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黎美晴抬手拍拍床沿，叫黎璃坐过去。

     &ldquo你小时候想知道爸爸是谁，我总是骂你，你怪不怪我？&rdquo黎美晴瞧着女儿抽鼻子的模样皱起眉头，&ldquo你这丫头，继承的都是我和你爸的缺点，怪不得长这么丑。

    &rdquo 还是老样子，没有变啊！黎璃咬住嘴唇想笑，但一想到今后母亲再也不能说自己难看，不禁悲从中来。

     &ldquo妈，你就不能说说我比以前好看多了啊？&rdquo不想增添黎美晴的伤感，她难得反驳了一回。

     黎美晴笑了笑，伸手在她腿上拍了一下，嘴里恨声道：&ldquo一点都没瘦下来，能好看到哪儿去？&rdquo她注意到母亲浮肿的手，手背上有打点滴留下的针眼，触目惊心。

     &ldquo我不要知道那个男人，这辈子我只要妈你一个人。

    &rdquo黎璃的眼眶又湿润了，想起已过世的外婆说过亲生父亲是个没良心的男人。

    她自然把黎美晴的病和没良心的父亲画上了等号。

     黎美晴长叹口气，&ldquo你爸就想要个儿子，情愿交罚款也要生一个。

    &rdquo说着陷入沉默，好似回忆起当年的痛苦，&ldquo我开心，你从小就争气，有你这个女儿，妈很高兴。

    &rdquo 黎璃抬手掩住嘴，眼泪沾湿了手掌边缘。

    她以为和母亲是前世有仇，原来她们都不懂表达，浪费了那么多年。

     &ldquo你和我很像，都是死钻牛角尖的性子。

    这么多年对你恶声恶气，妈只是想让你更聪明一点，把自己打扮得好看些，能找个对你好的男人，我走也走得放心。

    &rdquo黎美晴露出了痛苦之色，杜冷丁的效用过去，疼痛再度在衰弱的躯体里肆虐。

     黎璃把手递过去，&ldquo妈，痛的话就抓我。

    &rdquo她用力擤鼻子，&ldquo你还不能走，你还没看到我找到好男人，你怎么能扔下我不管？&rdquo &ldquo傻丫头，&rdquo黎美晴指指抽屉，&ldquo给我拿止痛片。

    &rdquo 她有预感，自己就要失去母亲了，再一次目睹死亡得意狰狞的脸。

    黎璃仿若被遗弃在荒野孤立无援，她的脑海里盘旋着一个名字，那个承诺要比她活得长久的男人。

     裴尚轩走进黄埔公园，隔着树丛看到防汛堤上的身影。

    他快步上前，生怕她做什么傻事。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黎璃回过头。

     &ldquo我能做什么？&rdquo他一路都在思索这个问题，一见她便脱口而出。

    漫长的岁月里，始终是黎璃在支持他，现在轮到他伸出援手了。

     黎璃凄凉的声音让他难过，她颤声说：&ldquo我妈妈，癌症晚期。

    &rdquo他的心在那一瞬间颤抖，想起六年前黎璃靠着自己的肩膀说过的话&mdash&mdash我不想再看到死亡，再也不要了。

     这个看上去坚强的女孩，事实上非常脆弱。

    他挂了电话，把清点盘货的事情扔给店员，招了一部计程车马上赶往黄埔公园。

     忘了从何时起，她喜欢到黄埔公园看风景。

    坐在防汛堤上看江水拍岸，看江鸥竞翔，黎璃的心情会慢慢阴转晴。

     后来她告诉他，这个习惯从十四岁生日那天开始。

    那一天，有个男孩在外滩替她过生日，要她做一个勇敢的女生。

     她没有勇气了，会来这里寻找当日的感动。

     黎璃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他坐上来，&ldquo不嫌热的话，把你的肩膀借我靠一下。

    &rdquo 上海的六月非常炎热，虽已是日暮黄昏，但余热不减。

    裴尚轩笑着骂她&ldquo傻瓜&rdquo，说这么多年的朋友做下来，就帮这么点忙是他不好意思才对。

     她的头靠上他的肩，闭上眼睛不发一言。

    像是长途跋涉，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到了终点却发现走错了方向。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回头走一遍，所能做的不过是站在原地凄凉四顾。

     他也沉默，安慰只是止痛片暂缓痛苦，却不能拔除疼痛的根源。

    亲人离世本就是人生最痛的体验之一，唯有时间才能慢慢洗去厚重的悲哀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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