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飞猿涧火(3/3)
击着高耸的城墙。
萧清璃一身素白劲装,外罩轻甲,立于南薰门城楼最高处。
寒风卷动她的披风和发丝,猎猎作响。
她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只有一片冰封般的沉静,目光如电,扫视着城下如同蚁群般涌来的北周军队,不断发出清晰而凌厉的指令。
“弩车!左前方三百步!敌军冲车!放!”
“滚油准备!倒!”
“西段缺口!陷阵营补上去!死守不退!”
“火油罐!对准云梯!”
她的声音穿透了震天的喊杀和金铁交鸣,精准地指挥着城头每一处防御。
每一次令下,都伴随着城下北周士兵凄厉的惨叫和攻城器械燃烧的爆裂声。
陈方、方山如同两头伤痕累累却凶性不减的雄狮,各自率领残部,在城头最危险处浴血厮杀。
陈方手中的战刀早已砍得卷刃,浑身浴血,状若疯魔,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刻骨的仇恨,仿佛要将饮马原和白水关的怨愤尽数倾泻。
方山则沉默如磐石,死死钉在一处被投石机砸开的巨大豁口前,用身体和残破的盾牌组成最后的防线。
惨烈的攻防已经持续了数日。
城墙被鲜血浸透又被大火熏黑,布满了刀痕箭孔和巨大的破损。
尸体在城下堆积如山,引来了遮天蔽日的食腐乌鸦,聒噪的叫声混合着伤兵的哀嚎,构成地狱的伴奏。
城头的守军同样伤亡惨重,疲惫不堪,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和麻木,仅凭一股意志在支撑。
萧清璃的目光越过如潮的敌军,投向远方北周中军那杆巨大的、绣着“宇文”二字的帅旗。
她看到了帅旗旁,不知何时多了一顶更为华丽、绣着四爪金龙的明黄帐篷。
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正站在帐篷前的高台上,远远地眺望着城头,那目光,如同毒蛇般黏腻而执着,穿越了血腥的战场,牢牢地锁定在她的身上。
是姬承天。
萧清璃眼中瞬间结满了寒冰,握着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目光中令人作呕的占有欲。
就在这时,一架北周新推上来的重型投石机,巨大的甩臂猛地挥动,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呼啸着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尖啸,竟直直朝着她所在的南薰门城楼砸来!
“郡主小心!”左右亲卫发出惊恐的呼喊,扑上来想将她拉开。
萧清璃却纹丝不动,眼神锐利地盯着那飞来的巨石轨迹。
千钧一发之际!
“混账!谁让你们攻击城楼的?!给本宫停下!瞄准城墙!只准攻击城墙!”一声气急败坏、带着巨大惊怒的咆哮,如同炸雷般从北周中军高台上传来!正是姬承天!他指着那架投石机,脸色因暴怒而扭曲。
投石机旁的周军士兵被太子的怒吼吓得一哆嗦,后续的动作出现了致命的迟缓。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巨石呼啸着擦着城楼飞檐的边缘掠过,带着巨大的动能狠狠砸在城楼侧后方的一片民居之中,轰然巨响,烟尘腾起,夹杂着百姓凄厉的哭喊。
萧清璃甚至能看清姬承天脸上那瞬间闪过的后怕和随即对她露出的、自以为深情的安抚笑容。
一股冰冷的厌恶和杀意,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她的心脏。
她不再看那个令人作呕的身影,猛地转身,声音如同淬火的冰凌,响彻城头:
“弓弩手!集中攒射!目标——敌军帅旗!”
箭雨如蝗,带着守军积郁的怒火,泼洒向那杆招展的黑色大纛!
与此同时,远在数百里外飞猿涧的峭壁之上。
古星河拄着染血的长剑,站在一片狼藉的战场边缘。
他脚下的栈道早已化为一片燃烧的废墟和尸骸的坟场。
幸存的镇北军士兵正在清理战场,给重伤的敌人补刀,收集着还能使用的箭矢和武器。
浓烟依旧滚滚,遮蔽了天空。
他微微喘息着,连续的高强度搏杀让他也感到了疲惫。
一名斥候疾步而来,低声在他耳边快速禀报了几句。
古星河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凝重,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雪柠……清璃……”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南方。
在那个方向,隔着千山万水,天京城正笼罩在血与火的阴影之下。
他仿佛能看到那冲天的烽烟,听到那震天的杀声。
他握紧了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焚毁粮道的目标已经达成,重创了北周,为镇北城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然而,另一个更沉重的担子,却压上了他的心头。
韩擒虎的八千轻骑,如同嗅到血腥的饿狼,正沿着山道,朝着飞猿涧的方向疾驰而来。
古星河深吸了一口带着浓烈焦臭和血腥味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
他转身,对着正在休整的士兵们,发出了新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清理战场!收集所有可用箭矢、火油!依托残存栈道和有利地形,构筑防御工事!”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沾满血污却依旧坚毅的脸,“韩擒虎的追兵将至!此地,将是我们最后的战场!拖住他们!为天京,再争取时间!”
士兵们沉默地领命,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
他们迅速行动起来,在燃烧的废墟和尸山血海中,开始构筑新的、注定更加惨烈的防线。
古星河再次望向南方,天京城的方向。
烽烟仿佛在他眼前凝聚,化为那个素衣染血、傲立城头的倔强身影。
他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呜咽的山风中:
“清璃……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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