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穹顶垂落的水晶灯阵如同凝固的银河，千余人的呼吸与低语在封闭空间里发酵成温热的雾霭。

    连缀成片的灯串在这股气流中微微震颤，折射出细碎的光晕，像是被揉碎的星辰洒落在人间。

    曹峰陷在观众席中排深蓝色绒布座椅里，指尖反复摩挲着节目单边缘，硬卡纸上"百年校庆"四个烫金大字在昏暗光线中泛着冷冽的光，恍若前排学弟学妹们手中挥舞的荧光棒，在黑暗中划出凌乱却灼目的轨迹。

     "听说今年新生代表是文学院的院花！"右后方传来刻意压低的议论声，带着男生特有的兴奋与八卦。

     "好像叫林小满？辩论赛上见过，超厉害！据说高考作文满分呢。

    "另一个声音补充道，尾音上扬，满是赞叹。

     曹峰的呼吸骤然停滞，掌心沁出的细密汗珠很快洇湿了节目单边缘。

    三个月来，这个名字依旧像根敏感的弦，每次被触碰都会在心底激起惊涛骇浪。

    前排女生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刺入眼帘，微博热搜词条#南大校花钢琴首秀#正在快速攀升，配图是彩排时抓拍的侧影——白色连衣裙，发尾别着珍珠发卡，低头调试琴键的专注神情。

    这个画面让他想起高中教室的后窗，那时的林小满总爱趴在窗台上背书，阳光穿透她的发梢，在课桌上投下细碎的金斑。

     记忆如潮水般漫过堤岸。

    三个月前的新生报到日，九月的阳光依然带着盛夏的余威，曹峰作为学生会干部在迎新处帮忙分发资料。

    当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时，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太阳穴跳动的声音："学长，文学院是在这里报到吗？"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林小满站在斑驳的梧桐树荫下，发梢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及肩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如昔，盛满了整个夏天的阳光，却又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曹峰？"她先认出了他，眼睛微微睁大，"你也在这里？" "我...大四了。

    "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天文系。

    " 时间在那一刻凝固。

    后面排队的新生开始小声催促，林小满匆匆填完表格，临走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挥了挥手。

    她指尖划过空气的弧度，像一道未完成的问号，悬在他心头整整三个月。

    那些被他刻意封存的记忆，那些在北方大学寒夜里反复咀嚼的遗憾，都在这个眼神里苏醒。

     往事如电影胶片般在曹峰脑海中放映。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夜，全班同学在操场告别，林小满喝了一罐啤酒，脸颊绯红地拦住准备回家的曹峰。

    "曹峰，"她直呼他的名字，眼睛亮得惊人，"你知道吗，我报的志愿全是南大。

    为什么？因为..."她的手指揪住他的衣领，茉莉香气扑面而来，"因为有人说过要带我去看紫金山的流星雨。

    " 然而命运弄人，父亲突发心梗打乱了所有计划。

    曹峰错过了志愿确认的最后期限，被调剂到北方的一所大学。

    一年后，他毅然退学重新高考，终于来到南大，却听说林小满去了国外。

    直到今年九月，他们才在阴差阳错中重逢。

     "下面有请新生代表林小满，为我们带来钢琴独奏《星空》！"主持人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潮水般的掌声中，聚光灯骤然亮起，光束如液态银流淌在黑色三角钢琴上。

     林小满缓步走上舞台，白色连衣裙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裙摆上绣着的星芒图案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曹峰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高中时他偷偷画在她笔记本扉页的纹样。

    曾告诉她，这个图案灵感来自仙英座，古希腊神话中被宙斯变成星座的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