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3/3)
要么远远送走。
本朝不信这些,但他们身边能听闻的双生子也极少,小姑娘们坐在长平身边,凑在一起说起某家夫人本来有一对双生子,结果身子太重,怀了七个月都没到就病了,两个都没了。
他们把地上躺着的这对兄弟撂在一旁,聊得热火朝天,小公子们纷纷表示没见过,头一次见。
这对孪生兄弟自从开赌场以来,就没谁让他们受过这样的屈辱,弟弟沉不住气,脸上又红又绿,暴喝道:“你们想如何拿个章程出来?要打要罚一句话。
若是气不过想杀了我等,我们敢赔命,就怕你们在这皇城根上不敢犯法!”
别人还未说话,房梁上停着的大鹦鹉“噫——”地一声,张嘴道:“蠢货!”
“原先是不太敢,”一个翠色衣裳的小姑娘抬头找着大鹦鹉,一边软软地道:“你们动刀了呀。
”
另一个小姑娘拧着手帕,也软软地应和:“动刀了,你们九族的脑袋都可以落啦。
”
听话听音,哥哥脑子转的快,顿时面色煞白,嘴唇动了动,半晌才憋出气短的一句:“你们,你们不讲理。
”
长平嗤地一笑:“你要同我讲理?”
哥哥硬撑着胆气,说:“赌场规矩,愿赌服输。
”
长平摇摇头,弯弯曲曲的马尾在身后晃动,哂笑道:“赌场哪条规矩允许出千了?”
小公子们议论纷纷:
“这兴许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
“你家夫子没被你气死真是侥幸。
”
“那就是人之将死,要立规矩。
”
“差不多吧,遗言是不是就是立个规矩?”
“那他们以后的墓碑上是不是可以刻上‘赌场规矩,愿赌服输’?”
“你还想给他立碑?这不是脑袋一砍,破草席子扔乱葬岗?”
“谁给他们刻碑?九族都没啦。
”
“你们不要说远了。
就说现在,他们是不是想讲理?”
“我觉得他们现在认得理,理也不太想认他们呀。
”
“……”
长平歪头瞅了眼这群兴奋过头的公子们叹气,扭头冲躺着的两兄弟道:
“那就讲理罢,”她挽起唇角:“你们在牌桌上出千要银子,我现在出千要你们的命,按你说的,你们也要愿赌服输才好。
”
翠裳姑娘软软地补道:“就是呀,你们赌场的规矩,不就是各凭本事么?我们都在你家赌场里,守着你家规矩着呢。
”
女孩儿们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躺在地上的两兄弟无话可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着实难捱,兄弟两个终于软了下去,低声问她们到底要如何。
长平没有回答,她站起身,笑着看向来为自己助阵的伙伴们,问他们该如何。
“你们说该怎么处置,我都听你们的。
”
众位公子小姐今晚不仅长了许多见识,还有机会处置这样的大事,顿时激动起来,聚在一起商议。
结果很快就商讨出来,家产抄没,赌场封禁,人全部绑送刑部。
长平扬眉道:“这可不够。
”
她道:“去派人查,从他们赌场受益的亲族,到替他们遮掩的背后主事,查出来直接抓了送刑部,你们几家再出账房,查抄家产,核查账簿,另派几个机灵的,把他们的苦主找出来,并案处理。
”
她说的轻描淡写,事情却一下子闹得不可收拾,长平坐上马车匆匆离开京城那天,朱鹊街法场落下了滚滚人头。
长公主带着小贵人们抄了赌坊的事,成了城里好一段时间的谈资。
自然,小郎君和女郎们也分别领受了各式家法,跪祠堂抄书的,是文人一脉;直接领板子半个月爬不起身的,是武人一脉;背上挨了鞭还要去祠堂跪着抄书的,自然是爷爷和爹,一文一武。
同样消失在京城的,还有翰林院里两位主事,朝堂上的位置缺了几个人,又填补了几个人,让她的新登基的皇帝阿兄用起来更顺手,这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马车停在皇城郊的山脚下,他们爬到山顶时已然落日,橙红的太阳在宫阙后缓缓落下,伊珏说他们明明可以悄无声息的离开。
长平久久地看着落日下的宫阙,慢慢地道:“你看,那里是我家,我的亲人们生在那里,活在那里。
也死在那里。
”
“我在那里出生,”她微笑着,弯弯的眼睫在余晖中格外璀璨:“不论出去多久,我总要回家,我希望我回家时,他们都还记得我。
”
让人记住另一个人,可以是爱,可以是恨,也可以是敬和畏。
都可以,长平并不挑剔。
话音未尽,长平不再说,伊珏也不再问,他们都还没长大,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就足够,待长大之后,梦想会变也未可知。
那些都是说不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