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叫着“心肝儿”进门。
看到这个“天君”不光醒了,还挣脱束缚坐起来了,感叹他的生命力真顽强。
那么重的伤,只是清理过创口,就没有再恶化了。
会彻底清醒过来,看来高热开始消退了,而他原本体质也一定很好。
昨晚清创叫那么惨,估摸着是因为神志不清。
恢复神志之后,他第一时间悄无声息解开束缚,归位错位的骨头。
那种疼痛非常人能忍,碧桃在外头却一丁点声音没有听到,可见其心志坚卓。
至少他比外面那些除了折腾自己的命,就会乱叫和说些不痛不痒诅咒的人都聪明多了。
碧桃站在距离他床边三步远的地方,并没有贸然再上前。
她心中这位“天君”的危险等级不断升高。
只要他有一丁点的攻击意图,碧桃随时准备叫外面的“野猪”进来将人重新制服。
而事实上明光也才刚刚退下一些高热,强撑着解开束缚自己的绳索,又咬牙将错位的骨头强行归位。
他坐在那里,因为疼痛汗湿重衫,槽牙咬得发酸。
然而正骨之痛,和发现自己的境遇艰难,都没有见到碧桃朝着他走过来的惊恐之感强盛。
原来不是他的幻觉,她真的在这里!
明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堪称凌乱破烂的衣袍,其上被撕扯解开过的痕迹,宛如猖狂罪犯不屑掩盖的罪证。
干裂的双唇抿出了血丝。
那……那之前那些“幻觉”也是真的吗?
难以名状的羞耻,如浪潮席卷过他的周身,明光甚至有些颓靡地错开了同碧桃对视的双眼。
想到银汉罟定然将一切都不留余地地传送回天界……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殊不知他这一错眼,泄露出来的心烦意乱,却让碧桃收入眼底。
她本就是要试探他,抓住他这不着痕迹地的退缩,上前了一步。
她实在好奇,那“明月姑娘”,说的都是怎么回事。
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些从不认识的怪人。
而且这位“天君”躲闪的眼睛,让碧桃觉得他似乎……有点畏惧自己?
“心肝儿……你饿不饿?”
碧桃走到床前,伸手作势去摸他的下颚。
同时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床上的“天君”虽然已经正位,却没有固定的足踝。
默默估算着两人之间的武力。
他虽然高壮远超她,却大伤初愈。
若他有攻击之意,这就是碧桃等下要狠狠还击的弱点。
猛踹瘸子的瘸腿儿,向来就是最有效的攻击方式。
“心肝儿”这叫法,对明光来说不亚于五雷轰顶。
之前那一次被明光强行忽略。
再次听到这等荒谬称呼,明光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戳聋。
他有些藏不住恼怒,猛地抬眼看她。
她这是离了天界,彻底连一丁点身为仙位的体面都不顾了吗?
她在天界屡次骚扰自己,至少人前还是礼数周全,至少还能披着一层遮羞布,掩盖放肆之欲。
熟料一抬头,他的下颚就被柔软潮湿的掌心托住。
古仙族的仙阶,下界之后,都容易犯同一个毛病。
那就是他们生来便是仙骨,五行之力与生俱来地任由他们取用。
五蕴皆尽极致,就连一丝清风拂过,都能感知千里之外是否阴云凝聚,土腥上行山雨欲来。
骤然没了飞天遁地的能力,尚且能适应脚踏实地,却总是会下意识忘记,他们已然不能凭借五感预判将要发生的事情。
例如他心有防备,身为凡人的五感却未曾预判对方的动作给出预警。
本身又因为病痛伤重加了一重迟钝。
被碧桃摸下巴摸了个正着。
明光直愣愣地反应了片刻,又习惯性想调动身体之中的灵力将人震开。
然而内府空空荡荡,两人大眼瞪大眼,什么都没有发生。
明光回过神,“幻觉”之中那种无法挣脱,羞耻到窒息的画面,与她此刻不怀好意的笑脸重合。
他骤然猛地后撤,并且大力向后仰头。
而由于他坐得太过靠床头,这一下躲是躲开了。
动作也足够迅猛灵活,嗖地一下就到了床的最里面。
却没掌握好后仰的距离,“咚”一下,后脑狠狠地撞在了身后的墙上。
碧桃:“……”
嚯~
她听出来了,这瓜熟透了。
明光本就刚清醒,这一下撞得太结实,眼前顿时一阵眩晕,快速眨了好几下眼睛。
幸好是土洞,墙面也是土的,要是石头,估计他搞不好要给自己撞出个颅内损伤。
刚正位的骨头不该在刚才用力后退蹬床,他又痛得额角青筋微凸。
抖着刚才撑在床上的修长手指,扶住了脚踝。
细汗凝聚在鼻尖,泪珠一般滑落。
淡金的双眸又布满了痛苦和羞恼的血丝。
明光虽出身尊贵,却自小无人娇宠,伤痛难过向来一人咀嚼吞咽,否则此刻非得屈辱的哭出来不可。
碧桃确定了,不是错觉,他是真的怕自己。
很怕啊。
比她在山中独自遇到狼群还要慌不择路的那种怕。
哈。
有意思。
武力值相当的两种兽类,若有一方是食肉动物,一方却是食草动物,狭路相逢之时,先退却的肯定是食草的动物。
现在碧桃和这位“天君”,食草的那个是他。
碧桃一个食肉的还怕什么?
她不退反进,顺势坐在床上,又一次去抓明光,还故意抓他受伤的脚踝。
“怎么了心肝儿?到了这里,就不认得我了?”
碧桃根本就没有任何关于面前这个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