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镇客栈酒旗风(3/3)
却还在努力履行自己身为道士的职责。
看着他,我便有种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的念头,一定要等到投胎转世的机会。
虽然我在他面前已出现了三百多次,他仍不记得,每次都会刀剑相向,可我总觉得,能帮他就好,就像在帮自己。
”
勺子忍不住说道:“虽说你已快入轮回,所以才决意要帮他,诱出那夺他魂魄的野猪精,可是这样很危险呀。
”
云裳点头,面色苍白如纸:“可如果不趁着这最后机会,我就再也不能帮他了。
”
勺子咬了咬牙:“傻!”
她无法理解这只女鬼为什么会这么笨,心里莫名的气她。
云裳只是沉默,待她快走了,才说道:“真的很傻么?”
勺子顿了顿,听着她语调里隐藏的一丝悲凉,不忍再责怪,缓声:“我可以重复一百遍,但你依然还是会那样做吧。
”
云裳笑笑:“会。
”
勺子叹气,从房里出来,心情很是纠结的下楼,一眼瞧见书生在招手唤店里养的大黄,还笑得十分和蔼可亲:“来,旺财过来,给你肉吃。
”
勺子气吞山河:“掌柜!”
书生手势一顿,抬手正色:“旺财走开,不要过来抢东西吃。
”
旺财抬头吐舌:“汪!”
勺子眉眼扯得直跳,在他面前坐下:“这补药对你身体好。
”
书生十分痛苦的“噢”了一声,勺子又说道:“还有,它叫大黄,不叫旺财。
”
“叫旺财好啊,我本来想叫它招财的,可是隔壁米铺大婶家的已经取了这名。
”
“……”勺子愤然回后院,俗,俗不可耐!亏他还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又是摇钱树又是旺财,他倒是把心思放在正途上一回呀。
刚进院子,就见眼前已经是一片厮杀场面。
摇钱树秋菊和后院众妖通通都在抱团打架。
“啊哒~~~臭杜鹃~吃我一掌!”
“大爷的!鹊巢鸠占了!”
“小心我诅咒你们一辈子没财运!”
“走好不送!”
勺子喊了一声“别打了”,没人听……她起掌念了几句,平静的井水哗啦涌上,如蛇蜿蜒,“啪啪”地拍打在众妖身上。
几乎是条件反射,众妖齐齐伸手接水,大呼舒服。
等舔干净嘴角的水,柏树哥才蹦了过来,怒指:“老大,这两个家伙说要我们称呼他们做老大。
”
秋菊一身金黄色衣裳,摇钱树也是穿着钱串子印花的黄绸缎,在太阳底下黄灿灿的差点闪了勺子的眼。
果然是草木界的金元宝啊,这种突然想去巴结巴结的冲动……
摇钱树摆摆手里的小金扇子:“没想到这里满院子都是有道行的同僚,失敬失敬。
初到贵地,还请多担待。
”
勺子瞅着他说担待时的模样,这根本就是要众人上前敬奉的神态,不拿出点老大气势来威严何在,叉腰道:“这里我是老大,你们既然是客人,就该好好的遵守规矩。
”
秋菊轻哼:“什么规矩?”
勺子认真道:“团结友爱,守护客栈,不许害人,免得招惹道士过来。
”
“嘁~~~”
辛娘眨眼:“刚才她是不是‘嘁~~~’了一声?”
柏树哥点头:“她刚才确实是‘嘁~~~’了一声,而且态度极其嚣张语调非常轻蔑。
”
爬爬握拳,奶声奶气:“老大揍她!”
勺子抡起拳头,这两人虽然修为看起来也有好几百年,尤其是摇钱树,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她身边还有好几个帮手,必须先教训他们一番。
想罢,勺子往拳头上呵了呵,正要冲上去,就见摇钱树和秋菊“嘶嘶”地窜回了各自的地儿,众妖一阵手忙脚乱,纷纷跳进花坛。
“勺子。
”书生撩起帘子进来,丝毫不在意她姿势奇怪的站在那,过来就拉着她的衣袖走,“客人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快去擦桌子。
”
爬爬和杜鹃本来在卷着叶子猜石头布玩,见两人出去,打了个哈欠,可等他们快踏出大门时,院子里却凝聚了一股妖气,偏头看去,一只面目狰狞的野猪精长着血盆大口直冲而下,扑向勺子背面。
“老大!”
勺子刚要回头,就被书生伸手抵住,挡了视线,右手轻轻一抬,宽大长袖挥出一阵强劲大风,瞬间将那野猪精拍上天穹,看得众妖傻眼。
勺子浑然不知,书生微微回头,朝那满园花草轻轻抬指抵唇,暗暗嘘了一声。
明明是在笑,却笑的让人脊背一凉。
等两人出去,摇钱树咽了咽:“难怪这家伙能把我们从山上挖出来,这是在人间游荡的散仙吧。
”
胖葫芦和辛娘抱团发抖:“老大怎么办,不会被他吃掉吧,不是说待会要试试他吗?这是要被抓去吃掉的前兆吧?”
杜鹃说道:“应该不至于,不然刚才就把她吃掉了。
”
众人纷纷安慰老大一定不会有事的,根本不需要他们去搭救呀。
然后默默的想,要是去了,一定会像猪妖那样被踹到天上化作流星吧……
所以……老大,保重!
勺子随他到了前堂,书生便去打算盘了,虽然根本就没啥好算的……她拿着抹布四处擦了擦,到了钱柜那,歪歪脑袋仔细看他,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没仙气也没妖气。
盯着盯着,就见书生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丝奇异的微红来。
她又凑近瞧,书生忽然拿着算盘转身,背对了她。
然后抬起右手,在脸上位置定住。
勺子脸上一抽,他该不会又是流鼻血了吧,这药到底是有多补!
勺子没有吃掉书生,书生也没把她吃掉。
上午陆续来了很多客人,勺子忙前忙后不亦乐乎。
书生收钱敲算盘时而瞅瞅那俏皮欢脱的布衣女子,然后摸摸鼻子,嗯,没事。
见已是正午,唤她过来,给她斟了一杯茶。
勺子咽了咽,这跟大中午给她浇水有什么不一样,她义正言辞道:“我不渴。
”
书生看着她的唇,确实还很红润,纯纯嫩嫩如白粉花瓣,捂鼻,将茶杯推过去:“喝了。
”
她愤然喝下,如同饮了一杯酒,腹中火烧水烫,脸立刻红了,烫死了烫死了!蓦地想起来:“该吃午饭了,掌柜我给你端十全大补汤。
”
书生脸色一白:“勺……子……”
到了厨房,杜鹃就溜了进来,死活不让她走:“勺子,那书生不简单!你别打他主意,否则要被拍到天穹见仙君了!”
勺子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他不简单,但我也没弱到被他一掌拍飞的程度吧。
”
杜鹃干笑两声:“你可知今天早上野猪精来过?它想在背后偷袭你,结果我们亲眼瞧见它被书生一指弹飞,不费一点力气。
”
勺子愣了愣,有些惊讶。
那猪妖她也见过,功力与她差不多,可书生只用一根手指头就把它弹开了。
等等,书生那么厉害,那她是要一直被压制,然后大中午必须被逼着喝茶了?勺子不由忧伤地摸摸肚子,猪妖的事已经被抛到脑后了。
晚上打烊,勺子回到花坛,正准备舒舒服服睡觉,才想起得去跟书生摊牌。
不管是不是个高人,至少要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法术那么高强的人谁会跑来开这客栈呀。
想罢,勺子又提脚抖了抖身,窜进书生的房里,从窗户爬了进去。
房里雾气云绕,如仙境飘渺,蒸腾着一股氤氲之气。
勺子双眸闪过一丝精光,这书生果然不简单,是个在人间修行的散仙吧。
一阵哗啦水声入耳,她挠挠头,好像有什么不对。
瞧见屏风后头乃是雾气凝聚之处,猛地跳过去,免得他逃了!
结果刚露了个脸,就差点摔了一跤。
这哪里是什么仙境,根本就是书生在房里沐浴好么!
书生人在澡桶里,仰面而上,脸上铺着还冒着热气的脸帕。
勺子沿着木桶绕了两个圈,忍不住用手指戳戳他裸露的手臂,又白又嫩的书生啊,阳气至纯,连她都忍不住想一口吞掉补补妖气。
“喂,书生,你能瞧见我对不对?我戳你你能感觉得到是吧?”见他不答,勺子直起身叉腰,“杜鹃说他们亲眼见你把猪妖赶跑了,说,你来客栈干嘛。
”
书生似完全没听见,勺子急得挠心挠肺呀挠心挠肺,差点没扑上去把他从水里拽出来大战三百回合:“你不说我就不走啦!”
默了一会,勺子鼻尖一动,偏头往外嗅了嗅,忙起身开门出去。
书生轻轻叹息一声,拿开脸帕,喃喃自语:“花妖难道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认知……”
勺子出了房门,果然瞧见黑白无常漂游在客栈外面,两鬼见了她,厉声:“小小妖物,还不速速将天罗地网挪开。
”
云裳的房门也已打开,冲到勺子身边,急声:“他们要带我去转世投胎,我现在不能走,我要去把道士的魂魄找回来。
”
“等等。
”勺子拉住她,“错过投胎时辰就没机会了,而且你要是能打得过猪妖你早就去了,还用拖到现在,你想送死么?”
云裳急得美目垂泪:“要是我走了,没人给道士牵制魂魄,猪妖很快就会趁他不备取走最后一缕魂魄了。
我不能走,我要去帮道士找回来。
”
勺子迟疑片刻,那黑白无常已经在破阵,而对面的锦绣客栈二楼,道士的身影隐约出现,手中紧握桃木长剑,似乎是女鬼若不乖乖去投胎,便将她当作游魂擒住。
她当即喝声“爬爬,帮我设阵”,瞬间便有漫天的爬山虎四面卷来,从屋顶垂蔓至客栈门前青石上,裹得严严实实。
勺子站在廊道处,都是碧绿一片。
云裳已飞身出去,勺子跟在后头。
黑白无常要追上去,却被爬山虎墙挡住去路。
道士刚念咒术,便见脚上缠了许多花枝。
辛娘轻身落在他面前,笑得妩媚:“你就乖乖待在这吧,别挡了我们老大做事。
”
如果是自己加上云裳,勺子还是有把握能赢猪妖的。
可是进了那深山里,妖气十分浓重,偏云裳还一头钻进里面,拦也拦不住。
勺子不明白,根本就连话也没说过,更谈不上深交的人,为什么云裳愿意做到这个份上。
她已经想过很多次了,可根本想不通。
夜深,无人语,周遭蛰伏着虫鸣,偶尔有兽类低吼。
勺子虽然是个妖,却与兽妖不同,他们花草木是向阳妖物,哪像兽妖总喜欢半夜出行,阴气甚重。
只是行走许久,却并不觉身上寒冷,倒是腹腔内仍是火烧火燎的,暖如日晒。
来不及多想缘故,见前头阴气成团,她忙拽住云裳:“猪妖就在山洞里面。
”
云裳听言,双掌结冰,往里冲入一股寒气,冻得里头猪嚎。
片刻就见那野猪精冲了出来,穿着褐色甲胄,獠牙飞卷,手持狼牙棒冷笑:“我不去寻你们,你们倒是亲自找上门来了。
”
勺子微微护在云裳前面,冷声:“你夺人魂魄,双手染血,日后还想成仙么?”
猪妖冷笑:“我倒不相信天庭的仙人两手都干干净净没杀过人,没降过妖。
强者天下,弱者便是垫脚石。
那道士阳气至纯,我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夺了大半魂魄,若非这女鬼多次阻挠,我早就得手了。
如今正好,杀了你们两人,我便能轻而易举的杀道士。
”
话落,猪妖已持着狼牙棒一步跨来,十几丈的距离转瞬到了面前,那尖锐长刺几乎刺在白净脸上,勺子轻巧弯身,抬手击在他的肘上,本想拍断他的手,先卸掉那兵器再说,谁想手上刺痛,才瞧见那护肘上竟满是突刺,收掌回来,已有血洞。
云裳长纱由袖而出,混着冰霜寒气缠住他全身,野猪精大吼一声,刺的两人耳内疼痛,白纱当即震碎。
勺子轻点足尖往后三丈,赤足下霎时漾开一朵硕大芍药,花瓣上的白粉色错落有致,层层散开如粉色海浪汹涌铺开。
猪妖冲天而起,扬棒而来,刚入花阵,便被成环荧光扣住手脚。
花若无骨之伞一层一层圈住猪妖,它挣扎的越是厉害,手脚荧环便扣的越紧,直至身无气力,被那无嘴花瓣一点一点的吞噬,往里压榨,最后花瓣成形,落地而生,已是一株未开的芍药花苞。
勺子松了一气,抹去额上的汗,拍拍那花苞:“猪妖,你就好好在这净化吧。
”
云裳轻步跳来:“魂魄呢?”
勺子展开手掌,一粒光球静躺其中。
她塞到云裳手里:“我腿没力气了,你先回去给道士服下。
”
云裳感激收起:“谢谢姑娘。
”
勺子摆摆手,等云裳走了,她才摸摸下巴沉思,说云裳傻乎乎的去救个没交情的道士,那她跟云裳也不熟,为什么突然就满怀正义之心要帮她?她仰天望月,只见乌云蔽月,仍是感慨:“看来我果然是个好妖啊。
”
山林中传来一声轻笑,冷冷无情,又是一股阴煞之气。
勺子抖了抖:“谁?”
声如洪钟,却是冷如寒冰:“小小花妖敢在我鬼山上撒野,你若愿意代替猪妖每年敬奉美人钱财,我便放你一马,若是不愿,那便做个芍药花魂吧。
”
勺子一顿,竟然把山鬼惹出来了。
山鬼是一山之主,居住于此的妖物都需听从安排,每年供奉。
她本以为这猪妖只是路过此处,却没想到竟然跟山鬼有一腿。
这下完蛋了,就算是有千年道行也打不过它呀。
山鬼未现身,那戾气却越发逼近,勺子步子僵硬,往哪逃都不是,这整座山它都可以调遣。
若是欺瞒了它逃回客栈,等山中鬼怪大肆袭来,整个小镇都要遭殃了。
眼见着山鬼袭来,忽然一阵清风拂背,吹得她青丝乱舞,轻拂面庞,衣袂飘飞凌乱,微微侧脸,就见一个陌生的高大男子站在一旁。
男子侧脸线条自然柔和,不带半分戾气,神色稍稍夹带笑意,从容里尽得风流,微抿唇角扬起妖冶弧线,略勾魂魄。
似乎只稍抬手,便能斩断这天下。
勺子愣了片刻,盯着这俊朗男子,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男子微微启齿,毫无杀气还带着可亲笑颜,轻轻吐出一字:“滚。
”
尾音落下,山中悄然无声,只有风拂万物,窸窣作响。
片刻,那满山鬼气瞬时撤离,月光重洒山林,满地银白,映在男子青衫俊脸上,如仙人临世,看的勺子把持不住,鼻腔一热……
男子唇角微弯,眉眼带笑:“姑娘。
”
勺子正要问他姓名身份,突然想到云裳,猛地一拍脑袋:“云裳现在回去不就正好撞到鬼差手里了!谢谢公子改日再拜谢!”
“……姑娘……我……”话没说完,就见那俏丽身影风速离去……男子扶额伤神。
勺子一路乘风而回,气都快喘岔了,刚回到客栈就见爬爬和一众小弟趴在那,见了她便喊:“对手实在太强大,老大我们撑不住了。
”
勺子一跃而起,冲向那黑白无常,一手斩断那锁住云裳的铁手链,将她拖到身后。
黑白无常冷声:“你若再阻碍我们,便去阎王那告你一状。
”
勺子再厉害也不可能跟地府斗,迟疑片刻,云裳已拉了拉她的手,将那魂魄交还给她:“那道士仍困在阵中,我无法进去,劳烦芍药姑娘为他还原魂魄。
”
“等等。
”勺子诧异道,“你不亲自去?我帮你挡着鬼差!”见她摇头,越发不解,“你千辛万苦为他支撑魂魄,又好不容易找回丢失的,就这么一句话也不交代的就走了?”
云裳轻轻点头:“如此就好。
”
勺子皱眉:“为什么?”
“若是没他,我等不到鬼差来就已变成厉鬼无法超度了,为他寻回魂魄,不是救赎他,而是救赎自己。
我当谢他。
”
勺子不懂,她本来觉得自己很聪明,可这几天她简直觉得自己笨极了。
云裳欠身:“姑娘的大恩大德,只能来世再报。
”
勺子心有叹息,握紧那魂魄,轻轻点头:“保重。
”
云裳又道谢一声,随鬼差离去时,又看了一眼昏迷的道士,忽然怀念以前,他昏迷醒来,她还能看见他。
可这次却是最后一眼了。
他醒来后……依旧不会记得她,她也再没机会告诉他。
青石路上悄然腾起青幽雾气,鬼门关已经打开。
三条人影踏入里面,渐行渐远,直至看不见。
勺子往那看了许久,略微失落。
就这么走了,连句道别的话也来不及说。
正想着,忽然脚被轻轻戳了戳,她低头看去,青藤已化作男童,爬爬指了指墙角:“那道士怎么办。
”
她轻步跳了过去,将手中魂魄由他额头嵌入。
见他眉眼微动,似有苏醒之意,立刻牵了爬爬的手回到客栈,蹲在二楼栅栏看他。
不一会,就见他醒来,坐在地上抬手揉脑袋。
“你在看什么?”
“我……”勺子瞪大眼,爬爬一灰溜的逃窜隐没。
她往旁边瞧去,只见书生蹲在身边,双手互插在袖里,正和她一道往那下面看去,十足是个呆书生,“你怎么起来了?”
“睡不着,起来看月亮。
”
勺子脸上一僵,蓦地跳起:“我竟然忘了问神秘人家住何处姓名年龄了!”
“……”
她瞅瞅远处,现在回去那人走了没?心里顿觉悲凉,那么俊如仙人又那么厉害的人她竟然一句话也不问就这么回来了。
后院花坛,辛夷俯身瞅着那蹲在墙角阴郁的勺子,摸下巴:“老大怎么了?刚挨鬼差揍了?”
胖葫芦说道:“没和鬼差动手呀。
”
爬爬嘿嘿笑道:“好像是老大在外头碰见个非常厉害的人,可是她什么也没问就跑回来了。
”
秋菊一身璀璨的蹦过来:“这是情窦初开的节奏吧。
”
众人叽叽喳喳到深夜,勺子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墙角睡的东倒西歪,化了人,腰酸背痛的。
打了井水洗了把脸,偷偷摸回房里换了衣裳,准备开门做生意。
店门刚开,就见一人站在外面,勺子拿着木板的手顿了顿,瞅着那道士,已无前几日的呆滞,丰神俊朗,哪里还有任人宰割的模样。
道士迟疑片刻,问道:“可有早茶喝?”
勺子点点头,因云裳的事,不知说什么是好。
手上一轻,门板已被人接了过去,书生笑道:“客官请进,住店打尖本店都有。
”
勺子一脸孺子可教的神情,迎道士进来,上了几道茶点,忍不住问道:“客官这是途经小镇还是镇上的人?”
“途经此处。
”道士顿了顿,声音微轻,“不知为何,就是想来这里坐坐。
”
勺子心里微动,魂魄已经完全回来,可依然是无法记得云裳的。
即便已经见过几百次,可记忆不断消褪,不断聚拢,反反复复,最后两个人就像根本从未有过交集,只是彼此过客。
这样的结局当真可好?
道士吃过早点,便背着他那把桃木剑离开了小镇,高大的背影渐渐隐没在青石路上,隐约中,这明媚日光下,似乎有个姑娘在他耳边低声细语:
“喂,我叫云裳啊。
”
道士步子一顿,缓缓转身,却是什么人也没看见。
那古道上的客栈,酒旗轻轻飘摇,似在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