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雏菊(2/3)
向妹妹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心疼与焦虑。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一名面容和蔼、体型微胖、头发有些凌乱的中年女子提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
她的身上飘着股饭菜香味,很有烟火气息,应该刚从厨房出来。
应松茂喊了一声“妈。
”
袁毅也礼貌地叫了一声:“杨姨。
”
应松茂的妈妈名叫杨素娥,原本是晏市化工厂的职工,下岗后在家属区开了家米粉店,做的是街坊生意,日子也还过得去。
袁毅是她看着长大的家属院孩子,也没把袁毅当外人,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将视线移向姜凌和李振良。
应松茂主动介绍:“妈,这是我同事,姜凌、李振良。
”
难得看到儿子介绍女同事,杨素娥的目光在姜凌脸上停留了一秒,虽然心情低落但依旧温和:“小姜,小李,谢谢你们过来。
”
杨素娥的注意力依然在女儿身上。
她打开保温杯,将猪血、猪肝汤倒进碗里,温柔地哄着女儿:“玉华,吃点东西吧。
”
应玉华看一眼猪血猪肝汤,眼中有泪光闪动。
她偏过头去,态度有些抗拒。
杨素娥满眼都是担忧,放下汤碗,双手比划着手语,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对女儿说:“乖啊,玉华,不吃东西肚子饿。
这是你爸炖的,香得很,不管爱不爱吃,喝两口好不好?”
姜凌认真地看着杨素娥。
俗话说得好,有妈的孩子是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曾经的姜凌,像野草一样坚强地生长着,即使遇到再大的难关也没有想过放弃自己的生命。
眼前这个女孩在这么温暖的母亲呵护中长大,为什么要自杀?
因为有同事在场,应松茂没有多说什么,和母亲打了一声招呼,便带着大家离开病房。
他将袁毅等人带到走廊,这才开口说话:“我也没想到玉华会自杀。
她平时在店里给我爸妈打打下手,没见她有什么异常。
我和爸妈都很担心,偏偏她不肯说话,我们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
自杀?
姜凌皱了皱眉。
自杀的方式有很多种,她为什么选择割腕?
根据心理学研究的结果,割腕行为通常不仅仅是求死,更多是情绪释放、自我惩罚、寻求关注或控制感。
看来,应玉华应该是遇到了难处,而且这个难处还不能告诉父母、兄长。
姜凌不忍心看一名花季少女就此凋零,便多说了几句。
“还是老规矩,先分析动机。
”
“自杀本质上是为了逃离不可承受的心理痛苦。
不同于其他自杀方式,割腕只有20%左右的人是真正以死亡为目的的。
”
“第一个动机,是情绪失控的宣泄。
因为腕部痛觉神经密集,生理性疼痛能暂时覆盖心理痛苦。
”
“第二个动机,是自我惩罚。
无法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通过割腕来实现对自己的惩罚。
”
“第三个动机,是非语言的求救信号。
因为无助、焦虑、困顿,所以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引起旁人的关注,乞求有人能帮助自己。
”
先前姜凌分析犯罪动机时,应松茂觉得很神奇。
剖析人性、解构犯罪行为,这样的犯罪心理学研究才是真正学以致用。
可是当分析的对象换成自己妹妹时,应松茂的内心却煎熬无比。
情绪失控、自我惩罚、非语言求救?每一个专业名词背后都是血泪与痛苦。
只恨自己平时对妹妹关心不够,现在她以割腕的方式自杀,他却连原因都找不到。
应松茂哑着声音问:“那你觉得,玉华这次的行为,是哪一种动机?”
姜凌想了想:“伤口是怎样的?你给我形容一下。
”
应松茂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之后才回答姜凌的问题:“创口共有两道,相互交叉。
”
姜凌再问:“深度如何?”
一想到妹妹的伤口,应松茂便脊背发寒。
他昨晚在局里加班没有回家,如果不是母亲今天早上发现及时,恐怕玉华就救不回来了。
“很深。
”一想到那皮肉翻起的惨状,应松茂便声音颤抖。
姜凌知道他心里难受,但现在是在解决问题,而不是安抚情绪,只能尽量用温和的语气继续做理性分析。
“创口交叉线代表否定,大概率是第二种动机,你妹妹割腕是一种自我惩罚。
伤口越深,代表她内心的负罪感越强。
”
自我惩罚。
玉华到底犯了什么错?她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玉华这么善良、老实、与世无争的人,如此决绝地惩罚自己?
只要一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暗自啜泣、痛苦挣扎,应松茂便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小时候玉华是自己跟屁虫,他走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
她虽然不能开口喊一声哥哥,但她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依恋与崇拜,多么可爱啊。
后来她上聋哑学校,学会了写字和手语,她有点什么事都会“告诉”自己。
交了什么朋友,学了什么知识,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她都愿意和自己分享。
是什么时候,她不再愿意和自己说话了呢?
应该是从自己离开晏市,到京都上公安大学之后吧?分隔千里,他一心扑在学业上,和妹妹联系得就少了。
等到应松茂毕业后分配回晏市,玉华见到他时便显得羞涩,问她什么她总是抿着嘴笑,再不愿意和他分享她的内心世界。
妹妹长大了,也和他生分了,再也不是那个牵着他衣角在家属院里玩耍的小女孩了。
应松茂站在那里沉默不语,袁毅不好离开,便与姜凌聊了起来。
袁毅看向姜凌的目光里带着钦佩:“你分析的这些,也是犯罪心理学的内容?”
姜凌摇了摇头:“算是危机干预心理学吧,心理学分支挺多的。
”
袁毅赞了一句:“你懂得挺多啊。
”
姜凌想了想:“嗯,我对心理学比较感兴趣,看了不少杂书。
”这些书籍目前还没有出版,所以她所拥有的知识在九十年代显得很超前。
应松茂这个时候也整理好情绪,抬头看向姜凌:“我妹妹现在什么事都不跟我说,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心事。
她平时很乖巧,要不是这次自杀,我和爸妈都不知道她心里那么苦。
玉华性子柔弱,打不得、骂不得,也不能逼,我真是没招了。
”
说到这里,应松茂的眼里闪着期待:“你有没有办法问清楚玉华的自杀原因?只有找到她自杀的缘由,我们才能想到办法帮助她。
”
姜凌看着应松茂。
此时此刻的他,还没有成为缉毒警,还好生生的活着,为妹妹担忧着。
四月的阳光,从医院走廊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正打在应松茂的半边脸颊上,仿佛为他沐浴上一层金光。
应松茂站在医院三楼的走廊,他的下颌线被光影切割出漂亮的棱角,眼睑下方因为忧心忡忡有些泛青,被阳光镀上温润的光。
他的睫毛在明暗交界处颤动,仿佛蝴蝶飞舞,忽然就停留在了姜凌的心上。
平时和应松茂打交道多是因为工作,今天第一次深入到他的生活之中,姜凌换了一个角度看应松茂,才发现清冷、自律的他其实是个温暖善良的人。
他是一个爱护妹妹的好哥哥。
也是一名为了事业愿意奉献生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