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片与白开水(下):白开水(3/3)
着手把谢姝妤流血的腿根绑起来,又从衣柜里扒出一件大衣,把她赤裸的身体裹住,抱着她就往外跑。
顾岚租的这间房子在五楼,平时不算多高的高度在此时却仿佛漫长得没有尽头,谢翎之抱着谢姝妤一层层往下跑,受伤的身体几次平衡不稳,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就在他跑到二楼,楼道口的光芒近在眼前时,头顶却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追赶而来的脚步声。
——他怎么醒得这么快!
谢翎之心下一凛,当即便要加快步伐,然而下一刻就被人自背后踹倒,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后背砰的撞到墙壁上,疼得他眼前一阵发黑。
谢姝妤也摔在他身边,大衣滑落,露出她雪白却遍体鳞伤的胴体,她却连拉上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
梁一乔气喘吁吁地走下楼梯,头发散乱,原本俊朗的面容此刻狰狞如恶鬼,他一手抓着谢姝妤一条胳膊,一手揪着谢翎之的后领,拖着两人返回楼上,“妈的……两个小犊子……还跑?往哪跑?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们两个不可……”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梁一乔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但他明白,他绝对不能放这两个小崽子走,要是让他们跑出去,他保准得蹲局子。
总而言之,先把他们带回去,后续怎么办再……
谢翎之伸出爪子,噗呲刺进梁一乔的手臂,五指一收便是五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液迸射四溅。
“啊啊!!”梁一乔惨叫一声,陡地松了手,谢翎之趁势又抓住他的小腿,往下一剌,刮掉他整条小腿将近一半的皮肉。
梁一乔目眦欲裂地跌在楼梯上,反身一脚将谢翎之踹下去,离他远远的,谢翎之却又立刻爬了上来,想把谢姝妤从他手里救出来。
梁一乔满脸是汗地粗喘几口气,眼珠一转,拎起谢姝妤一把甩向谢翎之,“你想要这小贱人是吧?行,拿走吧!”
半昏迷状态的谢姝妤撞在谢翎之身上,再次跟他一道滚下楼梯。
骨头快摔散架的疼痛令谢姝妤恢复了些许清醒,她努力仰起头,看向谢翎之的方向,发现他倒在地上,正被梁一乔以要命的力道拳打脚踢着,每次试图起来都会被摁着脑袋压下去。
谢姝妤无声地流着泪,从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无望,她甚至觉得她和谢翎之可能今天就要死在这了。
她动了动手指,发觉自己还有点力气,于是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爬向离她最近的一扇防盗门,握拳拼命地敲,“救命……有人吗……求求你……救救我们……”
后来,谢姝妤回想起这段经历,恍然觉悟她不过是在白费力气——就他们闹出来的动静,如果那层楼里有人,也愿意帮他们,那早就出来了,哪用得着她去敲门。
她也经常想,如果她当时喊的不是“救命”,而是“着火了”,会不会就有人冲出来,打断那场暴行?
——可惜生活没有如果,就如人无法踏入同一条河流。
谢姝妤没能喊上几声,便被梁一乔揪着头发从防盗门前拖走,甩在楼梯上,然后又是一耳光抽了下来。
谢姝妤歪倒在布满灰尘的楼梯上,皙白肌肤刻出道道灰印,刚恢复几分清明的左眼登时又肿胀得睁不开,左耳也嗡的一声,半分声音都听不见。
梁一乔这时候大抵已经没了泄欲的劲头,只想用她泄愤,于是殴打仿如雨点般重重落了下来,谢姝妤抱着头,蜷缩起身体,抽噎嘶喊都细微得听不清。
一具暖热的身体忽而覆了上来,两扇羽翅护在她身侧,替她挡住梁一乔的攻击。
“……哦?原来是鸟啊。
”梁一乔喘着气停下动作,“难怪爪子那么利呢。
”他抓住谢翎之一只翅膀,想把他拽下去,可谢翎之死死抱着谢姝妤不肯松手。
梁一乔啧了声,把那只翅膀拉直对着肱骨一脚踩下去!
“松手!松手!”
咔嚓。
肱骨断裂的刹那,谢翎之脑子一空,瞬息的空白之后便是直冲颅顶的剧痛。
他几乎要疼疯了,却愣是咬着牙没叫,疼痛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他翻身抓住梁一乔的手腕,奋力一拽,劈手一把抓瞎了他的左眼!
“啊啊啊——!!!”
梁一乔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捂着血流不止的眼睛痛苦打滚,谢翎之趁机抱起谢姝妤,一瘸一拐走下楼梯,捞起大衣给她包好,再度跑下去。
跑出了楼道。
午后的天空阳光正盛,柏油路被烤得油亮,马路上没多少行人,大多都在家中或办公地点午休,迎面走来寥寥几个路人,见了他们的情状,纷纷往两侧避开。
谢翎之拖着残断的翅膀,抱着谢姝妤一步不停地往前跑,即使全身的骨头都在抗议般喊着疼都不曾放慢半点,好似脚步放缓一秒,都会被死神的镰刀追上,把他和姝妤的生命一同收割走。
谢姝妤气息微弱地蜷在他怀里,太阳光线刺得她左眼热痛,她颤手遮住左脸,发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到了她手背上。
她抬睫,轻弱地说:“哥哥……你在流血……”
谢翎之呼了两口气,才提起力气,笑着回应她:“没事,小伤……一会就好了。
”
谢姝妤分辨不出他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但她现在愿意相信他。
她静了会,感知到谢翎之抱着她的手臂在微微发抖,而且一侧高,一侧低。
“哥哥,你胳膊受伤了吗?”
“胳膊?……有一点吧,不过问题也不大。
”
谢翎之手臂受的伤确实不严重,只是翅膀肱骨连接着臂膀神经,断骨的痛也传递到了他手臂上。
他深深提气,竭力忽略那彻骨的痛楚,将谢姝妤往上掂了掂,让她平稳地靠在他怀里。
谢姝妤瞳孔发散,呆滞地望着他下颌轮廓,说:“哥哥,我刚才好害怕,我还以为我们今天要死了……”
“别瞎说,怎么会。
”谢翎之抱紧她,嘴角提了提,扯出一个大大的、和平常一样散漫又不正经的笑,“有哥哥在呢,什么都不用怕。
”
“……”谢姝妤怔怔片刻,鼻尖一酸,埋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口,闷闷地哭了出来。
对。
有哥哥在,什么都不用怕。
失聪的左耳露在外面,隐约听到谢翎之忽然说了句什么,她没能听清内容,只感觉他们进了一个很凉快的地方,人声闹哄哄的,然后谢翎之终于停了下来,跪坐在了地上。
他们到警察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