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急，可是有想不出来办法，即使找到电话打给911，他们还是得一段时间才能赶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外，旷无人烟的茫茫森林里，虽然我们都穿的很多，但再冻两个小时只怕都得完蛋，何况还有苏悦生。

     车灯很亮，像两柄刺刀，刺破沉沉的夜幕，一直照到很远的地方，但很远的地方也只是雪影幢幢，一棵又一棵的松树，像是一个个沉默的巨人，伫立在洁白萧素的天地之间。

     苏悦生十分艰难的想要说话，我半抱半扶起他，小心地凑近他的脸颊，他喘息得厉害，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断断续续地说：&ldquo我&hellip&hellip回&hellip&hellip车里&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不是说车可能漏油？&rdquo 他摇了摇头，我心里突然明白过来，车里暖和，也许呆在车里会让他更好受一些，这个险值得冒，我于是又和小灿一起，将他弄回车内。

     车子几乎是90度直角被卡在两棵树之间，他只能半倚半靠窝在车里面，但狭小能遮避风雪的地方果然暖和，他喘得不那么厉害了，他说：&ldquo你带小灿，往前走。

    &rdquo 我说：&ldquo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rdquo 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衣襟，我只觉得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他说：&ldquo带&hellip&hellip带&hellip&hellip孩子走。

    &rdquo &ldquo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rdquo我坚持，车子里是稍微暖和点，但我跟小灿不知道走多远才能找到住户求救，我怎么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

     小灿也趴在车窗玻璃上，他大声说：&ldquo爸爸，我不会走的！&rdquo 苏悦生喘了一口气，他闭了一下眼睛，仿佛是在积蓄力量，然后他睁开眼睛，看着我：&ldquo带孩子走&hellip&hellip前面&hellip&hellip有社区&hellip&hellip&rdquo 我还要说什么，他的手指突然用力，他的嘴唇贴在我耳边，他说：&ldquo你是小灿的妈妈。

    &rdquo 我眨了一下眼睛，他说：&ldquo你是小灿的妈妈，这世上除了你，我不放心把他交给任何人，如果我们都困在这里，会死的。

    &rdquo 我傻呆呆的看着他，他的眼眶里饱含着热泪，只要轻轻一触，就要落下来，我已经完全懵了，我抬头看着小灿，他什么都没听到，也还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还在车子后备箱那边，他隔着后车厢玻璃看着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两颗黑葡萄。

     我得缓一缓，我得想一想，可是一切都已经容不得我多想了，苏悦生说：&ldquo带孩子走&hellip&hellip往前走&hellip&hellip我们全家不能都冻死在这儿。

    &rdquo 我擦了一把眼泪，&ldquo我们全家&rdquo四个字刺激了我，我说：&ldquo不，我不能把你留在这儿。

    &rdquo我钻进后车厢，拼命地翻找，小灿看到了，他飞快地从轮胎上爬进来帮忙，他问：&ldquo阿姨，你在找什么？&rdquo &ldquo阿姨&rdquo两个字让我眼泪又掉下来了，我哽咽着说：&ldquo手机。

    &rdquo 小灿身形小，更灵活，他钻进了后备箱，没一会又钻出来，我把车厢里头都翻了一遍，小灿突然叫起来：&ldquo手机！&rdquo 他举着手机从前排爬过来，将电话交给我，我搂着他，打给911，我英文说得磕磕巴巴，小灿很干脆的把电话又拿过去了，非常流利地用英语将我们的处境说明了一遍，然后还依据导航仪报出了我们大概的方位。

     简直像个小英雄，最后挂断电话他告诉我说：&ldquo他们说已经通知最近的社区，雪太大了，他们会派消防队员来。

    &rdquo 我一瞬间不知道该哭该笑，只好伸手搂住他，他不做声的让我搂着，过了短短片刻，又将我的手，放到了苏悦生的胸口。

     他还有几分不好意思似的，说：&ldquo你看看爸爸的心率&hellip&hellip&rdquo 一瞬间我想，从前发生过任何事情都不重要了，这世上有对我而言，如此重要的人，而我竟然毫不知情。

     我真是太蠢了，太蠢了。

     我的眼泪纷纷扬扬落下来，只有苏悦生明白我在哭什么，他手上无力，只能轻轻捏住我的手指，我哽咽着说：&ldquo我们都不会走，我们都不会在离开你，我们全家要死也死在一块儿。

    &rdquo 他没有太多力气说话，只能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ldquo我们全家&rdquo四个字让小灿瞪大了眼睛，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苏悦生。

    我已经顾不上孩子是怎么想的，我爬到后备箱，找到那瓶红酒，到了一些出来，用它按摩苏悦生的四肢。

    小灿帮着我做这些事情。

    我一边擦一边流眼泪，大越是我哭得太凶了，小灿不停地看我，到了最后他不安起来，他说：&ldquo你别哭啦，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rdquo 我哭得更凶了，我凶巴巴的说：&ldquo不要！&rdquo 小灿的眉头微微皱起，他还是很像苏悦生啊，我一点儿也看不出自己的任何影子，我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他已经长这么大了。

    在他成长的漫长岁月里，我一丁点也不知情。

    我甚至没有给他喂过一次奶，没有给他换过一次尿不湿，我错过了什么？ 我错过了全部。

     小灿看我哭的稀里哗啦，他终于忍不住了，用他的小手牵住我的手，安慰我说：&ldquo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你看我也没猜错，你就是我妈，但你别哭啦，眼泪会冻住的。

    &rdquo 我哽咽得说不出话，小灿大声说：&ldquo爸，你管管我妈啊！你还说我小时候就是个爱哭鬼，你看就是因为基因不好！&rdquo 我应该笑的，但真的笑不出来啊，我所爱的人，这世上对我最重要的人，全都在我身边，可是天地风雪成了困局，我真的真的不能再一次失去他们。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雪似乎也小了些，世界安静下来，只是冷，冷得我五脏六腑都快被冻住。

    我拼命地想让苏悦生保持清醒，又想让小灿更暖和一些。

    孩子窝在我怀里，已经没什么力气说笑，他搂着我的脖子，像个小小的婴儿，带着无限的依偎和眷恋：&ldquo妈妈，好冷啊。

    &rdquo 我拼命地吻他的额头可是我的嘴唇也是冰冷的，我都没力气再动弹了，我说：&ldquo别睡，千万别让自己睡着了，妈妈唱歌给你听。

    &rdquo 小灿迷迷糊糊答应了一声，我用尽力气，声音却还是细细的，被凛冽的寒风吹散在茫茫暗夜。

     雪花敲打着车窗，天地之大，竟然容不得我再一次寻找回来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