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十八章(2/3)
要天衣无缝。
我坐在里屋榻上,木然地听着,心下一片凄然,十三爷,你现在还在四处寻找吗?我们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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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过去,十三仍然坚持不懈地找着。
胤禛和我都是愁思百结,他面上还好,清冷惯了,看不出太大的不同。
我却是藏也藏不住。
十三早朝不上,满朝文武都猜不透原因,琢磨不透新登基的胤禛在玩什么花样,举止越发谨小慎微。
"若曦,你去看看十三弟吧!"我呆了半晌,摇摇头。
胤禛道:"总不能永远这么找下去,十三弟如今在府中日日烂醉如泥,据闻只说四个字-找到了吗?.我不方便过去,你去看看他究竟如何了。
"我想了会,点点头。
他吩咐人准备车马侍卫,唤了自己的贴身侍卫叮嘱再叮嘱,我道:"派一人相随就可以了。
"他未语,依旧派了八人相护。
我心下凄惶,如今朝堂上究竟是个什么局面?他不愿我知道,我也不愿知道,可这些细小琐事却露了端倪。
至少他是时刻警惕的。
"爷就在屋内,因不许奴才们打扰,奴才……"我点头表示明白,挥手示意他下去。
定了定心神,缓缓推开门。
满室酒味烟味,虽门窗紧闭,帘子密拉,因点着无数蜡烛,十分亮堂。
四壁满是绿芜的画像。
十三散着头发,拎着酒壶,正对着其中一副画像喝酒。
听到门响,漠然回头。
见是我,淡淡一丝错愕,转瞬即逝,又漠然地转回头。
我掩上门,一副副画像细看过去,或坐,或立,或笑,或颦,四时节气俱有,看落款日期都是幽禁十年间所作。
绿芜,你泉下有知,是否是含笑的?十三对你一如你对他!
其中一副是十三和绿芜两人一起的画像,细看笔触,绿芜应是十三所画,而十三是绿芜所绘。
一轮如钩弯月挂在柳梢头,绿芜坐于树下抚筝,十三立在不远处吹笛,两人眉眼含情,绿芜带着几分娇羞,十三满面欣悦。
"这是我们成婚之日所绘。
我什么都不能给她,只能以天地为媒,柳树为证。
"十三立在我身后,凝视着画,语气沉痛。
我盯着画中的绿芜道:"绿芜是快乐的。
这就是你给她的最好东西。
我虽只见过她一面,但觉得她眉头总是紧锁着无限愁思,可你看看这些画,她即使含嗔薄怒,却是喜悦的。
"
"她为什么要走?只言片语就把十年统统抹去?为什么?就算我有不是,可承欢呢?"十三把手中酒壶狠狠砸到地上。
为什么?霎时间恨怨悲怒溢满了我心。
走到桌边随手拿了瓶酒,灌了几口。
我一面喝酒一面一根根吹熄蜡烛:"我有个故事要告诉你,也许你听了,可以明白一二。
"
十三随意靠着柱子坐在地上,拿起桌上烟斗凑到最后一根蜡烛上点燃,默默吸着。
我道:"给我些烟丝!"他解下烟袋子扔给我。
我随手裁了方纸,卷了根烟卷,也凑到烛上点燃,深吸了口,久违的味道,缓缓吐出。
吹熄了屋中最后一根蜡烛。
我靠着桌子坐在地面上,吸着烟,漆黑的屋子中,只有我和他手中的烟一明一灭。
"在讲故事前,我还有几句题外话说。
你和绿芜固然是夫妻情深,可你别的福晋这么多年也是苦守着,孩子她们一手带大,好不容易盼到你出来,你就如此对她们吗?"十三面前的一点红花开了又灭了。
我吸了口烟问:"绿芜祖籍是浙江乌程,你可知道?"黑暗中,十三声音幽幽传来:"只听她说是江南人,因她身世漂泊,自己不愿多说,我不愿引她伤心,也从未多问。
"
"绿芜在很多年前曾给我写过一封信-贱妾绿芜,浙江乌程人氏。
本系闺阁幼质,生于良家,长于淑室;每学圣贤,常伴馨香。
祖上亦曾高楼连苑,金玉为堂;绿柳拂槛,红渠生池。
然人生无常,命由乃衍;一朝风雨,大厦忽倾!-"十三手中的一点火红骤然一抖,我轻吸口气,稳着声音道:"浙江乌程在圣祖康熙爷登基之初曾发生过一件举国轰动的大案,因为庄氏修订明史时沿用了明朝旧称和年号,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参加庄氏《明史辑略》整理、润色、作序的人,及其姻亲,无不被捕,每逮捕一人,全家老小男女全部锒铛入狱。
与此书相关的写字、刻板、校对、印刷、装订、购书者、藏书者、甚至读过此书者,莫不株连。
当时被杀的有七十二人,其中凌迟处死的十八人,充军远方的有数百人,受牵连入狱的两千多人。
因此而家破人亡,骨肉飘零者不计其数。
"十三静默未语,黑暗中只有手中的那点火星上下簌簌颤动。
"她随你赴难陪你共渡十年这是她对你的情,如今她只身远走,却是全她的孝。
你若真待她好,就不要再逼她。
让她在江南水乡间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吧!"
我烟吸尽,三瓶酒喝完,带着六分醉意半吟半唱道:"-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胤祥,让她去吧!"
起身从怀里掏出当年绿芜给我的信,放在桌上道:"这个留给你。
"说完,踉跄着出了屋子。
我问一旁的仆人:"承欢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姑姑带你入宫可好?"快五岁的承欢缩在床角只是摇头。
唯一一次见她,她还在襁褓中,如今已经是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十三的嫡福晋兆佳氏叹道:"本就刚从皇上身边接回,才刚和阿玛额娘熟悉一些,可绿芜却走了,爷又一直关在屋中喝酒,她就这样了。
"我上前笑说:"进宫可以见到弘历哥哥,还有四伯父!"她瞪着我,小手掩着鼻子,脆声道:"你也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