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3)
笙攥紧手,心中挣扎万分,指甲都陷入了掌心中。
重来一次,她要更珍惜自己的性命才对。
可是……
她盯着自己腰间,那枚装符箓的锦囊。
这锦囊是那位教习她的符师,慕蓉知韫生前留给她的,上头细密的针线绣着一行小字:
“愿度恒沙众,长明日月灯”。
云笙将那枚锦囊捏在手心中,半晌,一脚将柳茂德踢开。
下定决心后,云笙走向那对阴童子:“你们不是要新娘么?我跟你们走。
”
村内的众人难以置信地看向云笙。
他们对这个姑娘的印象并不深刻,只知她日日披着厚重的斗篷,不过十六的模样,看起来比那些新娘还要年幼瘦弱些,本也应该同那些女孩一样,躲在家父长兄的身后,被保护关怀着。
阴童子盯着她打量片刻,嘻嘻笑起来:“我们要的是柳家村所有年轻女子,作为献祭给主人的新娘。
”
云笙捏着一张符箓道:“你们若要这般贪心,我便和你们拼个鱼死网破。
你方才也见到了我剑符的威力,这样的符还有十八张,隐藏在村内的角落。
”
云笙自然是骗它们的,剑符已然在方才全部用尽,只剩她手上这唯一一张。
“我不管你们要这些年轻女孩做什么,我是来自蓬莱的修道者,身怀灵力,怎么也比这些凡人值钱多了,不是么?”
阴童子止住了笑,有些忌惮地盯着云笙手中的符箓。
二人对视一眼,便朝着手中的铃铛低语了一会。
片刻后,阴童子抬起头:“主人同意了,你代替她们,作为新娘跟我们走。
”
云笙指了指身后的人群道:“把她们的束魂咒解开。
”
阴童子再度摇了摇手中的铃铛,那些疯魔的少女僵在了原地,纷纷瘫软下来。
村里的人怔怔地看着立在村头的云笙,少女孑然一身,单薄的身影立在暮霭中,灯笼的火光映衬着她瘦削的双肩。
她垂下眼,任由那对阴童子给她披上厚重繁琐的嫁衣。
天上一轮清月落下的光辉照拂在她恬静的面孔上,连她纤长的睫毛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她的表情堪称平静。
柳家村陷入一片沉重的静谧,连夜风穿过林间的簌簌声都格外清晰。
柳茂德和他的妻子鼻青脸肿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像是无声的皮影戏,众人定格在夜幕中,几十双眼睛怔愣地盯着那穿着嫁衣的少女,被纸人拥蹙着走向花轿。
直至从束魂咒苏醒的念儿哭着喊了一句:“姐姐!姐姐!不要走!”
沉默可怖的夜色被撕开一道口子,村内的少女们纷纷掩面而泣。
云笙俯身入花轿时顿了片刻,便很快没入了轿帘之中。
阴童子提着灯笼,齐声道:“起轿——”
刺耳的唢呐声响起,花轿渐渐远去。
夜色中,似有人嬉笑着哼唱着:
“一择吉。
二姓和。
红绳早系,连理之喜。
”
“三多庆。
四美具。
唢呐声起,白纸为衣。
”
“结同发。
嫁为妻。
同床寝。
同棺卧。
自此碧落黄泉不相离,不相离……”
-——
乌长亭内。
薛一尘很快便将那些鬼火扫清。
而身着嫁衣的穆柔锦也将企图偷袭花轿的纸人打得节节败退。
薛一尘总觉得事情过于简单了些,以至于他在打斗时都会频频去看腰间的传音符。
没有丝毫动静。
他虽有不安,却也没理由回去。
就在此时,萧长老追着一道身影出来:“邪祟休跑!”
那道身影身着黑袍,动作刁钻,像是一阵疾风没入了林间,很快便不见踪影。
萧长老厉声道:“此人定是那幕后主使,他精通五行遁术,又熟悉此地地形,我们四人从林间呈包抄之势,将其围剿!”
穆柔锦和薛一尘点头应是。
唯有沈竹漪,神色恹恹地转过身:“我对他不感兴趣,先回了。
”
萧长老当即便沉了脸色。
穆柔锦见状,上前劝道:“师弟,我知道你一心牵挂云师姐,不放心她一人待在柳家村,她那有薛师兄给的传音符,想必不会有事的。
”
沈竹漪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你很了解我?”
穆柔锦略显窘迫地低下头。
萧长老拔出剑,拦住了沈竹漪的去路,冷冷道:“沈家小子,郢都王庭那边应当也有派你去彻查乌长山之事吧?你便这般随意,玩忽职守,如何同那边交代?老夫可不会帮你说谎掩盖。
”
长剑映照出的寒光拂过沈竹漪的双眼。
他目光很平静,薄薄的眼皮盖着乌黑瞳孔的上缘,高束着的马尾融入诡谲低垂的夜幕。
无甚表情,可却令人觉察出他的不悦,像是这剑锋的寒芒,隐匿于夜色中,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殆。
半晌,沈竹漪终是开了口,收敛的下颌线尽显锋锐,口吻淡淡的:“长老的手伸的这么长,是宗内没有其他吩咐了么?”
萧长老瞪圆了双目:“你……”
“想来也是。
”沈竹漪双眸微弯,凉薄的笑意顺着眼尾消散,自顾自道,“长老年岁已高,腿脚多有不便,追一个小妖也要竭尽全力,就等着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宗内怕是也不敢授予重任。
”
这句话几乎戳在了萧长老的脊梁上,他年纪大,修为也在倒退,全靠着偷服禁药维持大宗长老的脸面。
萧长老气得脸都涨红了,持剑指向他:“你、你屡次出言不讳,顶撞老夫,简直是目无尊长,无法无天了!这次就算你再怎么解释,老夫也绝对不会轻饶了你,定要告到郢都王庭那儿要你好看!”
沈竹漪淡淡瞥他一眼。
而后,便见他腾空而起,足尖一点萧长老的长剑,直接踩着那剑尖跃到了树上。
他居高临下瞥了他们一眼,像是多停留片刻都是浪费时间似的,直奔柳家村的方向而去。
萧长老盯着晃动的剑身,惊出一身冷汗,自己都尚未反应过来,若是那小子方才想做些什么……
他又羞又恼,对着他离去的方向怒吼道:“你给我回来!”
-
云笙坐在花轿中,死死地攥着手中那张剑符。
身上的嫁衣似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这嫁衣和盖头,就像是会汲取人的生机和阳气似的,让她无力觉得昏昏欲睡。
盖头底下是一片黑洞洞,耳边凄凄的唢呐声响个不停。
她暗自庆幸,自己身上藏了十二道护身灵符,符纸散发出的热度熨帖着她的心口。
只等符纸起效,她便可自主行动。
不知过去多久,花轿停了。
“请新娘落轿。
”
云笙听见轿帘掀开的声音,她屏住呼吸,被搀扶着踩着什么东西下了轿子。
她目光垂下,顺着头盖看过去,瞳孔微缩。
那是一个扭曲四肢,被挖去双眼的人墩子。
由不得云笙害怕,她被搀扶跨过门楣,进入一个极为阴冷的房间。
那些唢呐声戛然而止,四周陷入诡异的静谧。
她僵硬地立在原地,便觉得有什么靠近了自己。
云笙终于忍不住,一把掀了盖头,这才惊觉自己竟身处一个灵堂中——
悬梁处挂着红白相间的绸缎,正前方摆着牌位和香炉,而在灵堂的中心,横放着一个黑木棺材。
漫天飘散着雪白的纸钱。
云笙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就看见几个对她举起桃木锥的面具纸人。
桃木锥的尾端打磨得极其锋利。
她想起沈竹漪说的,这桃木锥是要插入新娘的体内,用于封住灵魂。
她想也不想,扭头就跑。
那些带着面具的纸人见她逃跑,张牙舞爪地朝她抓来。
云笙虽有符纸护身,但也躲不过这般多的纸人,很快便落入下风。
眼见她要被抓住,这时袖中一个东西掉了出来。
竟是沈竹漪捏的那枚草编傀儡。
傀儡跳起来,发出尖利的咆哮,那些纸人竟都纷纷停在了原地,不敢上前。
近年来浊气盛行,人死之后,受到浊气影响,会变成邪祟作乱,比如柳招娣。
邪祟的等级分为魑魅魍魉,依次递增。
这些纸人应该是等级最低的魑。
她显然没想到沈竹漪随便做的这东西还比这些纸人等级高。
她眼神有些复杂,但也很快上道,狐假虎威地跟在草编傀儡身后,竟还真从这群乌泱泱的纸人中开出一条道来。
就在她快要跨出灵堂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那也是一个带着面具的纸人,不过身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嫁衣。
见到这枚纸人,她身前的草编傀儡似乎有些焦躁不安,扭头手舞足蹈地催促着她。
不知怎么,云笙从中听出了要她快逃的意思。
云笙也确实照做了。
然后,那纸新娘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