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悬而未决(3/3)
的日记里提到过这个人。
全国范围的扫黑除恶斗争开展以来,我一直留心着这方面的信息。
赫家兄弟几个在海川不但有矿产有物流有商业实体,这赫鹏飞还是海川的政协委员,可以说,进入21世纪后,他们的身份都洗白了。
多年来,他们与当地公安、交通和金融系统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如今终于把他们扳倒了,实在不容易。
”
“可不是,我们一直怀疑赫鹏飞才是金枫'11·28'案背后的主谋。
”
“听派出所的前辈说过,以前青莲市场往东北的货运线经常被鹏宽物流的人滋扰,现在应该消停了。
”小林想了想,又问陈晶晶,“当年‘11·28'案的核心是托运线路之争,听说涉案人员从一开始就暴露了,但破获全案却是七年之后,为什么花了这么长时间?”他很想了解母亲曾经深度参与的这起大案,但仅靠网上的那些碎片化的信息,根本没法把整件案子拼凑起来。
陈晶晶站起身看了一眼上铺的女人,女人早已蒙着头睡着了,只听她发出轻微的鼾声。
八竿子打不着的陈年往事,人家才不稀得听呢。
“这个案件侦破的时间跨度长,空间范围广,其中最困难的部分在于对主犯段雪的认定和抓捕,过程十分曲折,争议一直存在。
”陈晶晶曾为此案写过几篇通讯报道,甚至还萌生过以此为蓝本编一个电视剧的念头,为此收集了不少素材。
“当年我负责此案的情况汇总,有时也被抓差做些其他工作,比如,我还参与了主犯段雪的押解和讯问。
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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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好了!我看过我妈的日记,里面有协助T警官审查和抓捕的一些情况,她记得特别详细,您要看看吗?"
“你妈写的日记?当然当然,她真是个有心人啊!”陈晶晶的目光从上铺的女人转到漆黑的窗外,她轻轻叹了口气,“我跟你妈之所以有交集,就缘于这个案子。
”
上铺的女人在白炽灯的照射下辗转反侧,夜不成眠。
她浅蓝色短袖衫的左前襟上,印有“南陵女监”四个醒目的白字。
2003年7月,段雪被关押在南陵女子监狱。
正是一年中最为酷热的天气,整个监区被毒日头曝晒着,每一个监室都像扣在蒸锅中似的。
她一审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全部个人财产。
律师告诉她,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段雪没有上诉,但她表示不接受这个结果,因为她觉得受到了捉弄。
从她在黑河落网归案的那一刻起,段雪就想好了,活了四十年,人家几辈子的喜怒哀乐她在这四十年里都见识过了,够本了。
杀人偿命,大不了拿自己这条命赔张云彪一条命就完了。
死了死了,一了百了。
段雪不怕死。
当她得知自己这条命竟然意外保住了,才真正开始害怕了,她怕自己的整个余生都烂在监狱里,那样的话,倒不如被枪毙来得干脆。
她跟律师说:“与其在那种地方人不人鬼不鬼地一天天等死,不如直接给我一颗枪子。
”
律师对她说:“你死都不怕,还怕活吗?”
女子监狱一大队五中队共计三十七名犯人,清一色的重刑犯,有杀人的,也有拐卖儿童、组织卖淫、贩卖毒品的。
26号段雪所在的监室里十二张上下铺,住着十九个人。
这天晚上天气太热,她躺在铺上怎么也睡不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整夜不关,加重了她的烦躁情绪,她不停地翻身,不停地流汗,不停地用毛巾擦汗。
下铺的人不干了,用脚踢蹬床板以示警告,段雪丝毫不理会。
段雪压根儿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渐渐熟悉之后,还暗中给她们一一起了绰号,下铺这个4号是“臭老鸨”,年纪不大,个头不高,老家湖北,犯的是组织卖淫罪。
“你有完没完?翻这么大动静让老娘咋睡?老娘也热得要死要活呢!”下铺终于忍不住了。
“咦,我翻身碍着你啥事了?想安静,外面住宾馆呀。
”
“啥意思?想炸刺儿是不是?”
“一个臭老鸨嘚瑟啥,信不信我削你?”
段雪的话音刚落,湖北女人已经从床上爬起来,趿拉着拖鞋往门口厕所那边去了,只听“啪啪”两声,她又趿拉着拖鞋回到铺上。
段雪侧耳听着动静,觉得不太对劲,赶紧俯身看了看床下,果然,她的一双塑料拖鞋不见了。
“你他妈不想活啦!”她腾地坐起身,麻溜地下了铺,赤脚往床前一站,当胸一把就从床上揪起湖北女人,“还不快给老娘捡回来!”
“有啥了不起,不就一双破鞋吗?”湖北女人挣扎着,一手护胸,一手伸出去薅段雪的头发,无奈胳膊太短够不着,急得她使劲踢蹬腿,嘴里还不依不饶,“谁不知道,本来挨枪子的货,搞破鞋搞大了肚子才保住一条烂命,稀罕啥呢?”
段雪不跟她废话,“啪啪”两记大耳光,打得自己手心发疼,全身的汗在这一瞬间都冒了出来。
湖北女人扯着嗓子大叫:“杀人啦!管教快来呀!”
监室的门突然打开,值班女管教手持警棍冲了进来:“不许打人!26号,你给我住手!”边说边拉开段雪,并试图用警棍把两个人分隔开。
紧跟着跑进来的指导员田小瑛从段雪身后把她牢牢抱住,身为组长的1号和副组长13号也过来帮忙。
湖北女人趁着混乱,突然窜前一步,使劲薅住段雪的头发,嘴里还在骂着脏话。
段雪想还击,田小瑛死死箍住她不放,任凭她的手肘把自己的两肋撞击出一片瘀青。
五分钟后,满脸通红一身臭汗的段雪被带到禁闭室。
经过刚才一番闹腾,段雪的气出了,汗也出了,终于乏了,她看了看自己仍然赤着的两只脚,索性就地一滚,直接躺倒在地坪上。
“26号,你给我坐好了!”段雪还没来得及伸展开,就被田小瑛拽了起来按到椅子上,“别耍赖!你才来几天就打人,这属于严重违反监规,得扣三分知道吗?”
“扣就扣呗,谁稀罕。
”段雪毫不在乎。
她连死都不怕,还怕扣分不成?
“你一个人在这儿好好反省,什么时候认识到错误了,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田小瑛说话还带着喘。
“就我错了?她就没错?"
“先动手打人的是你。
”
“那是因为她扔我拖鞋。
”
“都四十岁的人了,说这些幼不幼稚?行,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现在可以跟我说。
”
“太热了,我一直在出汗,难受。
”
“这是南陵,夏天就是一大火炉,谁不热?我不也在出汗?我看这屋子挺凉快,要不今晚我就在这儿陪你坐着,帮你冷静冷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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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一夜就坐一夜,总比回监室里强。
”
田小瑛让女管教递进来一把椅子,跟段雪面对面坐下。
“我看你的火也撒得差不多了,汗也住了,有什么话说吧,我听着呢。
”
段雪自从被捕以来,一直受到人道主义关怀,特别是做完流产手术后,身边不乏女民警照顾,在医院时甚至有人整宿陪护。
但她懒得跟她们说什么,她跟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此刻,段雪依然不想说话。
田小瑛不动声色,就这样跟她面对面坐着,目光始终不离她的脸。
坐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段雪首先熬不住了,坐得腰酸,屁股也疼,热倒是退居其次了,到底还是躺在监室的铺位上舒服些。
田小瑛继续保持沉默,不时往一本摊开的工作日志上写点儿什么。
以沉默来对付沉默,这是降服对手的办法之一。
作为省警校劳改专业的毕业生,田小瑛已经在大墙里工作了近十年,什么样的刺儿头都见识过。
她观察着26号的一举一动,像老中医把脉一样,找出病根并开出处方。
段雪这种心高气傲的重刑犯,一开始往往会用油盐不进的表象来武装自己,内心越虚弱,铠甲越坚硬。
用田小瑛师傅的话说:“犯人脑子还没转过弯的时候别急着上手,因为她认定了大不过一个死,不想费神讨好,不吃苦口婆心那一套。
对待这种罪犯,得有足够的耐心和细心,你必须熬过她,她才会服你。
”
就这样,坐了一夜的段雪和同样坐了一夜的田小瑛在禁闭室一起迎来了天明。
曙光透过高高的窗玻璃照在桌面上,段雪弯下腰按了按有些肿胀的小腿。
就在这时,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体味,这体味是女人生理期特有的,它不在自己身上,那就只能出自对面这位。
段雪疑惑地看向田小瑛,嗫嚅着说:“你··是不是身上来了?”她指指田小瑛的身下。
“我--”田小瑛从段雪的眼神警觉到了什么,忙从椅子上站起身,低头看一眼自己刚坐过的地方,原木色的椅面上留着一摊暗红色的污渍。
她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哟,我怎么没觉得?”
看着略显疲惫和尴尬的田小瑛,段雪心里突然软了一下:对面这位是警察没错,可也是个女人,女人该受的罪她一样不缺,我干嘛非让人家跟着一起遭罪呢?
这一夜过后,段雪对田小瑛的态度改变了,不再那么抵触,甚至愿意跟她说话了。
田小瑛在中队例会上通报了宿舍打架事件,对26号和4号进行了严厉批评,重申了监规。
随后,26号和4号分别承认了错误并向对方致歉。
段雪表态,今后一定遵纪守规,改过自新。
一个月后,尽管天气还很炎热,段雪却不那么焦躁了。
田小瑛调整了她的铺位,让她搬到1号的上铺,叮嘱1号对她多加关照。
1号是组长,这让段雪感觉自己受了重视。
此外,田小瑛也不时找段雪单独谈话,鼓励她通过自身努力争取早日减刑。
这些话段雪听进去了,脑子终于转过弯来:“田指导,你对我这么关心,我不能再埋汰自已了。
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既然活着,就得有活下去的打算,说不定我还有机会见到我的儿女呢。
”
“当然,你不但能见到他们,还能见到他们结婚成家,抱上孙儿孙女呢。
”田小瑛脸上洋溢着真挚的笑容,这笑容令段雪感到温暖。
对于犯人来说,考核分数就是她们的命根子,扣分意味着加长刑期,加分则相反,加分到一定程度,有可能获得减刑的机会。
段雪暗下决心,她要让其他人都看到,26号只会加分,不会减分。
第一次下车间劳动,田小瑛安排段雪熨烫衣服。
段雪在沈阳五爱市场卖过服装,不用学就知道应该怎么做。
田小瑛表扬她工作态度好,肯定她工作能力强,这让她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于是她更是处处争先,事事要强,别人休息了她还抢着于,什么事都不愿意落后,跟刚入监时简直判若两人。
此后,田小瑛又让她负责质量管理,还担任了班组长。
就这样,段雪渐渐融入周围环境,适应了高墙里的生活。
段雪能唱会跳,积极带领班组人员参加集体活动,在监狱组织的欢庆2008年北京奥运文艺汇报表演中,她主动承担了全部的化妆任务,为汇演活动增光添彩,受到大队通报表扬并记功一次。
多次记功加分之后,段雪终于获得了第一次减刑,从无期减到有期徒刑二十年。
在宣布大会上听到这个好消息,段雪一下没绷住,失声痛哭。
会后,田小瑛交给段雪一沓明信片和信,都是陶然陆陆续续寄来的。
怕段雪分心,田小瑛直到现在才给她。
陶然在信中鼓励她争取立功减刑,早日回归社会。
她没让陶然失望。
此后,段雪的刑期从二十年减到十八年,最后减至十五年,前后总共减了八次。
每次减刑,她都第时间写信告知陶然,信封上依然写着“槜洲市国泰保安服务公司陶然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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