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被。

     丈夫周振东牵着儿子周小宝的手，讲故事逗他咯咯笑。

     见我扛起棉被，他指着一块叠一块的补丁，眉头皱紧。

     “厂子不是发过年的布票了？惠蓉身子弱，这棉被也太薄了。

    ” 我有些恍惚地抬头看他。

     自从大哥去世，丈夫说大嫂一个人带着一个女娃不容易，他的工资和粮票布票，没有一张落到我手里。

     更因为家里长辈走得早，我辞了国营饭店的工作，天天在家养大嫂亲生的长女周娟和小儿子周小宝。

     不能出去工作，我只好接了附近十里脏衣浆洗的活儿。

     比起大嫂只需在供销社柜台点钞票的葱白玉指， 我的手被水泡得皱巴巴，一到冬天就皲裂出血。

     这床棉被，还是我拆了三件周小宝不穿的旧棉衣做的。

     上辈子除夕夜大雪，我亲生女儿小雪蜷在牛棚草堆里，冻得浑身发抖。

     六岁的小丫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看向我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却只敢偷偷喊婶婶。

     问我是不是死了就不会这么冷了。

     思绪回笼。

     我咽下喉间翻涌的酸涩，猛地从周振东肩上抢回那床棉被。

     “这不是给大嫂的。

    ” “妈妈坏！”周小宝突然扒住我的腿，作势要抢棉被。

     “给大伯母！大伯母给我包猪肉饺子！” 我心里一阵悲凉，明明我把周小宝当亲生儿子一样疼爱，可他却还是不亲我。

     大嫂的大女儿周娟常常塞给周小宝一块大白兔奶糖，咬耳朵说我的坏话。

     我每每想要教育时，大嫂总是挂着和善的笑容阻拦， 孩子只不过开玩笑，何必较真呢？ 周振东也总是顺着她，嫌我大惊小怪，没事找事。

     日复一日的挑拨，周小宝说的话越来越难听。

     “妈你连工作都没有！还老跑出去找那个小叫花子，丢死人了！我妈妈为什么不是大伯母呢？” 我的心一寸寸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