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苏心婉(3/3)
门口。
姜凌将折叠靠背椅挪到床边:“坐吧。
”
待苏心婉坐下,姜凌又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她右手旁的书桌上。
姜凌的体贴让苏心婉一颗心渐渐安宁下来。
她捧着水杯猛喝了一大口。
在警务大厅足足等了三个小时,苏心婉真的是有些渴了。
待她心情平复,姜凌道:“说吧,有什么事要找我?”
苏心婉抬头看着姜凌,眼中有了乞怜之色:“我弟弟,我感觉他的状态很不对,我怕他出问题。
”
姜凌知道她要说什么,也没催促,安静倾听着。
和曾经的姜凌一样,苏心婉很不愿意和旁人说起家里的事,因为她羞于说出口。
但是今天,她终于鼓起勇气,将内心的伤口剖开来,血淋淋地展示给姜凌看。
“我的父亲是镇上机修厂的技术员,因为厂里突发事故意外去世。
我妈带着我和我弟弟,嫁给了现在的丈夫,楚金根。
因为楚金根没儿子,所以给我弟改了姓。
”
最为艰难的、不堪的过往说出了口,后面的话苏心婉表达流畅起来。
“楚金根一开始就是镇上一名普通的砖厂工人,结过一次婚,但没有孩子。
我妈看他老实、镇上有房,就嫁了。
可是没想到,后来集体办的砖厂垮了,楚金根把厂子接过来自己干,正赶上了好时候,发财了。
”
姜凌留意到苏心婉直呼楚金根其名,并没有称呼他为父亲,或继父。
苏心婉微低着头,眼神空洞,透着股悲凉:“楚金根住上了别墅,买了大哥大,戴着金项链,暴发户的派头十足,镇上的人都捧着他。
可是……对我、我妈、我弟而言,他就是个魔鬼。
”
“他一直对我妈不好。
”说完这句话,苏心婉抬头看向姜凌,眼里有着恐惧与惶然,“是那种不好,你懂吗?”
姜凌没有听明白,皱了皱眉。
苏心婉张了张嘴,却半天也没有发出声音,那些话似乎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姜凌看她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有些心疼地伸出手,轻轻在她胳膊上拍了拍:“莫急,慢慢说。
”
当姜凌的手碰到苏心婉胳膊的那一刹那,苏心婉瑟缩了一下。
但是,苏心婉很快就镇定下来,有些抱歉地看向姜凌:“那个,我不是怕你。
我只是……只是不习惯。
”
姜凌的心被揪成了一团。
害怕与人接触,什么事都藏在心底。
姜凌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姜凌轻叹一声:“我知道。
”
若不是比旁人多一世经历,姜凌恐怕很难放开心怀去感受这个真实的世界。
所以,姜凌很想帮一把苏心婉。
苏心婉定了定神,虽然羞于启齿,但既然要寻求姜凌的帮助,那就必须说出来。
大家都是女人,应该……可以接受吧?
“他并不会殴打我妈,至少我妈的脸上、手上,还有那些暴露出来的皮肤都是完好无损的。
”
“可是,他在床上折磨我妈。
”
“小时候,我最害怕的就是晚上。
隔壁房间传来的动静让我和弟弟吓得魂不附体,我妈妈不断地惨叫着,叫得就像那被被剥皮的动物一样,带着血沫子,很可怕、很可怕。
”
姜凌打了个寒颤。
她没有结过婚,也没有性经验,但看过一些案例。
男人在床上折磨女人的那些手段,真的是残忍而暴力,让女人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苏心婉的声音在颤抖。
她的身体也在颤抖。
从手一直抖到脚。
语言安慰在这个时候显得苍白无比,姜凌伸出双手,从侧面按住苏心婉的胳膊:“莫怕,你是警察。
”
或许是警察二字给了苏心婉底气,她的颤抖渐渐止住。
一行清泪自面颊滑过,苏心婉抽了抽鼻子,带着鼻音说:“我,我不想哭的。
我知道,哭没有用。
”
姜凌松开手,递给她一方手帕。
棉布白色绣花手帕,是奶奶送给她的礼物之一。
面料很柔软,手帕四角绣着红色的凌霄花,很别致,也很漂亮。
苏心婉接过手帕抹了把泪,一低头看到手帕上的凌霄花,“啊”了一声,“你这是手绣的帕子,一定很贵吧?弄脏了,对不起,对不起……”
唉!善良的人,遇事总喜欢道歉,总习惯先反省自己,太在意细节和旁人的反应。
姜凌叹了一口气:“手帕就是给人用的,你别再道歉了,赶紧说你的事情吧。
”
苏心婉抿了抿唇,继续往下说:“明面上,我妈看不出受过伤。
即使第二天早上她痛得爬不起来,她看上去也是完好的。
只有我知道,她的下身流血,她的大腿内侧有伤,她的小腹青紫一大片,她……苦不堪言。
”
“我想让我妈离开楚金根,但我妈不肯。
”
“我妈是那种旧式的女人,她一辈子都没有工作赚过钱。
以前靠我爸,后来靠楚金根,离开男人,她不知道应该怎么活。
”
“我妈问我:没有楚金根,我和弟弟读书的学费怎么办?她住在哪里?谁给她钱买菜做饭?谁来交水电费?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
“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离开那个让我窒息的家。
”说到这里,苏心婉的语速加快了些。
“我做到了!”
“我记性好,我刻苦地学,我不要命地读书,终于,提前批次录取进了警校。
”
“穿上警服,住进警察宿舍,我终于有了底气。
”
“从此再以看不到楚金根那粘腻得像毒蛇一样的眼神,听不到我妈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我终于离开了那个看着富丽堂皇,但处处透着阴森诡异的家。
”
姜凌打断了她的描述:“你逃离了那个家,很好。
告诉我,楚心言怎么样了?”
苏心婉开始大口喘气。
她的神情变得焦灼而无措:“是,我逃出来了,可是我妈、我弟还在那里。
我救不了我妈,但我必须救我弟。
”
姜凌开始引导苏心婉:“你弟弟多大了?”
“21岁了。
”
姜凌:“应该上大学了吧?”
苏心婉点头:“是,他很争气,考上了京都师范大学,学他最喜欢的中文专业。
”
姜凌问:“既然上大学,那也算逃离了那个家。
更何况,他已经21岁,已经独立,为什么要你救?”
苏心婉咬了咬牙:“心言和我不一样,他的性格很敏感,而且……有些神经质。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不肯让我抱他,也不再让我帮他洗澡。
他经常在梦里惊叫,叫的声音和妈妈好像。
”
苏心婉的手脚又开始哆嗦:“我担心,我担心……”
她定定地看着姜凌,眼神变得幽暗阴沉。
“每个寒暑假他就会很纠结。
他不想回去,但我妈会给他打电话,求他回家。
每次回家之后,他就会变得很暴戾。
我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地揪头发,他还……自残。
”
苏心婉终于把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担心,我弟被楚金根欺负了,像欺负我妈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