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退婚书(3/3)
和谈,可麻就麻烦在,他这一去不复返,坐实了通敌的罪名。
当时许多朝官跟齐俊良一般,不相信李襄会叛国,但后来锦衣卫查出越来越多的证据。
“我回京后,看过卷宗,有五名将领证实,李侯私下着实不满皇帝久不立中宫嫡子,数度对着底下将领发出过怨言。
”
“而且,当年亲眼目睹李襄步入北燕军帐的有五千人,这五千人是当年援军的先遣部队,而其中就有肃州军的旧部,更有李襄心腹爱将巢正群。
”
“至今巢正群依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整日郁郁寡欢,醉生梦死。
”
“我思量过,旁人可能诬陷李襄,但巢正群不会,他是李襄一手提拔出来的悍将,视李襄为父,与李蔺昭情同手足,此外,五千人亲眼所见,难以作假。
”
正因为铁证如山,朝中替李襄鸣不平的大臣都哑口无言,甚至就连他都没查到李襄被人诬陷的可能,裴家密卫查实,李襄的的确确进了北燕军帐,且着实放了一万人走。
更棘手的是,七皇子因此牵连进李家一案,锦衣卫查到他曾自比李世民,惹怒圣上,遭至圈禁。
锦衣卫结案后,皇帝最终发落了李家,全境通缉李襄,李家族人被逐出京城,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保留一座侯府,供养皇后之母李老太太,现如今那个眼瞎的老太太独自居在府邸,无人问津。
值得庆幸的是,皇帝尤其钟爱李蔺昭,念他守住肃州门户,死得悲壮,免了他牵连之罪,是以少将军之名,依然被朝野称颂,只是其他肃州军就没这么幸运了,战死的没得到抚恤,活着的被罩在叛军污名之下,以至于军中原先对李襄的敬重全部转化为痛恨甚至唾骂。
齐俊良却激动道,“既然过去弄不明白缘故,现如今李襄还活着,被送回京城,不是正好可以问个究竟吗?”
裴越闻言,白皙的俊脸忽然渗出一抹近乎无奈的笑,“我们现在还见不到李侯。
”
“为什么?”
“因为北燕的条件我们没答应,他们不肯放人。
”
“管他呢,人在咱们的地盘,想个法子不给弄出来了?”
“你以为北燕人没想到这一层?南靖王是位枭雄,城府极深,他把李襄送回大晋,实则意在搅动大晋朝局,此其一,其二,以李襄为筹码跟大晋漫天要价,为确保李襄安虞,他不惜将北燕皇室座下十八罗汉之八遣来大晋,让他们日夜守在李襄身旁,此八人功夫极高,等闲人不是对手。
”
不然萧镇等人也不至于铩羽而归。
“所以,”齐俊良听到这里,叹道,“萧镇就是为了去抢人?”
裴越冷冷掀了掀眼皮,“是抢还是杀,不好定论。
”
齐俊良闻言立即意识到其中隐藏的干系,猛打了个激灵,也对,李襄回京,将直接关乎案情真相,关乎七皇子能否被顺利放出来,一旦七皇子归朝,那么从礼法上来说,该由他正位东宫。
换一句话说,李襄的存在对恒王是莫大的威胁。
萧镇两次雇买死士欲杀之而后快也就不奇怪了。
弄明白始末,齐俊良急得头发都要白了,
“那怎么办,接下来这案子我还怎么查?”
裴越静静看着他,“我之所以将使团进京的真相告诉你,就是为了提醒你,这个案子,你暂时先停下来。
”
“为什么?”
裴越清隽的眸色里沁着些许幽泽,“你不觉得咱们查得太顺利了吗?”
齐俊良一愣,“什么意思?”
裴越素来敏锐,他想起那位蒙面高手,既然萧镇手握这么厉害的人物,为何还要去外头雇些不如蒙面人的死士?这一处不合情理,
“我总觉得暗中有人盯着咱们,盯着这个案子,做局牵着咱们的鼻子走,所以,我的意思是,暂且停下不查,其一,看看那幕后之人会不会露出马脚?”他习惯了做执棋之人,不习惯成为别人的棋子。
“其二,如今的证据还不够定萧家的罪,却能打草惊蛇,一旦萧镇知道刑部查到他身上,你看他急不急?蛇不跳出来,你如何捉得住他?如果萧镇自个儿找死,那恒王也怨不得你。
”
“此外,既然牵扯旧案,那么有干涉党争之嫌,咱们还需谨慎。
”
裴家祖训不干涉党争,任何与裴家联姻的家族,也均是这个立场。
不如先静观其变,再谋后事。
烫的酒已经凉了,谢茹韵最终一口也没顾上喝。
“事情就是这样的……”
明怡听她说完,神色也无明显变化,只点点头说,“我有数了,我回来,便是要查清楚事情始末,还父亲和三万肃州军一个清白。
”
谢茹韵见她说的轻飘飘的,心里一阵惨然,她爹爹可是都察院首座,那样的身份却一而再再而三叫她别掺和进去,里头的水比想象中要深,又岂是轻易能查明白的,却还是咬着牙说,
“那我能帮你什么吗?”
明怡静静笑了一会儿,摇头道,“不用,你别捣乱便成。
”
谢茹韵:“……”
脸一阵通红,“你既然这么说,我以后就不找使团麻烦了。
”
明怡见她一双眼哭成桃子,抬手抚了抚她的肩,“交给我,别担心。
”
交给我,别担心。
她也不过一瘦弱的姑娘家,还无依无靠,如何能在这万马齐喑的朝堂劈开一条生路来。
谢茹韵泪水又是一阵泉涌,哽咽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进裴家?若是被那裴东亭发觉你的身份,我担心他能把你送去锦衣……看他谦谦君子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心里头指不定是个狠人,否则年纪轻轻哪能轻易执掌那么大一个家族?”
“裴东亭这个人将祖训视为圭臬,你所行之事与他心中的信念背道而驰,我怕他对你不利。
”
明怡似乎没把她这句话当回事,还是那句话,“交给我。
”
有些人天生能给人信任感,比如李明怡。
谢茹韵无话可说,泪水涟涟怔望她,“那往后我还能与你往来吗?”
明怡笑容依旧,“可以跟我打马球,可以跟我喝酒。
”
谢茹韵:“……”
“你跟你哥一样是个酒徒子!”
明怡轻咳一声,倏忽闭了嘴。
少顷,先送谢茹韵出门,明怡顺着面馆的楼梯往下,打侧门出来,裴家的人被她安置在不远处的萧家铺面里,打这儿过去更近。
人将将下台阶步入院中,忽然一柄飞镖从侧面袭来,眼看即将击中她,青禾袖下飞出一条银链,只听见咣铛一声,银链将那飞镖击偏,紧接着青禾掌风一变,银链忽变银蛇窜到那人眼前,飞快圈住他脖颈,与此同时青禾疾步滑近,勒紧锁链,屈指为爪,扼住那人脖子,将他整个人重重摁至墙面,杀气腾腾喝道,“找死!”
整个过程,明怡一动不动,甚至眼风都不曾抬一下。
长孙陵被青禾勒得喘不过气来,细汗自脑门炸开,目色却始终罩着那道清绝的身影,近乎哽咽,
“师……
明怡舌尖抵着齿关,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低沉问,“阿尔纳的行踪是你透露给谢茹韵的?”
这几日皇帝下旨,命长孙陵和梁鹤与陪南靖王之子阿尔纳游玩。
长孙陵眼底有血色溢出来,喃喃张望她没吱声。
明怡拢着斗篷,近前一步,略带无奈,“所以,我收拾完了谢茹韵,接着还要收拾你?”
应着这句话,青禾银链勒得更紧了一分,长孙陵俊脸涨得通红,额尖青筋暴起,艰难地续上一口气,还是不说话。
明怡看着他倔强的模样,一如当年初到肃州,浑身带刺,她叹了一声,抬着下颚吩咐青禾,
“放开他,一边去,捂住耳朵不许听。
”
青禾对她的指令,向来是不折不扣执行,遂抽出银链,转身步开十步,捂住耳朵。
明怡确认她照做不误,放了心,近前来,抬手抚了抚长孙陵发皱的毛领,平静道,
“所以你怂恿谢茹韵刺杀阿尔纳,就是为了逼我现身?”
长孙陵双眼通红靠着墙壁,一动不敢动,不无敬畏地凝望那双陌生眉眼,只嘴唇发乌发颤,“师傅”二字在唇腔里打转,迟迟不敢吐露出声。
明怡终于替他捋顺毛领,视线从他胸前移至那双眼,低声道,
“下回见我,记得带一壶酒。
”
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