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剑雨天京(2/3)
那狗贼的妹妹——张雪柠!”
“什么?!”
“张雪柠?!”
“古星河的妹妹?!”
短暂的死寂之后,殿内轰然炸开!如同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
杨玄感霍然起身,带倒了身后的胡凳。
韩擒虎双眼瞬间变得血红,那只未受伤的手死死按在了刀柄上,伤口处的绷带瞬间又洇开一片鲜红。
就连一向沉稳的裴行俭,握着酒杯的手也猛然收紧,指节泛白,目光如电般射向殿门。
滔天的恨意、复仇的狂喜、嗜血的兴奋……无数道混杂着最原始暴戾情绪的目光,如同无形的利刃,瞬间汇聚到那名斥候身上。
宇文烈端着金杯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
他缓缓放下酒杯,深陷的眼窝中,那两点幽光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归于深不见底的沉静。
“带上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内所有的躁动。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名魁梧如铁塔般的周军悍卒,押着一个纤细的身影踏入这金碧辉煌却又杀气腾腾的修罗场。
灯火煌煌,映照出少女的身形。
她穿着一身素净得近乎刺眼的月白衣裙,裙摆和袖口沾染了明显的污渍和几点暗红的血痕。
一头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粘在汗湿的额角。
她的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反绑在身后,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然而,当她被迫抬起头时,殿内骤然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肌肤欺霜赛雪,在通明的烛火下仿佛笼着一层柔光。
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天最完美的杰作,眉眼如画,鼻梁秀挺,唇色是天然的、带着一丝倔强弧度的淡樱色。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大而明亮,眼瞳是极其罕见的、如同最上等墨玉般的纯粹黑色。
此刻,这双墨玉般的眼眸中没有泪水,没有哀求,甚至没有多少恐惧。
有的只是冰封般的冷静,一种近乎透明的疏离,仿佛一尊无瑕的玉雕,静静立于这污浊血腥的殿堂之中,将周遭一切的喧嚣、贪婪、暴戾都隔绝在外。
她站在那里,像一道骤然撕裂污浊黑夜的清冷月光,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彻骨。
“狗贼古星河的妹妹?”韩擒虎第一个打破这诡异的寂静,他那只完好的手猛地一拍桌案,身体前倾,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张雪柠,如同饿狼盯住了猎物,嘶声道:“好!好得很!真是老天开眼!老子今天要活剐了她,祭奠我飞猿涧八千兄弟的英魂!”他猛地抽出半截佩刀,刀锋在烛光下反射出刺骨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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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剐了她!”
“祭旗!祭旗!”
“让古星河那狗贼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群情激愤,将领们纷纷拍案而起,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狰狞的叫嚣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一道道充满恶意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殿中那个单薄的身影上。
张雪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被反绑在身后的手指死死地掐进了掌心。
然而,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那双墨玉般的眸子只是淡淡地扫过那些因仇恨而扭曲的面孔,随即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弯小小的阴影,仿佛将自己彻底隔绝于这沸腾的恨意之外。
宇文烈没有立刻制止。
他坐在主位,如同山岳般沉稳,冷硬的目光从那些狂怒的将领脸上缓缓移过,最后定格在张雪柠身上,带着审视与估量。
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层层剥开,看清她这冰封般的平静之下,究竟藏着什么。
殿内的喧嚣在宇文烈无声的威压下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怒火。
“够了。
”宇文烈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躁动。
他的视线从张雪柠身上移开,扫过韩擒虎那因暴怒而扭曲的脸、杨玄感紧握的拳头、裴行俭深锁的眉头,最后落回虚空。
“仇恨,要落在正主头上才有滋味。
”他缓缓道,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块砸在殿中,“剐了她,除了泄一时之愤,除了逼那古星河与我们不死不休,还能得到什么?”
他顿了顿,深陷的眼窝中幽光一闪,语气带上了一丝冷酷的算计:“活着,才有价值。
带下去,好生看管,不得有丝毫损伤。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张雪柠,带着一种主宰生死的漠然,“过几日,随大军班师。
她,会是悬在古星河头顶的一把好刀。
”
命令已下,不容置疑。
两名亲卫甲士立刻上前,动作虽不轻柔,但也不敢过分造次,架起沉默如冰的张雪柠,转身便走。
她月白的裙裾扫过沾满酒渍和油污的地面,留下一个清冷决绝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浓重的黑暗之中。
韩擒虎死死盯着那消失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最终狠狠一拳砸在桌案上,碗碟震得叮当乱响,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便宜她了!”
杨玄感重重坐回胡凳,抓起酒坛猛灌一大口,酒液顺着胡须流下,眼中戾气翻涌,却终究没有再开口。
裴行俭默默饮尽杯中残酒,望向殿外沉沉夜色,目光幽深难测。
喧嚣似乎又回来了,但方才那股复仇的狂热,却被宇文烈一盆冰水浇熄,只剩下一种更深的压抑和隐隐的不甘,在酒气和烛烟中无声弥漫。
……
万里之遥,落月城。
此地仿佛被造物主遗忘在尘嚣之外。
它雄踞于千仞绝壁之巅,背倚着终年云雾缭绕、白雪皑皑的万仞山脉。
强劲的山风永不停歇地呼啸着,卷起崖边松涛阵阵,发出低沉而永恒的呜咽。
险峻的地势是它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山下的烽烟与血腥。
城西,听松崖。
此处更是孤绝,突出的巨大岩石如同悬于云端的神鹰之喙。
崖边,几株虬劲的老松扎根于石缝,枝干如铁,在罡风中扭曲盘绕,针叶发出尖锐的嘶鸣。
崖下是深不见底的云海,翻滚涌动,变幻莫测。
一个身影就站在这孤崖的最边缘。
青衫磊落,衣袂在凛冽的山风中猎猎狂舞,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
正是剑仙王逸的关门弟子,江砚峰。
他身姿挺拔如崖边孤松,一手按在腰间那柄古朴长剑的剑柄之上。
剑鞘乌沉,无任何纹饰,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透出。
他正极目远眺,目光穿透重重云雾,仿佛要望尽天涯。
然而,他眼中映出的并非眼前壮阔的云山雾海。
而是万里之外,那座正被血与火吞噬的城池——天京。
熊熊烈焰仿佛就在他瞳孔深处燃烧,冲天的黑烟遮蔽了他心中的朗朗乾坤。
耳畔呼啸的风声,也化作了妇人凄厉的哭喊、孩童无助的悲啼、刀剑劈开骨肉的闷响……那些声音来自千里加急送达的、染着烽烟气息的军情邸报,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天京……破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被狂风瞬间撕碎。
按在剑柄上的手,微微颤抖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在胸中翻滚、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
一股沛然莫御的剑气,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勃然迸发!
“铮——!”
腰间那柄古朴长剑,竟在鞘中发出一声清越激越的长鸣!仿佛沉睡的苍龙被惊醒,感应到了主人那沸腾的剑意与冲天的怒火,渴望饮血!这剑鸣声穿透呼啸的风声,清晰地回荡在孤崖之上。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而轻盈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脚步声的主人显然也听到了那声剑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砚峰!”
声音清冷,带着一丝药草特有的微涩气息,如同山间清泉,试图浇灭那无形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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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砚峰猛地转身。
来人一身素净的月白布裙,裙摆和袖口绣着极淡雅的青绿色藤蔓纹样,如同初春新发的嫩芽。
她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