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风雪寒枪(3/3)
!布满新旧伤痕的上身,瞬间暴露在刺骨的寒风和漫天飞舞的雪沫里!嶙峋的肋骨清晰可见,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疤痕如同狰狞的图腾,刻印在惨白的皮肤上,无声诉说着过往的残酷。
风雪抽打在上面,肌肉却如铁铸般绷紧,没有一丝颤抖。
他抓起那杆铁枪,枪尖斜指混乱的狼庭军阵,喉咙里迸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穿金裂石的咆哮:
“大昭——有我!”
“杀——!”
这声咆哮,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线!
“杀啊——!”
“跟萧将军冲——!”
峡谷南端,所有目睹这一幕的大昭士兵,无论是老兵还是溃卒,胸中那最后一点血勇被这赤裸的、伤痕累累的脊梁彻底点燃!恐惧被抛到九霄云外!他们紧随着那道率先跃下岩石、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敌阵的赤裸身影,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决堤的洪流,迎着混乱的狼庭前锋,狠狠撞了上去!
短兵相接!白刃见红!
刀光、枪影、血肉横飞!怒吼声、惨叫声、兵刃撞击声瞬间填满了狭窄的峡谷!萧破虏冲在最前,那杆锈枪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条择人而噬的毒龙!没有繁复的招式,只有最直接、最致命的刺、挑、扫!每一次枪出,必带起一蓬血雨!他像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狼庭混乱的军阵!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阿史那律被亲兵死死护在阵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策划的冲锋被打断、被屠杀,看着那道在乱军中如入无人之境、疯狂搏杀的赤裸身影,心中的暴怒几乎要炸裂胸膛。
他挥舞着弯刀,不顾一切地向前冲,想要亲手撕碎那个搅乱他一切计划的人!
风雪更急,火光摇曳,将峡谷映照得如同鬼域。
终于,在混乱的战场核心,在无数倒伏的尸体和哀鸣的战马之间,两道身影隔着弥漫的血雾和硝烟,目光轰然对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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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律手中镶满宝石的弯刀正要劈下,动作却猛地僵在半空!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火光映照下,那张沾满血污和雪沫、瘦削却无比刚硬的脸庞,那双深陷眼窝中燃烧着死寂与疯狂火焰的眸子……像一道撕裂记忆的闪电,狠狠劈中了他!
“萧……”阿史那律勒紧缰绳,惊骇欲绝的声音脱口而出,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颤抖,“萧……大哥?!”
这一声嘶哑的“大哥”,如同冰锥,狠狠扎进萧破虏沸腾的血液里。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十年铁窗的寒,朔风关的血,凉州溃败的耻,早已将一切旧日情谊冻结成最坚硬的冰。
回应阿史那律的,是那杆锈枪撕裂风雪、快如鬼魅的一刺!枪尖直指阿史那律的咽喉!
“保护大王!”周围的狼庭亲卫发出惊恐的厉吼,数把弯刀不顾一切地劈砍向萧破虏毫无防护的侧身和后背!刀锋破空,带着刺骨的杀意。
萧破虏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刺出的长枪轨迹诡异地一折,手腕翻转,枪杆如同活物般向后猛地一荡!呜咽的风声裹挟着巨大的力量,“铛!铛!”两声巨响,竟将砍来的弯刀硬生生格开!火星在昏暗的光线下迸溅!借着这一荡之力,他身形不退反进,如同附骨之疽,再次贴近阿史那律!
阿史那律脸上的惊骇瞬间化为暴怒和一种被背叛的狰狞。
“叛徒!”他嘶吼着,手中华丽的弯刀爆发出凌厉的弧光,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致命的杀机,狠狠斩向萧破虏的脖颈!刀光快如闪电,映亮了他眼中疯狂的恨意。
“当——!”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锈迹斑斑的枪尖精准无比地撞上了弯刀的锋刃!巨大的力量让两人胯下的战马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马蹄在染血的雪地上踏出凌乱的印痕。
刀枪相抵!两人在风雪中、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隔着一尺的距离死死对峙!力量在冰冷的金属间疯狂角力,肌肉贲张,青筋暴起。
阿史那律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试图从那深不见底的寒潭中找到一丝熟悉或动摇,却只看到一片冻彻骨髓的漠然和……燃烧的决绝。
“为什么?!”阿史那律的声音因为用力而扭曲,“十年!为什么还要出来?!为什么站在大昭那边?!赵家给了你什么?!”
萧破虏的嘴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没有回答。
回答阿史那律的,是枪杆上骤然爆发、如同火山喷涌般的巨力!他猛地一震双臂!
“嗤啦——!”
阿史那律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弯刀上传来,虎口瞬间撕裂,剧痛钻心!那柄华丽的弯刀竟被硬生生震得脱手飞出,旋转着消失在风雪中!同时,一股尖锐的刺痛从右肩传来!萧破虏的枪尖如同毒蛇吐信,瞬间刺穿了他肩头的狼裘和皮甲,带出一溜血珠!
“呃啊!”阿史那律痛哼一声,身体在马上猛地一晃,几乎栽倒。
他身边的亲卫目眦欲裂,狂吼着再次扑上,用身体和武器组成人墙,死死隔开萧破虏后续的致命追击。
萧破虏看也不看那些扑来的亲卫,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越过混乱的人影,死死钉在阿史那律狼狈后撤的身影上。
目标,只有一个!
就在这时,峡谷中段,一面巨大的、绣着狰狞狼头、代表着左谷蠡王无上权威的狼庭大纛(dào),在混乱的战场中依旧高高矗立,迎风招展,成为狼庭士兵心中最后的支柱。
执旗的壮汉浑身浴血,却依旧死死抱住旗杆。
萧破虏眼中寒光暴涨!他猛地一提气,赤裸的胸膛剧烈起伏,脚下一蹬马镫,整个人竟从马背上腾身而起!如同扑向猎物的鹞鹰,踩着下方混乱士兵的肩膀、头盔,甚至倒毙的战马尸体,几个惊险至极的借力腾跃,竟在刀光剑影中硬生生闯出一条路,直扑那面狼头大纛!
“拦住他!”阿史那律捂着流血的肩膀,发出绝望的嘶吼。
太迟了!
萧破虏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扑至大纛之下!他人在半空,那杆锈迹斑斑的长枪被他双手紧握,高举过头顶,全身的力量,十年的屈辱,北境的烽火,凉州的血泪,李甫那碗牢饭的温度……所有的所有,都凝聚在这孤注一掷的一刺之中!
“破——!”
一声穿云裂石的怒吼,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
枪出!如陨星坠地!带着一往无前、刺破苍穹的决绝!
“噗——!”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撕裂声!
那杆锈迹斑斑、枪缨朽烂的铁枪,带着无匹的巨力,狠狠地、毫无阻碍地,洞穿了那面巨大的、坚韧的狼头大纛!枪尖从狰狞的狼口刺入,从大纛背后透出!执旗的壮汉被这狂暴的力量带得踉跄后退,虎口崩裂,再也握不住旗杆!
象征着左谷蠡王权威、凝聚着十万狼庭铁骑军魂的狼头大纛,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然后,缓缓地、沉重地,向着染满鲜血的雪地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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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纛……倒了?!”
“大王的大纛倒了!”
“长生天啊!”
惊恐的呼喊如同瘟疫,瞬间席卷了整个峡谷!狼庭士兵们看着那面轰然倒下的旗帜,最后的斗志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尽!恐慌像雪崩般蔓延开来!兵败如山倒!
“赢了!我们赢了!”
“萧将军!萧将军神威!”
大昭士兵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吼叫,士气暴涨,开始疯狂地反扑!
就在这狂潮逆转、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萧破虏的身影随着倾倒的大纛一同落地。
他单膝跪在冰冷的雪地上,一只手死死撑着那杆穿透大纛、斜插在冻土中的长枪枪杆。
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无法抑制地从指缝中迸发出来,每一次都牵扯着全身的筋骨。
大口的、粘稠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暗红血沫,从他紧捂的指缝间汹涌溢出,顺着苍白的手腕蜿蜒流下,滴滴答答地落在身下洁白的雪地上,迅速洇开成一朵朵刺目惊心的红梅。
那赤裸的、布满伤痕的脊背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
风雪依旧肆虐,卷起破碎的旗帜和硝烟。
阿史那律被亲兵死死拖拽着,在混乱的溃兵潮中仓皇后退。
他回头望了一眼,正好看到风雪中那个跪在倒下的狼头大纛旁、剧烈咳血的身影。
那张沾满血污的脸上,似乎……扯动了一下。
一个笑容。
一个混合了极致的疲惫、深入骨髓的痛楚、以及某种……尘埃落定般解脱的、极其复杂的笑容。
隔着漫天风雪,隔着溃败的洪流,萧破虏沾满血沫的嘴唇翕动着,沙哑破碎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送到了阿史那律的耳边,如同十年前那场改变一切命运的阴谋的回响:
“阿史那律……这枪……”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更多的鲜血涌出。
他艰难地喘息着,抬起头,目光死死锁定那个仓皇败退的身影,用尽最后的气力,将那句迟到了十年的审判,狠狠掷出:
“……本该十年前……就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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