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妥协(2/3)
玉山松手,弯腰从破命的刀棍下躲开,顷刻间一个闪身又跨步挡在钟离四面前,硬生生用重关挡住破命几次攻击,长枪与三尖戟的刀锋之间接连迸发出因摩擦而产生的金灿灿的火花。
钟离四抱着七十五的头颅,无意缠斗,最后一狠心,拼尽全力将破命刀尖刺向阮玉山,怒吼道:“滚开!”
天边落下一声惊雷,这次阮玉山非但没躲,还将重光反手握在身后,挺身迎了破命这一击,任由三尖戟的刀尖刺入胸口。
他一身铜皮铁骨随着刀尖深入胸口发出血涌时的撕裂声,胸前墨色锦缎很快淌出大片浓稠血液,即便是在夜色之下,也足够让人辨清刀刃入身几寸。
钟离四显然有几分猝不及防,握着破命先是朝外扯了一寸,随后才又想起自己如今与阮玉山已是血海深仇,便维持着将破命刺入阮玉山的姿势不动了。
大雨骤然落了下来,冲刷着阮玉山身前的血迹。
钟离四进退维谷,阮玉山却径直抬手抓住破命刀头下方的刀柄,固定住破命,朝钟离四的方向又前进半步,硬生生将破命在自己胸前刺入更深。
钟离四恨极了他此时此刻以退为进的威胁,眼角猩红地盯着他,警告道:“阮玉山!”
“要走,就杀了我。
”阮玉山面无表情,又进了半寸,“像我教你的那样。
”
暴雨如注,将他们圈在了这片木林中。
钟离四咬紧牙根,想要将破命扯出,阮玉山抓住刀柄的手却直接向前一伸,覆上钟离四的手背,死死掌控着他,握住破命,再次朝自己体内捅去。
“杀了我!”阮玉山低吼。
雷声不断,一声惊似一声,如同一道道利斧,劈开了他二人之间所有的牵连。
钟离四呼吸颤了颤,手上加重力道往后扯,竟完全无法撼动阮玉山的手。
他眼尾慢慢爬上血丝,眼睑湿润,颈下软筋暴立,几个沉重的喘息过后,他平缓呼吸,语调无波地陈述道:“你没杀过蝣人,我最后信你一次。
我不杀你,我族人的仇我自会去报。
你放我离开,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
“我不会放你。
”阮玉山的面目在森寒的月光下无比冷漠绝决,“要么杀了我,要么你留下。
”
钟离四微微低头,恨恨地用眼珠盯住他:“你赌我不敢?”
“阿四。
”阮玉山丝毫不被他的话所震慑,神态近乎几分居高临下,“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
如霹雳一般,一道闪电打在林间。
狂风卷起了不少飞沙走石,恢弘的月色也变得灰暗起来。
阮玉山再次用抓住钟离四手背的掌心往自己胸前用力,只差这一次,破命就能捅穿他的心脏,还钟离四永久的自由。
谁知这回钟离四猛地朝外侧扬手,直接将破命从阮玉山胸前挑开,以极快的速度将破命甩到了一旁地上。
刀刃上鲜血淋漓,杀气未散,于阵阵雷电中闪耀着逼人的冷光。
前方二人陷入了无边的死寂。
大雨将他们浑身打湿,阮玉山没了破命,倒是又显露出几丝颓势,只能隔着下落成线的暴雨静静注视着钟离四。
无数水痕淌过那双蔚蓝的眼珠的眼角,他分不清钟离四脸上是雨还是泪。
破命一动不动躺在雨水之中,远处本为了不惊吓到旁人而待在山林间的那罗迦此时也赶了过来,围绕在他二人脚边不停打转,最后坐在钟离四身旁,对着阮玉山龇了龇牙,又耷拉下眼,呜咽了两声。
钟离四的指尖挺直了颤抖,他回头,朝那个曾经插着七十五的头颅的木桩看了一眼,又转回来,似是无奈之下终究妥协,轻声问道:“你当真不让我走?”
阮玉山不说话,用沉默表明了回答。
钟离四抱着七十五的头,低头看了半晌,在怀中紧了紧,不再挣扎和反抗,沉声道:“带我回阮府。
”
大雨滂沱,阮玉山拾起破命,一声不吭带着钟离四回到自己在阮府的院子。
他带了伞,数次想要打在钟离四的头顶,却总被对方轻巧地避开。
阮府修得四四方方,阔大宏伟,光进深便有一里不止,红墙绿瓦,雕梁画栋,处处金碧辉煌。
阮玉山一进门,便有人去通传云岫和佘老太太,还没到院子,已有人捧着吃食新衣和热水候在屋内。
“全都下去。
”带着钟离四回府时阮玉山对所有人一眼不看,“云岫也不必来,告诉老太太,让她继续睡着,我明日再去请安。
”
众人退下后,满院子除了虫鸣和渐渐减小的雨声,再无别的动静。
阮玉山将钟离四扶到椅子上,找了新的衣裳和干净帕子,还像以前那样沉默地给钟离四擦头发,再沉默地端来热水,蹲下身替钟离四泡脚,最后沉默地陪着钟离四洗澡换衣。
坐在浴桶中沐浴时,阮玉山依旧在后方给钟离四梳洗头发,正洗着,听见钟离四沉思着问:“你们杀蝣人祭祀之前,会先给他们洗干净吗——像现在这样。
还是任由他们混乱脏污地走?”
阮玉山梳洗的动作停滞一刹,知道钟离四是故意说这话刺他,便不做回复。
他二人再也不说一句话,阮玉山做完了一切,替钟离四点好灯,便关门出去,再不打扰。
他没有去别的房间,而是坐在门外廊下的栏杆上,看着暴雨过后还在星微闪烁的夜空出神。
夫妻反目,一夜之间。
真是让阮招一语成谶。
他从来是个很有主意的人,自小到大要做什么,希望什么,目标一向唾手可得,没有问题能难住他超过三天。
可是和钟离四怎么就走到这副田地?
分明数日前还如胶似漆。
鬼头林困了钟离四的族人两百年,这回他不知道三天之后自己还能不能想出破局的办法。
如果钟离善夜还在,会怎么做?
会帮他,还是会劝他?
“老爷子。
”阮玉山靠在廊柱边,看着遥远的夜空喃喃,“走得真不是时候。
”
第二天他去跟老太太请过了安,说自己带回来一个蝣人,也讲明了钟离四的身份——府里多了个重份量的人,于情于理总该让老太太知晓,最后才告诉老太太阮壁阮莹死在鬼头林,请老太太帮自己安抚阮峙一家遗孀。
后面两日他一如往常地陪钟离四起居吃饭,入了夜有时在耳房休息几个时辰,更多的时候是在钟离四房前守到天亮。
日子过得漫长又短暂,一直到五月二十六,钟离四在生辰这天,对阮玉山开口说话了。
“我想见百重三。
”午饭时钟离四对他说,“你不让我出门,便替我去把他接回来。
”
阮玉山先是一愣,意识到钟离四终于愿意同他说话,且又是默许他把百重三也接到府上同住,竟一时高兴到有些无措,表面沉沉地“嗯”了一声,手上却加快动作,粗糙地把饭几口吃完,起身就要离开。
才出了门,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