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看向墓碑上那熟悉到有些陌生的名字，那个再也醒不来的人。

     想到死后连骨灰都没落到一捧的父亲知晓，想到妈妈，和未出生的妹妹知晚，想到了程嘉树。

     他也终于能给他们个交代了。

     - 离开墓园后很远，他与她走上林荫大道。

     他拉住她手，她跟在他身后，两个人走得很慢很慢。

     就像那年在海边漫步，她天真地问他木板下是否是海时那样，她这时依然是个问题无休无止的天真的小姑娘，扬起娇俏笑脸问： &ldquo你今天去警局，就领了这一身衣服么？&rdquo 他步在林荫之下，有斑驳的光落在他脸庞。

     暖融融的光尽数被揉碎了，全都落入了他眼底，他的笑容也愈发温柔，却也依然透着抹难以忽视的邪痞： &ldquo你不喜欢？&rdquo &mdash&mdash怎么会。

     她心底这样说，拽了拽他手，上前一步与他并肩，抬头对上他深沉的眼，呶着唇，假意说： &ldquo不喜欢。

    &rdquo &ldquo哦，那就是，喜欢我不穿&mdash&mdash&rdquo &ldquo沈知昼&mdash&mdash&rdquo她脸红着打断，直跳脚，&ldquo你好坏啊！&rdquo &ldquo我又没别的意思，&rdquo他笑了笑，转眸直视前方。

    再走不远，就是他们以前常去的海滩了。

     他不由地扣紧她五指，加快了步伐。

     猝不及防的加速，她步子小，差点儿就跟不上他，着急地低喊：&ldquo唉，你别这么快&hellip&hellip我、我要跟不上了&mdash&mdash&rdquo 他顾不上喘气，拉着她，一直朝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奔去，边笑着回应： &ldquo怕什么，跑累了我背你回去。

    &rdquo 她脚步戛然一停，突然就顿在原地不动了。

     就像是小时候耍赖非要他背她那样，停下来，赌气一样甩了甩他胳膊，瞧他疑惑地回头看过来，她抿着一线皓齿红唇，娇嗔地笑： &ldquo不，我要你现在就背我。

    &rdquo 她也有很久很久，没跟他撒过娇了。

     他却也不恼，只觉得她这模样十万分的可爱。

     他温柔地凝视她，海面那熠熠闪烁的光，堪比夜空的星星，就在他眼底隐隐浮现。

     他屈膝半蹲下，拍了拍自己肩膀：&ldquo上来。

    &rdquo 她愉悦地纠缠住他脖颈，趴上去之前，却顿在原地，担忧地问：&ldquo你&hellip&hellip伤呢，没事了吗？&rdquo &ldquo我什么伤没受过？&rdquo 他笑了笑，一瞬惊觉，那些曾让他心底发苦的事，仿佛在一瞬间，都成了别人的故事。

     好久远啊。

     他不禁怀疑是否真的发生过。

     可此刻被她的语气感染，却没尝到有多少苦涩的感觉了。

     只有她能治愈他吧。

     他便又催促：&ldquo晚晚，上来。

    &rdquo &ldquo啊&hellip&hellip&rdquo 她磨蹭半天犹豫不决，突然就后悔提出这样任性地要求。

     刚小心翼翼说了声&ldquo要不算了吧&rdquo，他突然从后拽住她两条纤细的腿，将她半个人背上了身。

     &ldquo啊&mdash&mdash&rdquo 她吓得一阵发抖，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他的肩颈才能趴稳。

     就是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让她发觉，原来她对他的依赖，数年来，从未改变。

     他背着她，缓步地走。

     曾经的少年已出落成了个身形坚实的成年男人，脊背比从前更宽敞，使人安稳。

     她枕在他肩，手指摩挲着他胸前的印章。

     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六年前他离开的那个夜晚。

     他好像，从未离开过。

     &ldquo沈知昼。

    &rdquo &ldquo嗯。

    &rdquo &ldquo你穿警服，不太帅诶&hellip&hellip&rdquo 他默了一瞬，她却突然尖叫一声：&ldquo&mdash&mdash你捏我腿干什么！&rdquo 他沉声，转头觑她：&ldquo刚才的话，再说一次？&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她本想逗弄他，没想到自己先吃了瘪，于是老老实实承认：&ldquo啊，很帅。

    &rdquo 他目光中的怀疑全然未消。

     &ldquo真的！&rdquo她坚定地点头，看着他，&ldquo真的很帅！很帅！你帅爆了啊啊啊&mdash&mdash&rdquo 他这才满意地转过脸，背着她继续走。

     笑声随着肩背的震颤，于他脊背和脊梁的骨骼阵阵传来。

     震得她满心欢喜。

     &ldquo听说，你们今天宣誓了？&rdquo &ldquo嗯。

    &rdquo &ldquo宣誓了什么啊？我想听。

    &rdquo 他鼻息微动，不自禁地温声笑起来：&ldquo就一些很简单的话。

    &rdquo &ldquo什么话，我要听。

    &rdquo 他不自禁地缓下步子，踩着脚下斑驳的光点，走得愈发沉稳。

     声音也益发深沉：&ldquo爱祖国。

    &rdquo &ldquo嗯。

    &rdquo &ldquo爱人民。

    &rdquo &ldquo嗯？&rdquo &ldquo爱这份荣耀的事业。

    &rdquo &ldquo啊，还有呢？&rdquo &ldquo也爱晚晚。

    &rdquo 爱你就像爱生命。

     &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mdash （《晚晚》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