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阿骨(2/3)
出低沉的咆哮,眼神瞬间变得凶狠。
古星河只得放弃,任由他自己笨拙地搓洗。
厚厚的、板结的泥垢和污血在热水和皂角的浸泡下慢慢软化、剥落,露出下面被遮掩了不知多久的、属于少年的肌肤。
那肌肤是长期暴露在阳光和风霜下的古铜色,布满了各种细小的划痕和已经淡化的旧疤,但触手却意外地紧实有力。
当最后一桶污浊的水被倒掉,换上干净的布衣时,站在古星河面前的,几乎像是换了一个人。
乱糟糟如鸟窝的头发被勉强梳理过,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和颈后,露出了完整的脸庞。
一张还带着明显少年稚气的脸,下颌线条清晰,鼻梁高挺,嘴唇因为紧张而微微抿着。
那双眼睛,洗去了泥垢的遮蔽,显得格外清亮,如同山涧里未被污染的清泉,此刻正带着一种新奇和不安,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陌生的、宽大的粗布衣裳,笨拙地拉扯着袖口和衣襟,似乎很不习惯这种束缚。
古星河看着他,心中那份怪异感更加强烈。
这张脸,这身骨,分明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可那双眼睛里的懵懂和野性,又像是从未被文明开化过。
“得给你取个名字。
”古星河看着他,沉吟道。
总不能一直叫“野人”或者“喂”。
少年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茫然地看着他。
古星河目光扫过少年洗去污垢后显得格外突出的颧骨和下颌线条,那轮廓透着一股属于山野的硬朗和棱角。
他想起在洞中篝火下,少年啃食熊腿时那专注而原始的模样,以及他那身远超常理的恐怖力量。
“骨头……”古星河低声自语,随即道,“就叫‘阿骨’吧。
骨头的骨。
”
“阿……骨?”少年下意识地跟着重复,声音干涩沙哑,像是许久未用的锈锁被强行扭动。
他似乎对这个简单的音节组合感到新奇,又低声重复了几遍:“阿骨…阿骨…”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努力理解和记忆这个被赋予的符号。
古星河点点头:“对,阿骨。
以后,你就是阿骨。
”他指了指自己,“古星河。
”
“古……星河……”阿骨看着古星河,眼神专注,嘴唇笨拙地开合,努力模仿着发音。
虽然依旧含混不清,但至少,他开始尝试回应这属于人类社会的交流了。
青石镇唯一的酒楼“醉仙居”坐落在最热闹的十字街口。
说是酒楼,也不过是座两层高的木楼,油漆斑驳,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水、油腻饭菜和汗臭混合的复杂气味。
当古星河带着焕然一新的阿骨走进大堂时,原本喧闹嘈杂的大堂瞬间安静了几分。
食客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阿骨身上。
那眼神里有好奇,有审视,更多的是一种不加掩饰的排斥和轻蔑——一个穿着不合身粗布衣裳、头发乱糟糟、眼神警惕又懵懂、走路姿势都透着一股别扭野气的少年,在这闭塞的小镇,就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
阿骨显然感受到了这些目光。
他身体瞬间绷紧,像被无数根针扎着,脚步迟疑地停在门口,喉咙里发出极轻微的、只有古星河能听到的威胁性低鸣。
他下意识地看向古星河,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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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跟我来。
”古星河神色平静,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他径直走向角落一张相对清净的桌子。
落座后,跑堂的伙计懒洋洋地过来招呼,眼神在阿骨身上溜了一圈,带着毫不掩饰的怠慢。
古星河也不计较,点了几样简单的饭菜:一盘酱牛肉,一碟炒青菜,几个白面馒头,再加一壶粗茶。
饭菜很快上来。
热气和香气瞬间吸引了阿骨全部的注意力。
他盯着桌上那盘油光发亮、切成厚片的酱牛肉,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但他没有像在洞中那样直接扑上去撕咬,而是学着古星河的样子,迟疑地拿起桌上摆放的竹筷。
两根细长的竹棍,在他粗粝的手指间显得异常别扭。
他笨拙地尝试着去夹一片牛肉,筷子却在他手里不听使唤地打架,那片牛肉滑溜溜地掉回了盘子里。
一次,两次……他显得有些烦躁,眉头紧锁,鼻息加重,几乎要像在森林里遇到难啃的骨头那样发怒。
“用手。
”古星河低声说了一句,自己先拿起一个馒头,掰开,夹了一片牛肉进去,递给他。
阿骨如蒙大赦,立刻丢开那两根让他倍感挫折的“小木棍”,一把抓过夹着肉的馒头,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满足的咀嚼声立刻响起,酱汁沾满了他的嘴角。
他吃得又快又急,但这一次,他记得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发出那种低低的、表示满足的喉音,虽然依旧带着野性,却不再像野兽的咆哮。
古星河看着他狼吞虎咽,自己则慢条斯理地吃着。
他注意到阿骨的耳朵在微微翕动,眼神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专注在食物上,但偶尔会飞快地扫过周围嘈杂的环境——邻桌酒客的划拳喧哗、伙计不耐烦的吆喝、门外小贩的叫卖……这些属于人类市井的声音,像潮水般冲击着他刚刚被打开的感官,让他既新奇又紧张。
“肉。
”古星河指了指盘子里的牛肉。
“肉……”阿骨嘴里塞满食物,含糊地跟着重复。
“馒头。
”
“馒……头……”
“水。
”古星河拿起茶壶倒了一碗粗茶推过去。
阿骨捧起碗,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被那陌生的苦涩味道呛得皱起了眉头,但还是学着古星河的样子,说了声:“水……”
简单的词汇,在他口中发出,如同初生婴儿的牙牙学语,笨拙而珍贵。
古星河心中那点阴霾,似乎被眼前这笨拙的“启蒙”冲淡了些许。
然而,这份短暂的平静,很快就被酒楼外骤然爆发的喧嚣彻底打破。
一阵混乱的、夹杂着怒骂、哭喊和器物破碎的嘈杂声浪,猛地从街心传来,瞬间压过了酒楼内的所有声音!
古星河眉头一皱,放下筷子。
阿骨也停止了咀嚼,猛地抬起头,耳朵警觉地竖起,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听到了猎场动静的猛兽,随时准备扑出!
青石镇狭窄的主街上,尘土飞扬。
两拨人马正在混战。
人数悬殊。
一方足有十几人,穿着各色短打,手持棍棒、柴刀甚至扁担,个个面目凶悍,动作粗野,口中污言秽语不断。
为首的是个敞着怀、露出胸口一团黑毛的壮汉,手里拎着一根碗口粗的枣木棒,满脸横肉。
另一方只有五人,被那十几人团团围在街心。
其中四人都是年轻后生,穿着粗布衣裳,手里拿着临时捡来的木棍、板凳腿,身上已多处挂彩,血迹斑斑,但依旧背靠着背,将中间一个少女死死护住。
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荆钗布裙,却掩不住清丽的姿容。
此刻她小脸煞白,眼中含泪,充满了惊惶和无助,紧紧抓着一个青年的手臂。
那青年约二十出头,身材魁梧,眉宇间带着一股倔强的耿直,是少女的哥哥。
他手中握着一根粗实的木棒,手臂上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却如同受伤的猛虎,挥舞着木棒,拼命阻挡着那些试图冲破防御、抓向他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