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发酵(1/3)
◎他确实是重诺的。
◎
孟秋回到霁水,家里已经炎炎夏日,到处铺着潮气,蝉鸣四起。
她两手捧着湿毛巾,轻轻蒙住脸,把汗压进去,现在要是有镜子,她的脸一定红极了。
表姐严衫月一只手拿着羽毛球拍,挥了挥,转动手腕放松,搭了下她的背。
“场馆时间要到了,再加一个小时?”
她们在羽毛球馆快打了两个小时,外面天都黑了。
孟秋好久没这么出汗了,不休息还好,一休息有点筋疲力尽。
严衫月向来很照顾她,没想到运动起来这么不要命。
孟秋弯弯眼睛,柔声说:“好姐姐,饶了我吧。
”
严衫月双臂展开,扩了扩肩膀,精力还很好似的,挤眉弄眼打趣她:“最近看红楼啊,这腔调。
行了行了,刚才你都接不住,关看你捡球也没劲儿。
”
她瞧了瞧孟秋细胳膊细腿,“一看你平时就不锻炼。
”
孟秋仰起脖子,往椅子上一靠,感受汗意带给她的释放。
累是累。
但酣畅淋漓。
还有种灵魂往外飞了一阵的自由感。
严衫月在她椅子旁边坐下,拿了干毛巾,擦了擦手。
“发泄完了?”
“我愁爸妈不让我在国外工作,你愁什么?”
孟秋刚闭着的眼睛掀起来。
在霁水,她没什么愁的。
就算是燕城,也没什么值得愁的,日子总要过,她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要学习,要考研,还要为未来的工作打基础,哪儿有时间转圜在一件事上。
还是一件她没什么主动权的事。
严衫月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自己也开了一瓶,豪放地喝了好几口。
“打球之前我看你仿佛不大高兴。
”
“前些时候听小姨说你出国了,怎么回来了,是因为这个吗?”
“还是你有新男友了?突然异地不适应?”
孟秋眼睛迷蒙得像在细雨中:“姐姐,你说,爱情在男人和女人之间,是不是一场骗局。
”
“它根本不存在,只是被人类美化了。
”
严衫月看了她一眼,噗嗤笑出来:“谁告诉你的?”
她略顿了顿,认真说起来:“秋秋你对任何事情都太要求一个好结果了,爱情就是虚无缥缈的,它来去自由,也充满不确定性,或许正因如此,它对你来讲是一件很没安全感的事。
”
“如果……你因为高中那件事,把所有人对你的倾慕都抵挡在外,我……真的会为你感到惋惜。
”
羽毛球馆很高,孟秋穿过睫毛看顶上的灯影。
她的眼睛汗湿了,灯也晕着水渍,眨一眨,像看到绒花。
这样的景象。
她难免想起她躺在裕和庭的沙发上。
有时候睫毛也是湿的,眼泪挤出来。
她从湿掉的绒花里,看到金色的灯光跟着赵曦亭额前的发尖挪移。
大部分时间,她只能看到一半的光。
另一半是他的脸,他的眼睛。
赵曦亭要是弄出意趣来,会探得很深,眼睛偶尔眯缝看她表情,等她专心地感受他才完全闭上。
这个时候他长而密的睫毛会拂过她眉间,折起来,细细绒绒地扎进她的毛孔里。
再偶尔,赵曦亭的头发硬朗地擦磨她的下颌,故意蹭得她一缩,恶劣地笑起来。
那张英俊冷峻得毫无贪欲的脸也因此冒出点人性的情色,轻轻覆住她脖子,用掌心感受她声带的轻吟和忽急忽慢的呼吸。
她衣服越完整,赵曦亭手指越容易贴上她腰线,往上,或往下,跟给她留了遮羞布一样,指节鼓出一段,遮住她在他逗弄下产生的颤抖。
她衣服乱了他反而不碰了。
她身上该他享受的,他一寸不落。
但他只是享受,够了就会起来,薄唇贴着她耳廓边吮边吐息,仿佛体恤。
“还不行么。
”
每听到这一句,她心脏就跟过电一样。
但孟秋觉得,她才是等得最多的那一个。
永远等待他下一个动作。
像即将修剪的一颗树。
而赵曦亭是园丁,他将带着剪子往哪里钻,她的哪一段会落下,全然未可知。
她偶尔会很矛盾,从躯壳中脱离开,俯视地看着自己和他,分不清他和伤害自己的那个人的区别,但更多时候她又非常清楚,几乎是第六感的直觉,他们有本质的不同。
但她理不明白里面的关窍。
最近他都没有找她。
像答应了她,就真的要给她足够的自由。
也好像试着信任她,信任她不会跑掉。
温和地,放纵地,给她呼吸的口子。
她原以为,赵曦亭即使放她回霁水,也会一天一个视频,问她在哪儿,跟谁吃饭。
又或者他会不信任地挑一些细节上的小毛病,目的就为了她完全给他报备行程。
好让她完全活在他的掌控下。
他变得不像他了。
但他确实是重诺的。
仿佛只要是以男女朋友间商量的方式。
他就愿意同意。
即使非他本意。
孟秋想到什么问什么,好奇正常的情侣之间会做什么。
“姐姐,你谈恋爱会查岗么?”
说起来,她和林晔也算不上正常,在一起没多久就异地,没什么恋爱的实感。
她不会恋爱,觉得人与人之间都需要空间,所以基本上不查,她和林晔两个人默契地顶多问一问今天有没有发生高兴的事。
严衫月有点好笑地看着她,“分情况,谁喜欢得更多一点,更没安全感一点就会查,很正常。
”
孟秋又问:“足够的信任也不行吗?”
严衫月瞥了她一眼,笑说:“信任这个东西在男女朋友之间就是一张薄纸,就看双方戳不戳破,它是辩证的,而不是一直存在的。
”
“怎么回事,前面那段白谈了?”
严衫月歪了歪头,看她眉眼,旁观者清的角度。
“你吧,太乖了。
”
“林晔那个怂脑子大概把你当神一样供着,也不敢越线太过,没怎么查过你。
”
“正常来说,问几句每天在哪儿挺必要的。
”
“情侣之间没点探索欲还是情侣么。
”
严衫月踢踢鞋子,见鞋带松了,蹲下去绑,“但是过了也确实不行,太窒息。
”
譬如赵曦亭。
也许是不呆在赵曦亭旁边。
孟秋反而有余力去思考他的行为逻辑。
孟秋回忆了一下。
她第一次和赵曦亭在一起的时候,他享受她给他报备行程的行为,但看起来并不是真的想每分每秒掌控她。
她说的是真是假,他完全不感兴趣。
说掌控她不全然对。
他似乎喜欢的是恋爱感。
满足的是自己。
确实很变态。
也很符合他做惯了上位者只顾自己的调性。
但到现在这个阶段,他好像又变了,有的放矢。
她更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了。
孟秋手机震了震,看到提示吓一跳,说曹操曹操到,赵曦亭像知道她在琢磨他似的,从手机里冒出来。
孟秋心慌了几秒,下意识把手机屏幕朝下。
严衫月看到她表情,挑挑眉,“怎么了,见鬼一样。
”
孟秋轻声说:“没什么。
”
过了会儿,她冷静下来,心不甘情不愿把手机拿起来。
总归要看的。
不然她不回消息,他找过来怎么办。
赵曦亭没发文字,只是一张照片。
照片背景很昏暗,颜色最重的是桌上的霓虹光,红的紫的迷离地淌过酒杯,旁边有开封了的酒瓶,一丛丛,棕的透明的都有,酒标全英文,纸醉金迷得不像话。
显然不在家。
照片的重心是桌上的烟。
孟秋看着这照片,觉得他意有所指。
这种场子少不了烟酒,他刚戒烟,很容易勾出瘾,上了瘾却不能抽,估计抓心挠肝地不痛快,发这照片,仿佛遭这场罪就是因为她。
好歹他不在跟前,拿她没办法,孟秋干脆装瞎,当看不明白。
先前她都让他别戒了,是他讲不听,非做给她看的。
赵曦亭拍完照,把手机一收,放桌上。
旁边人好奇问了句:“这烟怎么了?”
赵曦亭唇边卷着笑,神色疏懒,“没,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