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3)
贺凤臣静静地听完,这才淡淡开口,“是。
可我如今反悔了,并不想告诉你。
”
“为、为什么?”
“此前是我莽撞。
”贺凤臣看了她一眼,“阿风。
”
他顿了顿。
每次唤她的名字时,他总要停顿。
“玉烛不是普通修士,你当知晓。
”
“我……”阿风神色有点凝重,“隐约猜出来一点……但我之前也只认为他可能出生富户,家境不错。
”这也是为何她之前频频想劝方梦白找回自己记忆的缘故。
博学多才,举止端雅,必定不是小门小户出身,说不定出身什么世家大族,过着吟风弄月的风雅日子。
跟她龟缩在一个小山村里,粗茶淡饭,粗布麻衣,成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岂不可惜。
阿风想到这里神情黯淡,但她不好,不坦荡,也有私心。
她其实也怕阿白找回记忆就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人,回到自己的世界,回到贺凤臣的身边。
“不全错。
”贺凤臣点评。
阿风心底一沉,强颜欢笑。
“你年纪太小,历事少。
他过往与常人不同。
”
阿风张张嘴,没等她开口,贺凤臣便洞悉了她的心思,打断道,“我知晓你在想什么。
”
“我这两日想过,我不认为现在的你,能接受并处理好这一切,一切待你入道之后再说吧。
”
这不公平。
莫名其妙被他一顿贬低,阿风忍了又忍,忍不住开口,“二哥这说得什么话,不觉得太看轻我了吗?”
贺凤臣停了下来,看她一眼,阿风突然有种错觉,仿佛此刻她的不满在他眼底也是孩子的印证。
“他的事,我自会对他说,你就不必插手了。
”
“可……”
“可从前毕竟夫妻一场……”阿风忍不住道。
阿风不明白,贺凤臣的面色为何霎时冷淡了下来。
尤其是在听闻她“夫妻”二字时,他目光澄澄,似乎闪烁淡淡的轻蔑。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们算得什么夫妻?
他注视着她,如果目光有实质的话,贺凤臣的目光便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泛着微妙的妒恨。
舌尖一点点舔舐过她每一寸肌肤,冰冷地描摹,丈量着要如何将她绞死。
而她方才竭力表现出来的友善,热情,在他眼底都是不值一提的幼稚,可笑的。
……
他恨不能绞死一无所知的她。
恨不能——
眼前又再度浮现出昨日那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伏在她身上,漠视她的哭泣求饶。
贺凤臣这次顿了好一会儿,方才又开口。
“不告诉你是为你好。
”
少年沉默半晌,扶案而起,清亮凤眸睥睨间,掠过一点冷傲的轻蔑,一点居高临下的悲悯。
“你会后悔。
”
直到现在,阿风终于觉察到,贺凤臣似乎对她抱有淡淡的敌意。
这是这敌意,若有若无,像江南的烟雨,霏微淡渺,一晃而过,又好像仅仅只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错觉。
毕竟贺凤臣大部分时候又十分照顾她,待她极为包容。
就比如现在。
才说完那有些不客气的话,贺凤臣却又主动帮她收拾碗筷,绝口不再提之前那点不愉快。
阿风也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不再多问。
-
鉴于阿风的三脚猫功夫,在找那只野猪精麻烦之前,贺凤臣特地抽出了一天时间给她安排特训。
这一次,跟之前那几次都不同。
这一次,她需要从头到尾,完完整整跟他走一遍招。
阿风之前不是没跟贺凤臣切磋过,但都以教学为主,比较碎片化。
第一次正儿八经喂招,她有些激动,更有些兴奋。
贺凤臣似乎看出她的激动,容色淡淡,不予置评,选择不打消她初始的热情,“开始吧。
”
阿风深吸一口气,攥紧剑就冲了上去。
一顿输出。
没办法,她也知道她跟贺凤臣差距太大,只能硬着头皮,不讲武德,逮着一点机会便使劲挥砍。
贺凤臣微微蹙眉,没说什么,甚至也没怎么动,阿风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躲开的。
她举起剑,又一顿暴力输出。
单方面被她打了半天,贺凤臣终于动了,抬起手,轻而易举,格下她一记重击。
抬起纯黑眸子,淡淡反问:“打完没?”
阿风:“……”毫不夸张,她的头皮一下子就炸开了。
少年淡淡的嗓音仿佛是跑步时的信号枪。
她面色一变转身想跑。
贺凤臣就已经追了上去,对准她手臂、小腿、手腕、膝弯,随便敲了两下。
疼痛袭来的刹那间,阿风下意识地做出人类最基本的反应——逃跑。
她抱着剑抱头鼠窜,“啊啊啊啊疼!!二哥饶命!!”
贺凤臣下手毫不留情,敲她各处命门,“……不许跑。
”
阿风:“呜呜呜呜。
”
贺凤臣甚至还一边敲,一边平静报数:“……”
“阿风,至此,你已经死了一百三十次了。
”
少年黑黝黝的眸子鬼鬼的,语气幽幽的:“你的脚筋这时已经被我挑断了。
”
“手筋,断了。
”
“腿。
”
阿风:“呜啊啊二哥不要用这么平静的语调说这么可怕的事啊。
”
贺凤臣动作轻飘飘的,但出剑太密。
阿风被打得浑身都疼,强忍住身体本能的反应,想要寻找反击之机——
她不知道拳头从哪个方向来,只知道四面八方都是贺凤臣的拳头。
阿风:……果然还是先逃跑拉开距离吧。
她再一次抱头鼠窜。
贺凤臣终于拿她没办法,不得不缓了出剑:“……回来,打我。
”
“呜呜呜。
”阿风哇哇大哭,“让我缓缓!喘口气!”
贺凤臣果然原地停了下来。
阿风这才松口气,转过身,调整了一下握剑姿势。
贺凤臣又如鬼一般追上来,白衣当风,身姿缥缈。
阿风:“啊啊啊啊你骗人!”
贺凤臣澄清:“……够了。
”
阿风:“就让我缓这么点时间?”
贺凤臣强调:“两息,你已经死了百次了。
”
阿风一噎,流泪:“……我恨你。
”
隔了好一会儿。
贺凤臣这才收剑,结束了惨无人道的单方面殴打。
他低头看瘫在地上的阿风:“……你可还好?”
阿风遍体鳞伤躺在地上,抽抽搭搭,好痛……全身都痛。
贺凤臣伸手:“起来。
”
阿风揣了一肚子的气,耍赖不起,当没看见。
贺凤臣皱了一下眉:“……我扶你。
”
阿风:“不起不起。
”
贺凤臣抿唇,垂眸看着她。
阿风翻个身:“不起不起,你打我呜呜呜。
”
贺凤臣抿了抿唇,觉得冤枉:“……我没有。
”
可能是他俩闹出得动静太大,又僵持太久,把方梦白也闹了出来。
少年瞅瞅躺在地上,遍体鳞伤的阿风,又瞅瞅安然站着,衣摆无尘的贺凤臣。
愣了一下,“阿风……贺兄,这是怎么回事?”
语气虽然还很温和,但面色却有些凝重,多出几分礼貌的质问之意。
贺凤臣一僵。
阿风见到方梦白,顿时如见到救星,一个骨碌爬起身,指控说:“呜呜呜他打我!”
贺凤臣:“……”
方梦白抚摸她胳膊上的伤痕,微微变了脸色:“贺兄?解释一下?”
贺凤臣皱了眉,可能头一次体会到百口莫辩的滋味。
“……我没有。
”
方梦白也不是瞧不出来他们在切磋,可见爱妻受伤,登时心疼得不行,满面不赞同地拉偏架,“阿风毕竟刚学剑,譬如婴儿之蹒跚学步,怎可揠苗助长?”
贺凤臣无言以对:“……”他听着他的指责,看了眼挽着方梦白胳膊的阿风。
唇角抿出个执拗的弧度,挺直了脊背,收剑入鞘,冷冰冰道:“我明白了。
”
阿风见贺凤臣骤然冷淡的神色,迟钝地隔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
眼前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怎么这么像她之前看过的狗血小说。
哭泣的女配,护短的男主,清冷倔强的女主……
阿风:坏了,她好像一不小心就成搞栽赃陷害的恶毒女配了。
来不及跟阿白多解释,她赶紧追着贺凤臣走远的背影跑了过去。
“二哥,二哥,”阿风叫住他,诚恳认错,“我不是故意的。
”
贺凤臣脚步不停,漠然看了她一眼,“我没生气。
”
“真的?”阿风不信,他走路都快生风了。
少年腿太长,她跟不上他脚步,下意识去拉她胳膊,“二哥,等等。
”
贺凤臣抬起手,挡了回去,纯黑的眸子无声地看了她一眼。
阿风好像被他瞪了一眼,讪讪退了回去,结果光留意眼前了,脚下打结,差点向后栽到后脑勺。
贺凤臣:“……”身体的反应更快一步,一闪身的功夫,便已落到她后面,稳稳接住她背心。
阿风惊喜:“二哥!”
贺凤臣闭上眼,沉默一刹,叹口气,到底松动了。
收了袖,转头认真看着她,“我为何要骗你。
”
“我……”阿风讪讪,“我怕你讨厌我……”
贺凤臣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纠正,“阿风,我不讨厌你,我——”
当真不讨厌吗?好像不对。
他甚至可以说喜欢她。
可若是直接说喜欢……好像也不对。
“我……”贺凤臣想不明白,动了动眼睫。
他只知道,她是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一个变数。
他的丈夫喜欢她。
他的妒忌,厌恶,敌意,都是正常的情绪,不正常的是,这情绪里竟混杂几分喜爱。
“阿风,我没生气,也不在意。
”他想不明白,干脆不作他想,淡淡地下了逐客令,“你走罢,过两日还要去除妖,好好休息。
”
第三天一早,贺凤臣遵守承诺,带阿风外出除妖。
因前夜早已知会过方梦白,方梦白送他们出门。
方梦白不放心,站在大门口忧郁地皱着眉,看着他俩:“阿风还是个孩子呢。
”
他因为那天练剑过猛,如今只得留下看家养病。
贺凤臣:“不小了。
”
方梦白很忧愁:“野猪皮糙肉厚,牙又尖利,若是不小心被撞伤了……”
贺凤臣:“我会护她性命。
”
想到能出门打野猪,阿风也有点兴奋,在贺凤臣旁边帮腔:“二哥会保护好我的。
”
方梦白竟笑了:“二哥,是啊,毕竟都叫上哥哥了,他可不得保护你?”
阿风:“……”
贺凤臣看了一会儿,倏冷峻道:“玉烛。
你为她取名扶摇。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鸟幼鸟学飞,老鸟会推幼鸟离巢。
“不经历过风雨又怎能生出健壮的双翅,鹰击长空?
“你若为她好,便不该将她一直置于你的保护之下。
还是说,你是不愿,不想让她飞?”
后半句这简直是字字诛心了。
方梦白面色一白,心底一惊。
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惊魂未定,缓缓开口:“你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