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3)
关外冷风拂过将士刀刃。
深夜的北蚩军营肃杀严整。
鄯沉隽换上衣服出门后,问了一句,“何事?”
前来送信的穆戈朝鄯沉隽行了个礼,与鄯沉隽解释,“先前战事抓到了一个战俘,自称鄯善人。
”
“前来请公子去查看。
”
穆戈和缓道,“若是真的,还请公子仔细清查她的来历,我们禀明君上。
”
“君上若是暂不处置,公子需要那也尽可留在身边当个陪侍。
”
穆戈有把握北蚩王不会处置这会儿抓到的鄯善人。
鄯沉隽又问了句,“今日大牢审讯的是哪位?”
“贺兰钧,贺兰将军。
”
鄯沉隽答应着,回营帐拿了个东西,复而折返回来,“带路。
”
穆戈转身带路前去大牢。
深夜狂风呼啸而过。
鄯沉隽走在前面,穆戈跟在后面。
鄯沉隽随口问着,“听说你们今日战事损失惨重。
”
穆戈不安地回,“是。
”
鄯沉隽看他,“你哥呢?”
“被抓走了。
”穆戈移开视线,“也怪他情急,太想要立功,得了些风吹草动就动身起兵。
”
鄯沉隽深吸一口气,“也不能怪他,你哥是想要早日打完,结束战事。
”
“谁知出征一年,越来越难打了。
”
穆戈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卑职……想请公子帮个忙。
”
“什么。
”
他们四下无人,穆戈压着声音,“我两位兄长和手下数千名将士都压在敌方军营。
”
穆戈暂且隐去了虞荷月,“敌方来信说要释放我们缴获的百余名俘虏,一个都不能少,才能保证我家人兄弟的安危……”
穆戈将信件上的内容尽数告知。
鄯沉隽转头看他,“你把他们都放了?”
穆戈低头,自知此事不是很光明磊落,“还剩一个女俘。
”
鄯沉隽很快就听懂了前因后果,“所以,牢里那个是最后一个俘虏。
”
“你想让我帮你保她。
”
“是。
”
鄯沉隽沉吟着,“可以是可以。
”
“不过你要想清楚,你一旦这么做,在北蚩军营,等同于叛变。
”
穆戈不敢直视鄯沉隽的眼睛。
“我自然不会告诉任何人。
”鄯沉隽慢声道,“但这是敌军拿捏你的第四重把柄。
”
“一旦抖出来,你整个军队,要么被君上全部处决。
要么,你就只能投奔敌人了。
”
“可我的家人都在那边,我没得选。
”
穆戈停下来,看着鄯沉隽往前走的背影。
噗通一下单膝跪在地上,行北蚩大礼,“请公子帮我,我知道公子定有办法。
”
“这些年,我们在军中出的岔子,惹得麻烦都是公子出谋划策挡平一切。
”
“若能保我家人安危,日后,卑职定为公子马首是瞻。
”
鄯沉隽听见声音转头看他。
她走上前,将穆戈扶起,“罢了,等我帮你安排,若是你愿意听的话。
”
“愿意,自然愿意。
”
牢狱之中踏入便能嗅到阴暗潮湿的味道,像是昏暗地狱牢笼,从足底将人缠住,再一点点拖入深渊。
鄯沉隽被带到了牢狱深处,隔了一段距离看见那被捆束在深处的陌生人。
秦鸢靠在旁边,防备而警觉地打量着来人。
鄯沉隽身上披了一件纯黑斗篷,在这阴暗地牢之中看不清面容。
审讯将领熟络地跟鄯沉隽打了声招呼,“来了。
”
鄯沉隽顺手把带来的物件扔给贺兰钧。
贺兰钧一把抓住,“什么?”
“疮药。
”鄯沉隽随口说着,“中原天热,你受了伤,得注意上药。
”
贺兰钧无声低笑,“亏你还想着。
”
“君上如今丰功伟业,你可是左膀右臂一大健将,”鄯沉隽锤了下他的肩膀,“好好挣个功名,你阿姆的病,兴许等你回去一下就好了。
”
贺兰钧轻叹了口气,“前线已经死了几元大将。
”
“今日穆氏三兄弟袭击燕北和陇南的两个头领,就穆戈一个回来了。
”
“我还未必能回去。
”
鄯沉隽打断他,“别说这等丧气话。
”
贺兰钧笑,“总之借你吉言。
”
“若我能平安回去,我定在君上面前,帮你说话。
叫你也早日回家。
”
鄯沉隽漫不经心道,“其实我觉得留在北蚩也不错,有你们在王室之中,我也不孤单。
”
“真的?”贺兰钧看她,“我倒是希望你能留下来,但你就不想回鄯善吗?”
鄯沉隽眼帘压低,视线从他身上移到一旁秦鸢身上。
她静默无声地看向暗处,牢狱幽暗遮住了她眼底的光色,“我早就忘记家在哪了。
”
“北蚩就是我的家,你们就是我的家人。
”
幽沉的声音回荡在大牢中,碰撞在石壁上复而回弹,阴郁而鬼魅。
鄯沉隽看向牢狱之中被关押的那个人,“她是怎么回事?”
秦鸢垂着眼,并不做声。
在她的印象里,被遣送到为质的孩子都会恨,无一不想要复仇回国。
但她听来,这个质子好似跟这些北蚩将领的关系不错。
像是一伙人。
贺兰钧解释,“穆戈那边抓回来的战俘,说自己只是护送他们的镖师,给钱就帮忙的行当,又是一个鄯善人。
”
“不清楚她是要撇清关系,还是当真如此。
”
鄯沉隽问着,“鄯善哪里的?”
秦鸢凝眉,一时半刻没有说话。
一旁狱卒突然之间抽了一鞭子过来,“公子问你呢!说话!”
秦鸢不知道鄯善都有哪些地方,只知道一个,“丹云泾。
”
那是虞绾音送信的终点。
鄯沉隽瞳孔深处隐匿了些微不可查的光色,“叫什么?”
“秦鸢。
”
鄯沉隽仍旧一板一眼,毫不通融地问着,“为什么会到中原来做镖师?”
“十几年前,鄯善祸乱,我的家被打没了,父母把我送出来的。
”秦鸢知道倘若眼前这个质子是真的鄯善人,那一看她的信物就知道是假的,不是鄯善的物件。
她现在说再多,都怕是避免不了被拆穿,“出来之后,我就跟着兄弟姐妹走镖。
”
“你们去万安港镖局查档,也能查到我这些年的镖线。
”
“镖师……”鄯沉隽呢喃着这个身份,“那你是帮中原的谁走镖,混到了这个队伍里?”
“南陇戎肆给的镖金,替他夫人走镖,带他夫人回家。
一并顺路保护他夫人安危。
”
“他夫人家在哪。
”
“鄯善。
”秦鸢说的这些,北蚩王都知道,也不是什么秘密。
但看起来,对面这个人并不知情,“他夫人是鄯善人?”
“别装糊涂了,”秦鸢有点烦,“你们君上为了把虞绾音骗到这来,假冒她的家人,给了她一堆假的信件,还是叫我来接的她。
”
“算下来,我也是帮了你们啊,还不能证明我只是一个普通镖师吗?”
鄯沉隽霎时顿住,身形有片刻的僵硬。
秦鸢的话语入耳,那个十年未听闻的名字,一遍一遍碰撞敲击着她。
久违到近乎陌生。
恍若隔世之间,仿佛一颗水珠坠落深海。
却瞬间在平静海面之上掀起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