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讨债鬼(1/3)
我第一次听见“讨债鬼”这说法,是在城西老茶馆的八仙桌上。
说话的是个瞎了只眼的老头,姓陈,人称陈老五。
那天下午天阴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压在屋顶上,茶馆里光线昏暗,只有墙角的老座钟滴答作响,衬得空气越发憋闷。
陈老五摸出旱烟袋,吧嗒吧嗒抽了两口,吐出的烟圈在昏暗里散成丝丝缕缕,像极了他要讲的故事里那些甩不掉的阴魂。
“你们信不信,这人啊,欠了债,是会遭报应的。
”陈老五用瞎了的那只眼窝对着我们,剩下的独眼珠在烟雾里亮晶晶的,“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有时候啊,那债鬼就投胎到你家来,做你的亲骨肉,一点点把你欠的都讨回去。
”
他说的是邻镇王老师家的事。
王老实本不叫王老实,大名王富贵,年轻时跑船运,走南闯北,见了些世面,也攒了些钱。
可惜这人有个毛病,好赌。
那年月赌坊里什么人都有,他有回赌红了眼,跟一个跑单帮的外乡人借了一大笔银子,说是周转,回头就拿船货抵。
结果船遇了风浪,货没了,人也差点喂了鱼。
那外乡人找上门时,王富贵躺在炕上养伤,眼珠一转,赖了账,说根本没这回事,还叫了地痞把人打了出去。
“那外乡人走的时候,脸色煞白,指着王富贵骂,说他赖了阴债,必有报应,来世定要做他的儿子,把这债连本带利讨回来。
”陈老五吧嗒着烟,声音压低了些,“王富贵当时呸了一口,说他放屁,自己这辈子还不知道有没有儿子呢。
”
谁也没把这话当回事。
王富贵伤好后,换了个地方,改名王老实,娶了个媳妇,第二年还真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王盼财。
盼财这孩子,打小就长得招人喜欢,白胖白胖的,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见了人就笑,嘴也甜,叔叔阿姨叫得人心头发暖。
王老实看着儿子,觉得过去的晦气都散了,一门心思做小生意,日子慢慢好了起来,在镇上盖了新房,买了骡车,眼看着就要奔小康了。
“怪就怪在这盼财长到七八岁上,”陈老五磕了磕烟袋锅,火星溅在青砖地上,“以前多乖巧的孩子,突然就变了。
”
怎么变了呢?先是挑食,非精米白面不吃,穿衣服也挑三拣四,小小年纪就吵着要穿绸缎褂子。
王老实两口子觉得孩子长身体,又就这么一个儿子,疼着点也正常,便由着他。
可没过多久,盼财就开始偷偷拿钱。
“一开始是几个铜板,买糖吃。
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十文、百文,甚至整吊的钱,都能从他爹的钱匣子子里不翼而飞。
”陈老五的独眼珠在昏暗里闪烁,“王老实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盼财就哭,哭得那叫一个伤心,说自己没拿,是家里进了贼。
可门窗好好的,贼怎么就专偷他的钱?”
更邪乎的是,自从盼财开始偷钱,王老实的生意就开始走下坡路。
先是骡车莫名惊了,摔断了腿,赔了不少钱;接着是进的货莫名其妙发了霉,烂在仓库里;再后来,连他常去的那家米铺,都莫名其妙地跟他断了生意,说他克财。
“王老实两口子愁啊,头发都白了。
可这盼财呢,看着家里越来越穷,要钱的劲头却越来越足。
”陈老五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他开始说梦话,半夜里坐起来,对着空气说:‘该还了,该还了……’他爹妈问他跟谁说话,他又说不记得。
”
茶馆里有人插嘴:“老五,你这是编故事吧?哪有孩子这样的?”
陈老五冷笑一声,没理他,接着说:“真正的祸事,是盼财十二岁那年。
”
那年夏天,天特别热,镇上流行起一种洋玩艺儿,叫“留声机”。
盼财不知道从哪见了,回家就闹,非得让王老实给他买一台。
那留声机多贵啊,王老实家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