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3/3)
“我肯定不会忘记你的。
”楚天青答应道。
队伍渐渐走入教学楼,王老师带领同学们来到一楼,领取了个人档案袋,再返回教室,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广播通知响起,毕业典礼即将开始,王老师带着大家朝礼堂方向走去。
楚天青的心里还想着自己刚才和陈曼的对话。
她总觉得,那些字句,会在未来某个夜晚,在一扇洒满月光的窗前,被记起,被怀念。
同学们跟随王老师步入礼堂,楚天青的座位在第二排,因为她是今年的优秀毕业生代表。
楚天青周围坐着的都是其他班级的优等生,熟悉的同学不在身边,她有些紧张。
毕业典礼才刚开幕不久,楚天青就被主持人请上台发言了。
掌声响起,楚天青走上讲台,站定在麦克风前,看着礼堂里黑压压的人群,努力保持语调平稳:“大家好,我是高三(十七)班的楚天青。
”
掌声再次响起,楚天青微微一笑:“我很荣幸,能作为学生代表,在这样一个特别的日子里上台演讲。
”
台下,高三(十七)班的同学忽然齐声喊道:“高考状元楚天青!”
楚天青没有照稿宣读,而是即兴发挥:“省立一中见证了我们的成长,也教会我一个重要的道理,人生有低谷,也有高峰……每个人的高峰和低谷从来不同步,不要害怕走得慢,不要害怕走弯路,我们的人生,从来不是一场短跑,只要不放弃一路向前,总会走到我们想去的地方。
祝大家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
演讲结束后,楚天青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刚坐下,眼角余光一扫,竟然发现沈校长就坐在她旁边。
沈校长是什么时候来的?
楚天青完全不知道,连忙打了一声招呼:“校长好?”
礼堂内灯光昏暗,舞台上的光线也落不到观众席第二排。
沈校长的半边脸隐在阴影之中,楚天青不太看得清她的神色。
楚天青的心脏“咚咚”地跳了几下,不知是紧张,还是敬畏。
沈校长转过头,轻轻笑了一声:“别紧张,你刚才演讲得非常好,稳重,真诚,也很有力量。
”
楚天青急忙说:“谢谢您……谢谢您当初批准我转学,还帮我把学籍从西沙县调来省立一中,我后来听说了,这一切都是您亲自监督的,也是您建议我去十七班。
王老师真的非常照顾我,这一年来,王老师帮了我很多忙。
”
“你不用谢我,”沈校长低声说,“这一切,都是你靠自己争取来的,你总是比别人更努力。
是你自己,成就了今天的你。
我们学校也应该好好谢谢你,你为我们争了光。
”
这一段话才刚说完,主持人已在台上邀请沈校长致辞。
沈校长站起身,从旁边走出时,动作忽然停顿了几秒,又嘱咐楚天青:“等你到了北京,见到林知夏,代我向她问声好。
”
沈校长怎么知道自己要去林知夏的研究组?
楚天青望着沈校长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暗想,沈校长真是一个很神秘的人啊。
礼堂灯光集中在了讲台上。
沈校长望着台下的学生,开口说:“愿你们今后,也能一直记得省立一中的校训,‘博学慎思,修身明德’。
前四个字,是对认知的追求,后四个字,是对人性的期望。
”
她还说:“愿你们为社会带来更多善意,愿你们成为兼具理性与温情的建设者,在变化中保持清醒,在喧嚣中保持内心宁静,带着母校的祝福,也带着你们自己的勇气,走向那个属于你们的、更广阔的世界。
”
楚天青点了一下头。
最后,沈校长说:“恭喜大家,高中,毕业了。
”
掌声如潮水般响起,礼堂内灯光大亮,高三年级的毕业典礼,正式结束了。
同学们陆续走出礼堂。
楚天青背起书包,穿过人群,终于找到了郑相宜和顾思安。
她们并肩走出校门,踩过一片浓密树荫,就像过去许多个平凡的放学日,但她们都知道,这次不一样了。
街道旁边,郑相宜的妈妈站在一辆白色轿车旁等她。
郑相宜朝她们挥了挥手,随后走向妈妈,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轿车还没发动,顾思安忽然转过头,对楚天青说:“我们今天……真的毕业了,以后我们就是大学生了,再也不是高中生了。
”
“是啊。
”楚天青点头,语气平静,却也有些发怔。
那辆白色轿车缓缓启动,顾思安突然抓住了楚天青的胳膊:“我总觉得,从今天开始,你和郑相宜会离我越来越远……我们的生活也会变得越来越不同。
以前我们每天都在一个教室上课,哪怕只说班里的事,也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可是,以后,也许从某一天开始,我们突然就不会再联系了,也不会再见面了。
”
楚天青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她还没反应过来,顾思安松开了她的胳膊,朝着那辆正要驶离的白色轿车跑了几步,可她终究追不上,就像她无法挽留即将消失的时光,也无法改变各奔东西的命运。
那一辆轿车加速行驶,转眼就不见了。
楚天青追到顾思安身边,却发现顾思安脸上并没有悲伤的神情,反而扬起一个有些倔强的笑容。
顾思安伸手搂住楚天青的肩膀:“以后你要经常给我发微信,好不好?”
“好啊,”楚天青立刻答应,“你也要经常联系我。
”
她侧过头,看见顾思安眼眶里盛满了泪光。
“嗯!”顾思安点头,声音微哑。
楚天青连忙从书包里掏出一包餐巾纸递给她。
顾思安接过来,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等她情绪平复之后,两人互相挥了挥手,郑重道别。
楚天青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夏风吹拂着她的裙摆,也吹拂着行道树的枝叶,树影摇动时,她心里还想着顾思安刚才说的话。
她们之间的距离,真的会越来越远吗?
她望着远方车水马龙的街道,忽然觉得,有些问题的答案,也许要在很多年后,才能知道。
忽然,一阵清脆的“匡匡”声从不远处传来,像是有人在敲击金属。
楚天青转头望去,只见纪明川正从一辆自行车上跳下来。
他弯下腰,握住自行车下盘的横杠,用力一提,单手把自行车搬到了人行道上。
纪明川推着自行车,走到了楚天青的身旁。
楚天青疑惑地问:“刚才是你在敲击自行车吗?”
“嗯?”纪明川承认道,“我确实敲了一下自行车把手。
”
楚天青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敲自行车的把手?”
纪明川的语调依旧平静:“其实是因为我的自行车没有车铃。
”
楚天青勉强理解了纪明川的逻辑,还是觉得他有点搞笑,也有点不正常。
他们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纪明川开口问:“这个假期,你有什么计划吗?要不要提前预习大学的课程?有一个今年刚毕业的师兄把他大学四年的教材都送给我了,他送了我两套,我给你一套吧。
”
“等等,”楚天青侧头看他,“师兄是故意送你两套的,还是你问他要的?”
纪明川承认道:“我问他要的,我说这是我个人报考北大的条件。
”
楚天青实在没忍住,真的笑出声了。
别人问招生组要的都是奖学金、留学交换名额,纪明川竟然只要了两套教材。
楚天青恭维他:“你还真是……未雨绸缪,这么早就把教材都准备好了。
”
纪明川也笑了:“还好吧,也不算是未雨绸缪,只是图个方便。
”
楚天青抬起头,看了纪明川一眼:“对了,我们要去北京上学了,花卷怎么办呢?你爸妈工作那么忙,恐怕没时间遛狗……”
纪明川竟然说:“我会把花卷带去北京,不只是花卷,我家还有几盆养了很久的绿植……玫瑰、柠檬树、龟背竹什么的,我爸妈也照顾不过来,这些年一直是我在养,我不想就这么把它们留在家里,不管不顾。
”
“你打算……把它们全部带去北京?”楚天青惊讶得停下了脚步,“可是到了北京以后,你打算把它们放在哪里啊?我听说,宿舍不大,还是四人间,能放得下吗?宿舍也不会允许我们养狗啊。
”
纪明川也停住了,自然而然地把车把斜靠在身侧:“我爷爷奶奶都在北京生活,他们有几套房子,其中一套就在五道口附近。
最近他们说,打算把那套房子送给我,在那里,我可以继续养花养狗。
”
楚天青“哇”了一声,眼里满是惊讶。
楚天青从没在网上查过北京的房价,但也知道,北京的房价应该是非常昂贵的。
不过,说来奇怪,提到北京,她第一个想到的北京烤鸭、京酱肉丝、老北京炸酱面、蜜汁麻花,还有老北京酸奶……这都怪她太馋了,今年三月去北京参赛时,她每天都在品尝美食,关于北京的记忆都被食物填满了。
也许将来,她也可以和朋友们去上海、去香港吃遍各地的美味佳肴?
也许,以后有机会,她可以和朋友们一起去上海或者香港吃饭?
想到这里,楚天青微微一笑,又问:“你爷爷奶奶是北京人吗?你说话怎么没有北京口音呢?不是应该有点儿话音吗?比如这种,‘我感觉您这人儿特较真儿’,‘今儿个天儿不错’。
”
纪明川低头笑了:“我爷爷奶奶本来在上海工作,后来调去了北京,我伯父也在北京定居了。
我外公外婆都是省城本地人……所以,其实,我没有一个固定的老家,也不会说方言,从小只会说普通话。
”
“我会方言!”楚天青有些骄傲,“而且不止一种,我会好几种方言。
”
纪明川惊讶地问:“几种?”
楚天青飞快展示了几种不同的方言,语调切换自如。
小时候,她在家里看电视,无论电视里出现了什么方言,她都能在不知不觉中学会,甚至包括粤语。
纪明川赞叹不已:“你不是一般的聪明,你在语言学习上也很有天赋。
”
“还好啦,”楚天青说,“你要是听得多了,你也能学会。
”
他们一边聊天,一边慢悠悠地往前走。
这一段路比记忆中更短,好像很快就走到了小区门口。
楚天青挥了挥手,和纪明川道别,转身跑进了小区大门。
第二天一早,纪明川又给她发来消息,问她还要不要那一套大学教材?
省钱又实用的事,楚天青又怎会拒绝?她连忙答应,和纪明川约好了下楼见面。
清晨阳光下,纪明川竟然拖着一个沉甸甸的行李箱出现在她眼前,他连箱子带书都要送给楚天青。
楚天青再次震惊:“啊?这么多书吗?”
纪明川又考虑到了一个问题:“你家里是不是没电梯?我帮你扛上去吧。
”
楚天青不好意思答应,可是纪明川已经跃跃欲试。
还没走到单元楼下,纪明川就已经把行李箱拎起来了,好像空有一身蛮力无处使,还要提前使出来。
楚天青跑上前去,搭了一把手。
他们一同把行李箱运到了四楼。
楚天青看见纪明川身上出了一点薄汗,立即热情招呼他:“走吧,你去我家坐一坐,我家没人,还开了空调,我给你倒杯水?”
纪明川还没来得及回答,楚天青已经把家门打开了,她推着行李箱走进去,一股凉风吹出来,纪明川犹豫了片刻,还是跟进去了。
楚天青家里十分干净整洁。
她跑进卧室,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给你,这是我上次去北京参赛时,酒店送的拖鞋。
”
纪明川换了这双拖鞋,心里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触动。
这一双拖鞋,楚天青竟然保存了这么久,她三月参加比赛,现在已经是六月了,她一直没把这双拖鞋给别人用,可见他大概是她真心欢迎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