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终章(1/3)
老皇帝朱高炽回到紫禁城锦绣阁后,像被抽走最后一丝精气神,整个人骤然颓唐下去。
他整日半阖着眼,连窗外熟悉的宫墙柳色都懒得看一眼,往日里偶尔还会抱怨几句暑气,如今却连开口的力气都吝啬给予。
茶饭不思成了常态。
御膳房每日精心准备的药膳,从参茸炖鸡到燕窝粥,换着花样送到殿内,却大多原封不动地摆到凉透。
宫女小心翼翼地捧着玉碗劝食,他也只是摆摆手,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的缠枝莲纹,仿佛那上面藏着什么解不开的迷局。
夜里更是辗转难眠,常常刚合上眼没多久,就被噩梦惊醒——梦里一会儿是儿子越王朱瞻墉浑身是血地向他磕头,一会儿是年幼的孙辈哭喊着“爷爷救我”,惊出一身冷汗后,便再无睡意,只能睁着眼睛等到天亮,眼角的皱纹在烛火下愈发深刻。
太子朱瞻基每日都会准时派人来锦绣阁问安,送来的汤药是太医院特制的滋补方剂,补品更是堆满了偏殿的案几,从长白山的野山参到南海的珍珠粉,无一不是珍品。
可他自始至终没有主动求见,只是让太监传话说“殿下忙于处理越王府余党,待诸事妥当便来探望陛下”。
父子俩心照不宣地保持着距离,像是隔着一道无形的墙——朱高炽不愿见,是气他手段狠绝;朱瞻基不主动来,是知父亲心结难解,也不愿在权力交接的关键节点再生事端。
此时的朱瞻基,早已暗中安排好京城的全部事务:三大营兵权牢牢握在手中,五城兵马司由亲信统领,内阁大臣也都心照不宣地站在他这边,确保权力能平稳过渡,没有丝毫意外。
日子在沉闷中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洪熙十五年七月初七。
这日既是民间鹊桥相会的七夕佳节,也是赵贵妃的三十四岁生辰。
朱高炽一大早便强撑着病体,让宫人在锦绣阁内摆上满满的鲜花——有从江南快马运来的茉莉、月季,还有宫苑里培育的罕见芍药,馥郁的花香驱散了殿内连日的药味;案几上摆着精致的寿桃糕点,粉白的桃尖上点着胭脂红,旁边还放着一坛陈年的桂花酒;御厨更是备了满满一桌佳肴,既有贵妃爱吃的江南糖醋鱼,也有老皇帝平日里偏爱的烤鸭,每一道菜都精致得如同艺术品。
朱高炽靠在软枕上,看着殿内热闹的布置,眼神里却藏着一丝落寞。
他太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了,直觉像一根细针,时时提醒着他——这个十五年来,从一名普通的朝鲜宫女,凭借聪慧与温顺一步步走到贵妃之位的女子,这恐怕是自己能陪她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这些年她从不参与朝政,只在他疲惫时递上一杯热茶,在他烦闷时说几句宽慰的话,这份温情,是他在冰冷宫廷里难得的慰藉。
待赵贵妃身着一件石榴红宫装走进殿内,朱高炽示意宫人退下,亲自从锦盒里取出一支赤金嵌红宝石的紫凤钗。
钗身的凤凰展翅欲飞,红宝石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是他前些日子特意让内务府打造的。
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为贵妃戴上,指尖触到她乌黑的发丝时,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珍宝。
沉默了很久,他才轻声开口,声音微弱得几乎要被烛火的噼啪声盖过:“明年……怕是陪不了你过生日了……”
赵贵妃的眼眶瞬间通红,晶莹的泪水在里面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
她伸手握住朱高炽冰凉的手,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声音带着几分哽咽:“陛下说什么胡话呢,臣妾还等着明年再去天津卫看海呢。
”
她知道老皇帝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却不愿戳破这份最后的希望,只能用谎言编织出一个温暖的假象。
两人相对无言,只是静静坐着。
窗外的夜空格外清澈,牵牛星与织女星隔着银河遥遥相望,像是在诉说着千年的相思。
殿内的烛火跳动着,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墙上,像是一幅定格的画。
没有欢声笑语,没有生辰祝福,只有彼此掌心传来的温度,和空气中淡淡的忧伤,无声地流淌着。
无巧不成书,老皇帝的预感竟异常准确。
七月初九清晨起,朱高炽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开始频繁陷入昏迷。
大多数时候,他都处在半睡半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