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3)
赵景铄死在一个冬天里。
冬天很冷,冬天年年都很冷。
这年的冬天,又冷雪又大,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盖下来,遮了天与地。
接着就是不出意外的,民居被大雪压塌,压死了人,街边冻死了乞儿和老人。
燃着许多炭盆的皇宫里,也死了人。
临死前的赵景铄面色红润,目光熠熠,连皱纹都仿佛少了许多。
但是沈珏知道,这人要死了。
死亡是这个世上最寻常的事,蜉蝣朝生暮死,昆虫一季而亡,人类也在生生死死,从来没什么大不了。
这一天,大雪皑皑,死了许多普通人,也死了天子。
苍老而年迈的天子,穿着宫里绣娘们赶工的衮服,从里衣到外袍一件又一件,层层叠叠的织布绣花裹紧了他,也撑起了他,让他坐在那里,看起来没那么削瘦。
他坐在寝宫的椅子上,死后的服饰已经穿好,头发也梳理整齐,只是冕冠太重,让太监先放下。
沈珏站在他面前,低头看他认真地摩挲袖口纹路,抚平衣襟。
竟笑了笑:“你是怕死后他们装扮不好你么?”
赵景铄也笑了,连朕都不再自称,笑着道:“我只对自己放心。
”
“我看着呢,对我也不放心?”沈珏问他。
可是赵景铄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头来,微微歪过脸,用浑浊的双眼,把这狼妖的眉眼细细打量——浓黑的眉,明亮的眼,英挺的鼻,薄情的唇,多情的笑涡。
这张脸他看了几十年,往后看不到了。
赵景铄看了他很久,没有回答。
似乎有什么从他眼底过去了,微微一道水光掠过,快的仿若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
他说:“沈珏。
”
沈珏说:“在呢。
”
他说:“你跪下来。
”
沈珏没有动。
赵景铄很快地微笑了一下,语气堪称轻软:“跪下吧。
”
沈珏也歪了歪头,看着他的神情,粲然一笑后退三步,撩开袍摆,双膝跪地。
赵景铄最后一道圣旨下给了他,旨意再简单不过,死后放他归去。
多此一举的一道旨意,仿佛脑子发了昏。
明知道他是妖,来去自如,皇权束缚不了他,生死捆绑不住他。
可他最后仍然要给他一道旨意,收回将军虎符,放他离开。
从此自由自在,不用被一个老朽的帝王困住。
背一身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做一些不耐烦去做的事。
那些说过的话,承过的诺,一样一样地都交给了他。
最后,连不需要的圣旨,也没有因老朽而忘记。
赵景铄看着这个妖跪在自己面前叩首接旨,心里想,我可什么都不欠你了。
忘了,还有一件事——
赵景铄吸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眼角:“从前我说,死后让你找我。
”
沈珏还保持着接旨的姿势,跪在原地,手里拿着从老太监手里捧过来的明黄圣旨,闻声猛地转过视线,眼神陡然冰凉森冷起来。
视线撞上,像是冰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