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晓月(2/3)
亮光。
一切都和沈小梅的档案对应上了。
现在的小月还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她的母亲没有死,小月没有流浪街头。
只要找到她们,及时制止未发生的悲剧,就能挽救小月早亡的命运。
想到这里,姜凌将印花的玻璃杯放下:“去家属区问问。
”
走进毛巾厂,用同样的说辞问了几名住在家属楼的职工,收获的信息越来越多。
“你们要找的是林晓月吧?是,拂晓的晓,月亮的月。
名字是个好名字,可惜命不好。
以前她爸活着的时候老打她,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她爸死了之后好不容易养好了一点,结果这一两年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越来越瘦。
昨天晚上看到她一个人蹲在路灯底下发呆,瘦得像张纸一样,看着真是可怜。
”
“林晓月这孩子挺乖的,不吵不闹不调皮,就是不爱说话,每天低着个头独来独往,也不和家属楼的孩子一起玩,总觉得她心事重重的。
听我家妹子说,林晓月在班上也不活跃,课堂上很少主动举手发言,大家都不想和她同桌。
”
“林晓月的妈妈叫闻秀芬,在漂染车间上班,每天三班倒,作息没规律,这几年单位效益不好,领导天天喊什么改制、下岗,大家都挺紧张,日子艰难啊。
闻秀芬是从农村嫁到我们厂里来的,人很老实,”
“闻秀芬先头找的那个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整天喝酒打牌,后来出意外死了,她一直没找男人,就带着晓月一起过日子。
以前住那边的老平房,连个厕所都没有,条件差得很。
去年厂里特批,给她分了套房子,也不晓得她走的是哪个领导的门路。
”
顺藤摸瓜来到三栋204门口,姜凌敲响了房门。
“谁啊?”
来开门的是个打着呵欠的成熟女人。
她好像刚从被窝里爬出来,棉毛衫外面随意套了件厚毛衣开衫,头发披散在肩头,瓜子脸、大眼睛,眼底带着青影,明显没有睡好。
看到姜凌这一行人一字排开站在门口,个个眼神锐利,压迫感十足,女人眼里多了一丝防备,抬手捏紧了毛衣外套的领口:“你们是谁?”
姜凌亮出警官证:“警察。
”
女人惊疑不定地看了眼警官证:“有什么事?”
姜凌问:“闻秀芬?”
女人点头:“是我。
”
姜凌态度很温和:“想找你了解些情况,希望你能配合。
”
闻秀芬侧身让姜凌进来,却对李振良他们很抗拒,小心翼翼地看着姜凌说:“那个……屋里都是女人,男同志进来不方便。
”
姜凌示意李振良也亮出警官证:“我们至少需要两个人在场,让他进来吧。
”
女人想了想,终于点头同意。
姜凌走进屋,发现这是个小两居室,客厅很小,四边墙壁都有门,只能勉强摆下一张饭桌和两把椅子。
客厅西面开着小窗,挂着浅蓝碎花窗帘,让整个屋子看起来有几分雅致。
只有一个卧室亮着灯。
姜凌指着另一个漆黑的房间:“你女儿林晓月在家吗?”
闻秀芬还没完全清醒,搓了搓手,往手心里呵了口热气:“在睡觉吧。
”
姜凌看一眼客厅墙上的挂钟:“才八点就睡了?”
闻秀芬愣了愣,神情有些呆滞,半天才反应过来,趿拉着棉拖鞋走到次卧,推开门,拉了一下灯绳,房间灯光亮起。
看一眼屋内,闻秀芬转过头看向姜凌,声音里并没有什么起伏,仿佛女儿不在家是件很正常的事:“晓月不在屋里。
”
李振良皱起了眉毛。
这一路听过来,他对林晓月的同情占了上风,总觉得闻秀芬这位母亲很失职,因此说话的口气不自觉地带出一份不满:“天黑了,她一个小姑娘在外面你不担心?”
听到李振良的话,闻秀芬心中委屈万分:“我今天晚上要上夜班,晚上12点上班,早上八点下班,一晚上都在车间忙,一分钟都不能休息。
要是今天白天不睡一会,晚上肯定顶不住。
刚才我一直在睡觉,哪里管得了晓月?”
姜凌知道工人三班倒的辛苦,昼夜颠倒、作息不规律,上完夜班只休息一天,第二天早上8点又得上早班,看闻秀芬的脸色就知道她根本没有休息好。
一个长期睡眠得不到保障的人,身边没有人帮忙,恐怕很难平衡工作、家庭、和教育吧。
姜凌问:“林晓月一般会去哪里?要不要我们帮你找她回来?”
闻秀芬叹了一口气:“没事,晓月很懂事,不会乱跑,肯定是去同学家写作业去了。
”
姜凌:“你确定?”
闻秀芬再一次强调孩子懂事:“平时我三班倒,没那么多时间照顾她。
她乖得很,自己上学、自己回家,到食堂打饭还知道帮我带,老师同学都说她懂事。
”
想到听来的消息,姜凌说:“可是,懂事的她并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太瘦。
”
闻秀芬面色有些苍白,眼神开始躲闪:“孩子抽条嘛,光长个,不长肉。
”
姜凌摇头:“个子也不高。
”
闻秀芬不愿意继续这样的话题:“你们今天过来要调查什么?”
姜凌单刀直入:“你认识钱建设吗?”
闻秀芬整个人顿时紧张起来,将身上的毛衣外套裹得更紧了些:“为,为什么问这个?”
姜凌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依旧冷静:“你认识他吧?”
闻秀芬不敢与她对视,侧过脸看向桌角:“纺织厂的大厂长嘛,谁不认识他。
”
姜凌心中已有答案:“你和他,有来往?”
闻秀芬没有吭声,但呼吸声变得粗重。
姜凌没有继续追问,转而说起了钱大荣案:“钱建设与多名女性发生不正当关系,已经被纺织厂通报批评,副厂长也被撸了,这你知道吧?”
“不,不知道。
”闻秀芬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仿佛那里开出了一朵花。
“钱建设婚内出轨,作风不正,这也导致他儿子有样学样,不过十五岁便因为强奸未遂而进了少管所。
也正是因为他儿子犯案,拔出萝卜带出泥,钱建设被单位调查,他的那些事才得以曝光。
”
闻秀芬感觉身上发冷,脸色愈发苍白:“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毛巾厂一个普通工人,和他没有来往。
”
姜凌沉默下来。
通过刚才的对话,姜凌对闻秀芬有了初步的了解。
闻秀芬看着老实怯懦,但在某些问题上却很固执,有点一根筋。
换句话说,这类人通常缺乏变通能力,容易陷入非黑即白的逻辑。
她认定林晓月懂事、即使晚归也很安全,如果指出她的问题,可能会产生冲突。
她坚决不愿意承认自己与钱建设有特殊关系,并且对警察产生心理防御,这个时候再继续追问只会适得其反。
不过,目前至少可以肯定三点。
——她与钱建设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但行事很隐蔽,目前没有曝光;
——她工作性质是三班倒,平时没太多时间管孩子;
——林晓月基本处于放养状态,母女俩交流不多。
以上三点都符合先前的心理画像特征。
看到姜凌沉默,坐在一旁的李振良觉得自己应该开口说话,便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从去年11月开始,辖区内发生11起自行车铃铛被盗案,我们怀疑林晓月参与其中,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
闻秀芬蓦地站了起来,身体不可控制地开始哆嗦:“不可能!我家晓月乖得很,绝对不可能是小偷!”
很明显,李振良这一问触犯到了闻秀芬内心的防御机制,她现在已经进入抗拒状态,很难与人和平沟通。
李振良试图安抚闻秀芬的情绪:“你莫急。
不足16岁即使犯案也只是以教育为主,我们这次过来也是为了帮助她。
”
闻秀芬依旧激动,她瞪圆了眼睛,双手不由自主地敲打着桌面:“就算不坐牢,我们也不能担小偷的罪名!晓月每天老老实实上课,回家认真写作业。
我不在家的时候她会帮我做家务,怎么可能会去偷什么自行车铃铛?你们莫要冤枉了好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话音刚落,房门被打开。
一个脖子上挂着钥匙的小女孩走了进来。
女孩身高大约1米4,很瘦,真的很瘦。
她穿一件红色套头毛衣,外面罩了件米色外套,衣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看着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一般。
但是仔细看,衣服都是新的,肩宽也合适,只是因为女孩太瘦才显得很不合身。
她生着一张巴掌大小的瓜子脸,脸颊无肉,更显得一双眼睛大得出奇。
手伸出来真就是副食店老板所说的,手腕似柴火棍,手指如鸡爪。
现在又不是缺衣少食的三年困难时期,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
闻秀芬一见到女儿,立刻压低了声音:“晓月,进屋睡觉去。
”
林晓月却没有听她的话,快步上前,挡在母亲面前:“你们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姜凌定定地看着林晓月。
这就是沈小梅心心念念的漂亮姐姐“小月”。
那个以偷盗为生的流浪女,收留沈小梅、教她偷东西、教她认字、与她相依为命的小月。
那个20岁年纪便因为肺结核孤独死在出租屋的小月。
现在,她还是个初中生,脖子上挂着家门钥匙,虽然瘦小,但头脸清洗干净、衣着温暖,一看就是有人疼、有人爱的孩子。
她为什么会流落街头?
闻秀芬为什么会死?
心中有无数疑窦,但姜凌没有表露出来,再次亮出警官证:“我们是警察,过来了解些情况。
”
听到警察二字,林晓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双脚有些发抖:“什,什么情况?”
闻秀芬比她更慌,快步走到女儿身旁,将她往屋里推搡:“大人的事,你小孩子莫管,赶紧回屋睡觉去。
”
林晓月却很执拗,脚步半分不挪,定定地看向姜凌,再一次发问:“你们要了解什么情况?”
李振良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被姜凌一个眼神制止住。
林晓月很聪明,大眼睛扫过桌面,正看到那里摆开的几张照片。
她瞳孔一缩,整个人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