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兰芷苑月光(1/3)
上京城的喧嚣似乎被兰芷苑高耸的宫墙隔绝在外。
阿史那·城兑现了他的誓言,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驻扎在了永宁公主寝殿之外。
他高大的身影在雕梁画栋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那身属于草原的粗犷皮甲,也换成了大雍宫廷提供的、更为柔软的锦袍,只为行动时不会发出惊扰病中人的声响。
宫人们起初战战兢兢,习惯了宫廷繁复仪轨的她们,面对这位目光如鹰隼、气息如烈风的狄戎王子,总带着本能的敬畏。
但很快,她们被另一种东西触动了。
阿史那·城拒绝了所有精细的服侍。
他亲自守在永宁的榻前,笨拙却无比小心地,用他那双曾挽强弓、控烈马、沾染过无数敌人鲜血的大手,为她掖好被角的每一寸褶皱。
当御医每日前来诊脉换药时,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会一瞬不瞬地盯着,仿佛要用目光穿透药罐,驱散其中所有可能的恶意。
他宽阔的肩背绷紧,双手会无意识地紧握成拳,微微颤抖,泄露着内心极致的紧张。
只有在确认御医离开,永宁的呼吸依旧平稳悠长时,他紧绷的身体才会稍稍松懈,眼底深处那几乎要将人灼伤的焦灼,才会被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温柔所替代。
他偶尔会用低沉沙哑的狄戎语,吟唱起草原上古老的祈福歌谣。
歌声浑厚而苍凉,带着风掠过草尖、月映照狼山的意境,在寂静的寝殿内缓缓流淌。
那是对长生天的祈求,是对狼神的祷告,更是他无处安放的、汹涌澎湃的心意,化作最原始的音符,轻轻抚慰着沉睡的公主。
即使永宁在药力的作用下依旧沉睡未醒,他亦执着地吟唱着,仿佛相信这声音能穿透梦境的迷雾,抵达她的身边。
这位草原上的雄鹰,心甘情愿地收敛了搏击长空的羽翼,收起了撕裂猎物的利爪,化作一道最坚实、最沉默的壁垒,默默守护着他险些永远失去的、照亮他冰冷权谋之路的月光。
兰芷苑的宫人们私下里感叹:原来传说中茹毛饮血的狄戎王子,竟也有如此铁血柔情的一面。
永宁公主苍白面容上偶尔浮现的一丝安宁,似乎成了对他这份守护最好的回应。
御史府内的气氛,则比兰芷苑多了几分尘埃落定后的松弛,但那份对阿月伤势的担忧,依旧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尤其是穆之。
阿月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但身体极其虚弱。
左手被紫绀幽昙花毒侵蚀过的经脉和肌肤,呈现出一种难以消退的青黑色,如同缠绕的藤蔓,刺痛着穆之的眼睛。
慕婉儿每日精心调理,汤药、针灸、药浴轮番上阵,驱除残留的阴寒余毒,温养受损的经脉。
阿月异常沉默,除了必要的应答,几乎不开口,苍白的脸上总是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怠,但那双清冷的眸子深处,却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当穆之亲自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喂她时,她的目光会在他专注而带着怜惜的脸上停留片刻,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随即又垂下,掩去所有情绪。
穆之几乎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公务。
书房里堆积的案卷依然如山,他却能心安理得地坐在阿月静室的窗边处理。
他批阅奏章时,目光会不时飘向榻上那个安静的身影,确认她的呼吸是否平稳。
有时,他会放下笔,走到榻边,用温热的湿巾轻轻擦拭她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
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她微凉的皮肤,两人都似有若无地微微一颤。
静默在空气中流淌,却不再是从前那种主仆分明的疏离,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带着劫后余生庆幸的暖流。
“大人,”阿月的声音依旧沙哑虚弱,打破了又一次的沉默,“乌先生…可抓到了?”她醒来后最关心的,除了自身的任务,便是这个造成一切灾难的元凶。
穆之的眼神瞬间冷冽下来:“放心,他跑不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