只是东幸进香,想必很快便可返京,朕命其他弟弟相随伴驾也是一样的。

    &rdquo 不但不许赵楷随行,连带着包括柔福在内的赵楷同母弟弟妹妹也一个都不放走。

    赵佶虽很愤懑,但见形势危急,也顾不了那么多,只得匆匆收拾,带上一些妃嫔和其余儿女出通津门逃往东南。

     赵佶这一去却并不在毫州停留,进香之后立即下令驾幸镇江,有长驻这山清水秀、沃野千里、人民富庶的江南之意,而且此时任知镇江府的官员正是蔡京的儿子蔡絛,江、淮、荆、浙等路制置发运使则是蔡京的大儿子蔡攸的嫡堂妻弟宋焕。

     随即赵佶借行营使司和发运使司连向东南各地发了三道圣旨: 一、淮南、两浙州军等处传报发入京递角,并令截住,不得放行,听侯指挥。

     不许东南各地官府向都城开封传递任何公文。

     二、杭、越两将将兵,江东路将兵,及逐州不系将兵,及土兵、弓手等,未得团结起发,听候指挥使唤,先具兵帐申奏&hellip&hellip如已差发过人数,并截留具奏。

     不许东南各地驻军开赴开封勤王,并截留路过镇江的三千两浙勤王兵为太上皇卫队。

     三、以纲运于所在卸纳。

     不许东南各地向汴京运送包括粮食在内的任何物资。

     三道圣旨一下,赵桓立即发现大事不妙,父皇此举明显是要使东南脱离朝廷的控制,自立政权,而且使京城陷入了兵粮双缺的绝境。

    又听说父皇在东南还任意对官员论功行赏,加官赏金,俨然以皇帝身份行事。

     赵桓忙召集亲信大臣商量应对之策,随后先下旨命宋焕卸任还朝返回汴京,再暗中遣人与东南各地方官员联络,明令暗示他们应听从的是当今在位皇帝的诏令。

    东南官员们见形势不明,不知该听从哪位皇帝指挥比较好,便多半两头都奉承着打哈哈,而在此关键时刻,知宿州林篪旗帜鲜明地站在了新君一边,公然抗拒太上皇赵佶的命令。

     林篪曾在宣和三年与四年接连两次被赵佶贬官,自然对赵佶颇有怨言。

    赵佶驾幸东南后命东南各地缴税纳粮,他却仅答应输二十之一,而且还将此事上奏朝廷尚书省。

    赵桓闻知后立即命尚书省下令,让林篪&ldquo以钱上京,毋擅用&rdquo,言下之意即钱粮不得供给太上皇。

     有了此令林篪更是不再听从赵佶的号令。

    而东南各官员见他不从命赵佶也拿他没辙,对赵佶也渐渐不再恭谨,赵佶下的命令他们多有不从,钱粮的供给也越来越少。

    赵佶此行一路上用度行事仍如在汴京做皇帝时一般奢侈,不断扰民勒索,闹得怨声载道,颇失民心。

    他手下随行的官吏又大多是些小人,勾心斗角惯了,逃至东南后仍恶习不改,立足未稳便开始相互倾轧,尤以童贯与高俅为最。

     赵桓见时机成熟,便花了两天时间与已返京的宋焕面谈,软硬兼施地命他劝太上皇返回汴京,待宋焕答应后遂于三月四日再度将其任命为江、淮、荆、浙等路制置发运使,令他从速再往东南,觐见太上皇。

     宋焕到镇江后果然力劝赵佶起驾回京,并说:&ldquo皇上命臣转告上皇:郓王在京一切安好,只是因思念上皇而略显消瘦,但应无大碍,待上皇返京后必会很快恢复,请上皇不必挂念。

    &rdquo赵佶一听提及赵楷立时悲从心起,自然知道现今赵桓分明是把他当作了人质。

    又见此刻自己已是众叛亲离,面对内忧外患早已不知如何自处,何况东南官员不再听令,连钱粮都供给不足,日子是越发难过了,几番思量之下终于答应回去。

     赵桓闻讯后即刻命人直趋镇江接赵佶回京,并遣李纲前往南京等候。

    四月三日,待赵佶的车舆至汴京城外后,赵桓更亲自率百官出城相迎。

     赵桓一见赵佶立即跪下毕恭毕敬地磕头请安,然后目噙热泪地上前握住父皇的手嘘寒问暖,不住自责说:&ldquo儿臣任父皇在他乡受这许久奔波之苦,如今才接父皇返京,实属不孝,请父皇责罚。

    &rdquo 赵佶&ldquo呵呵&rdquo干笑两声道:&ldquo皇儿这么牵挂老父,时时遣人前往东南问讯照顾,并命各地官员小心侍奉,而今我这么快便能平安归来,全仗皇儿费心安排,皇儿何罪之有?&rdquo 这时刮来一阵微风,赵桓忙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亲手为赵佶披上,温言道:&ldquo最近汴京风大,父皇要注意添衣。

    父皇南幸之时,儿臣日夜寝食不安,惟恐父皇在外衣食用度有丝毫不适之处影响龙体康安。

    现在父皇平安归来,儿臣可以再如往常那样亲自照顾父皇起居,实在欣喜之极。

    &rdquo说到这里声音竟有些呜咽,忍不住引袖拭了拭眼角。

     赵佶默默看着他,眼圈似乎也红了,拉着儿子道:&ldquo皇儿这般孝顺,予心甚慰。

    有子如此,夫复何求!&rdquo 赵桓唏嘘良久后,转头看看侍立在旁的宋焕,微笑着对他道:&ldquo宋卿此行可真是立下了大功。

    奉命下镇江,通父子之情,话言委曲,坦然明白,由是两宫释然,胸中无有芥蒂。

    朕日后必重赏于你。

    &rdquo 赵佶亦应声赞道:&ldquo宋卿既是孝子,又为忠臣,理应嘉奖。

    &rdquo 宋焕忙跪下谢皇上与太上皇的褒奖。

    随后赵桓搀扶着赵佶同乘一舆回宫。

    京中民众夹道迎接,见两宫皇帝如此亲近融洽,莫不感动,均连声欢呼、赞不绝口。

     此后赵桓再无顾虑,先后赐死了蔡攸、童贯等赵佶近臣。

    宋焕身为蔡京、蔡攸父子的姻亲与党羽亦未能置身事外,赵桓以&ldquo以言者论其联亲奸邪,冒居华近,妄造语言,以肆欺妄&rdquo为由,先其落职,后责授他为单州团练副使,永州安置。

     赵桓再请赵佶居于龙德宫,称龙德宫环境有益于修身养性、最适合颐养天年,若无必要,父皇不必再外出受外界喧嚣之苦。

    这等于是将赵佶软禁在了龙德宫。

    另外将以前服侍赵佶的宦官都赶往龙德宫居住,不许他们再入禁中,违令者斩。

    除此外,赵桓又令提举官每日将太上皇起居情况详细上报,安排新的内侍在龙德宫供职,名为妥善照顾父皇,实则旨在监视赵佶动向。

     赵佶见宫中内侍新人增多,知道他们实是赵桓派来的耳目,便想以财物赏赐收买,不时取一些金银玩物赏给他们,但赵桓知道后马上下令,命开封尹仔细检查出入龙德宫的物品名目,如有得上皇所赐者,必须纳之于宫。

     赵佶知道赵桓对自己满怀警惕,而今自己不仅失去了皇帝之权,几乎连人身自由也丧失殆尽。

    心中悲苦,却也无可奈何。

     靖康元年十月十日是赵佶寿诞&ldquo天宁节&rdquo,赵桓前往龙德宫为四十四岁的父皇祝寿。

    席间父子颇为友好,言谈甚欢。

    赵佶在将赵桓所敬之酒饮尽后,亲自为儿子斟了一杯,劝赵桓饮下。

     赵桓举杯正欲饮,却见耿南仲悄然挨过来,轻轻伸足踩了踩赵桓的龙靴。

     赵桓立即会意:耿南仲这是在暗示他酒中可能有毒,切莫依言而饮。

    这事在朝廷中并不鲜见,十六年前,与蔡京不和的知枢密院事张康国便在一次宴会中饮下政敌所劝之酒后中毒身亡。

    于是赵桓不动声色地将酒杯放下,对赵佶道:&ldquo父皇,儿臣今夜还要去弥英阁与几位大臣议事,不宜再饮酒。

    父皇之意儿臣心领了,待改日无政事困扰之时儿臣再来龙德宫与父皇畅饮。

    &rdquo 赵佶愕然道:&ldquo只多饮一杯也不可?&rdquo 赵桓道:&ldquo儿臣不胜酒力,恐多饮误事,还请父皇恕罪。

    &rdquo 赵佶摇头再劝,赵桓终不答应,正在推辞间,只听一人上前淡淡道:&ldquo陛下以政事为重,确不宜多饮。

    臣斗胆,请陛下允许臣代陛下饮下上皇这杯酒。

    &rdquo 赵桓赵佶定睛一看,发现说话之人是郓王楷。

    他适才一直默默坐在一边自斟自饮,见赵桓推辞不饮父皇之酒便起身走到他们面前。

    此时的他看上去身形消瘦,面色酡红,目光却还是十分明亮。

    不待赵桓回答他便已举起那杯酒仰首饮尽,然后将已空的酒杯朝着赵桓一倾以示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丝嘲讽之意衍生于唇角。

     &ldquo父皇,&rdquo赵楷看着赵桓,却启口对赵佶道:&ldquo皇兄受国事所累,不能陪父皇尽兴畅饮。

    父皇若还有酒,还是赐予我这无所事事的闲人罢。

    &rdquo 赵佶闻声站起,掩面出殿朝寝宫走去,行走间遗落一串压抑着的悲泣之声。

     赵桓亦不再停留,冲赵楷一拂衣袖便转身回宫。

    赵楷待他离开后冷冷一笑,回座复斟一杯,徐徐饮下。

     次日,赵桓在龙德宫前颁布一黄榜:&ldquo捕间谍两宫语言者,赏钱三千贯,白身补承信郎。

    &rdquo鼓励周围人等监听太上皇与接触之人的谈话并上报,要严惩&ldquo间谍两宫语言者&rdquo。

    赵佶知此举分明是针对赵楷,无奈之下只好命赵楷若非必要便不必频繁入龙德宫,以免无谓招惹是非。

     第十二节零落 赵桓即位以来,虽有强国之心,但治国能力实在有限,性情又优柔寡断,朝令夕改是常事,用人也顾虑重重,在即位后的一年多时间内,竟走马灯似的先后拜罢了二十六名宰执大臣。

    而当朝的大部分大臣们也承袭了宋代官员玩弄权术、耽于党争的传统,怯公战、勇私斗,面对外侮却束手无策,在金军的步步进逼之下,大宋皇朝渐入困境、岌岌可危。

     靖康元年十一月,金军兵临城下,要求太上皇入青城营中议和。

    那时赵佶已大受惊吓卧病在床,赵桓自知如让父皇入敌营议和自己必将蒙上不孝罪名,受尽天下人唾骂,何况也担心被自己解除了所有权力的父皇在金人威胁下惟命是从,胡乱答应所有割地赔款的要求,故此赵桓公然表示上皇年事已高,又惊忧而疾,不宜出行,还是自己亲往青城。

    此言一出又感动大批大宋子民,交口称赞皇上仁孝。

     赵桓带降表入金营,但没明确答应速交三镇之地的要求。

    因斡离不未接到金主诏命,倒也没怎么为难他,拘留了他两日后便放了他回去。

    不过那粘没喝屯兵于汴京城下却日渐骄横,强行向宋索取少女一千五百人,限年内送入金营。

    赵桓不敢拒绝,遂命宫门监如数在宫女中选择,列入名册送往金营。

     一时宫内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宫女们都怕自己中选,人人胆战心惊,终日哀愁悲泣。

    宫门监毕义开始逐宫挑选,第一天公布了第一批名单后,入选宫女莫不面如死灰、伤心欲绝,当晚就有一名宫女跳入凤池自杀。

    有了这一例,那些性情刚烈,不肯落入金营受人凌辱的女子便纷纷效仿,次日凤池、及大内瑶津池淹死的宫女遂猛增至三十多人。

    毕义见状也觉恻然,但君命难违,吩咐手下太监准备棺木收殓宫女尸首后仍硬下心肠继续挑选。

     柔福宫中的女子们也惊恐非常,生怕宫门监会在名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每天傍晚战战兢兢地去打听公布的名单,发现没有自己后便小舒一口气,但旋即又会陷入明天未知命运的阴影中。

     有一天半夜婴茀自梦中醒来,发现同屋的喜儿还没睡,一个人愣愣地抱膝坐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

    婴茀便问她:&ldquo喜儿,你怎么了?&rdquo 又唤了两声喜儿才回过神来,一下子便哭了,说:&ldquo婴茀,我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我肯定会死的。

    &rdquo 婴茀忙问她原因,喜儿一边流泪一边说:&ldquo今天我去上皇寝宫向他禀报帝姬的情况,然后想起好些天没见青菡了,就顺道去找她。

    没想到一推开她的房门便看见她悬在梁上,披散着头发,面色紫红,吐着长长的舌头,眼珠瞪得像是要掉出来&hellip&hellip&rdquo 婴茀不寒而栗,立即起身过去坐在喜儿身边,紧紧地将她抱住。

     &ldquo她被选中了&hellip&hellip&rdquo喜儿满脸是泪,身体不由自主地发颤:&ldquo她是服侍太上皇的宫女都不能幸免&hellip&hellip接下来肯定就是我们&hellip&hellip当然是我们,我们是服侍柔福帝姬的宫女,帝姬是郓王殿下的亲妹妹,谁都知道皇上最厌恶的就是郓王殿下&hellip&hellip&rdquo 没想到现今事情会变成这样,婴茀搂着喜儿黯然想,当初身为郓王妹妹宫女的她们不知被多少宫中女子羡慕嫉妒,而如今同样的身份却成了暗伏的祸因。

    的确,皇上连他父皇身边的宫女都敢动,何况是跟郓王关系密切的她们。

     &ldquo如果让我去金营我也会像青菡那样自杀的。

    &rdquo喜儿泣不成声地说:&ldquo可是我不想死啊,我才十四岁&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或许,我们运气不会那么差罢&hellip&hellip&rdquo婴茀喃喃道。

    其实她自己对此也根本没有什么信心,说这话既是安慰喜儿也是安慰自己,对可能存在的被选入金营一事,她有着丝毫不逊于喜儿的深重恐惧。

     喜儿忽然抹干了眼泪,抬头神色严肃地对她说:&ldquo我们不能这样等下去碰运气。

    婴茀,我们设法逃出宫去罢。

    &rdquo 婴茀大吃一惊:&ldquo你说什么?逃出宫去?不可能!&rdquo &ldquo真的真的!&rdquo喜儿急切地拉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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