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新项目(方/齐线)(3/3)
新春之夜,树下惊鸿一瞥的侧影,以及最终她选择拒绝皇室暧昧的赐婚暗示,毅然嫁给了情投意合、正直可靠的神捕高斐的场景。
「……他竟不知该问‘若当年’什么。
是问他若放弃争权夺利?还是问她若肯抛却一切?皆是虚妄。
他们之间,从头至尾,不过是镜花水月。
得失之间,何尝有常?」
写下最后一个句号时,霍一觉得自己的一部分也随之干涸了。
她怀着巨大的负罪感和解脱感,将《玄都手札》的残稿深深锁起,不再触碰。
这一锁,就是十年。
雨不知何时小了,只剩下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情人的低语,摩挲着夜的神经。
霍一缓缓靠向椅背,闭上眼睛。
胸腔里充斥着一种饱胀的情绪,是时隔多年再次被故事情节勾起的悸动,是对当年那个绝望又执拗的自己的怜惜,还有一种……重新燃起的、强烈的创作冲动。
十年过去了,她不再是那个蜷缩在地下室里、只能靠文字宣泄痛苦的女孩。
她拥有了很多——事业、名誉、方欣给予的温暖陪伴、甚至与叶正源之间也达成了一种危险而稳定的新平衡。
她以为自己早已愈合,早已强大到可以平静地回望过去。
可现在她才发现,那份情感从未真正消失。
它只是被时间层层覆盖,如同休眠的火山,一旦被触动,内里依然是滚烫的、奔腾的岩浆。
那份对令狐喜这个角色的复杂情感,那份通过李悟之眼进行的、充满痛苦与迷恋的凝视,至今仍能轻易地攫住她的心脏。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昭夜行》成功之后,她内心总有一处无法被填满的空虚。
因为她始终欠自己一个交代,欠《玄都手札》一个真正的结局。
不是当年那种绝望的、自毁式的悲剧终结,而是一个经过沉淀、经过审视后,真正属于这个故事、属于她内心情感的结局。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来自北京的短信,来自那个她设置了特殊提示音的号码。
「近期湿气重,注意关节。
另,新项目若需协助,可联系林秘书。
」
是叶正源。
语气一如既往的简洁、克制,不带多余情绪,却总能精准地在她需要的时刻出现。
像雪山上的月光,清冷遥远,却又确实地照耀着她。
霍一看着这条短信,久久没有回复。
她想起上海那个夜晚,叶正源罕见的失控和嫉妒,想起她冰冷的嘴唇和滚烫的指尖,想起自己在她面前毫无保留的倾诉,包括对方欣那份温暖感情的依赖。
她也想起更早以前,少女时期,那种几乎要将自己焚毁的、卑微又炽热的暗恋。
叶正源是她审美和情感的起源,是塑造她的人。
无论她走多远,拥有多少,这份羁绊早已深入骨髓,无法剥离。
而如今,这种羁绊变得更加复杂,掺杂了欲望、占有、甚至是一种微妙的、彼此心知肚明的纵容。
她再次看向桌上的《玄都手札》稿纸。
令狐喜这个角色身上,何尝没有叶正源的影子?那份威严,那份审慎,那份恪守规则的姿态,那份于细微处流露的、转瞬即逝的脆弱……只是被她打碎、重组,投射到了一个虚构的古代女官身上。
而现在,她要重新打磨这个投射了她太多复杂情感的角色。
并且,她心中已经有了最完美、也是唯一的人选——齐雁声。
不仅仅因为齐雁声是十年前电视剧《金牌冰人》中令狐喜的扮演者,更因为霍一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种奇特的融合感。
她本人是粤剧名家,常年扮演风流倜傥的文武生,身上既有传统艺术家的雅致和书卷气,又有一种超越性别的洒脱和洞明世事练达。
她能完美诠释出令狐喜身为官媒的端庄持重、恪守礼义,也一定能精准捕捉到那端庄面具之下,霍一内心想要表达的那份复杂、幽微的内心挣扎与情感潜流。
更重要的是,选择齐雁声,仿佛是为这场长达十年的、一个人的痴梦,画上一个充满仪式感的闭环。
仿佛通过她,霍一能够真正地直面过去,完成一场自我救赎。
她打开电脑,调出《玄都手札》的电子文档——她早已将当年的手稿录入电脑,却一直未曾真正修改。
她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玄都-重制版”。
然后,她开始敲下第一行字。
不再是李城的现代冒险,而是直接切入李悟的梦境,那个决定性的新春之夜,后园树下的初见。
她写得极其缓慢,字斟句酌,每一个词语都仿佛从心湖深处打捞上来,带着沉淀多年的情感重量。
她不再试图逃避李城/李悟对令狐喜那种“不正确”的迷恋,而是开始真正地去剖析、去理解这种情感的根源。
她也开始重新审视令狐喜这个角色,试图赋予她更丰富的内在逻辑和血肉,而不是仅仅作为一个被凝视的、符号化的欲望客体。
时间在键盘敲击声中悄然流逝。
窗外的雨彻底停了,东方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蟹壳青。
霍一终于停下手指,感到一种精疲力尽般的畅快。
她保存文档,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渐渐苏醒的城市轮廓上。
她知道,这条重新启航的创作之路绝不会轻松。
她要面对的不只是技术上的修改和重构,更是要一次次深入地挖掘自己的内心,直面那些或许依旧鲜血淋漓的伤口和黑暗的欲望。
但这一次,她不再害怕。
因为她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
她有方欣给予的温暖港湾,有叶正源那座沉默而强大的靠山,甚至……她隐隐觉得,与即将合作的齐雁声之间,或许也会产生某种意想不到的碰撞与交流。
这一切,都将成为滋养这部作品的新的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