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1/3)
伊珏趴在美人靠上出神,他在想今生以来的事。
另三位则在一边吃着点心,天南海北地闲谈,石桌上摆着点心和热茶。
他今生是大荒墟里一块普通的石头,无知无觉不知多久,天上落下了一泼灵酒。
那时候他不曾化人,还是一颗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石头,即便醒了灵智也只算大半个妖精。
被不肖子孙沈杞找上门后,现今想来那些悠闲的日子居然都有些遥远了。
不肖子孙沈杞抱着轻软暖和的锦被正在沉睡,厢房的香炉点着安神香,香已燃尽,暖香余韵里他的鼾声响得伊珏在亭子里都能听得见。
伊珏揉了揉耳朵,从石桌上端了盘绿豆糕给自己清清火。
酥沙清甜的口感让他甚至不太记得起自己究竟是如何作想,炼出人形只为吃一口沈杞袖子里的人间食物。
有了人身的时光过的极快,一天撵着一天地催着他往前,令他知晓前生的故事,又去了那座熟悉的宫城——其实也算不得特别熟悉,前庭中枢他闭着眼都能逛,属于后庭的那一片土地,他上辈子未曾踏过半步。
他对“天意”二字并无太大的感觉,然而回过头想一想,他刚入宫城就顺手弄没了不肖子孙的不肖徒。
彼时伊珏厘不清那股从何而来的戾气,如今倒是想的明白——
那座城里曾有一个与他密不可分的人,宵衣旰食华发早生。
所以他能无视来去的贤与佞,君子或小人,却厌憎这座城冒出来一个炼丹惑主的“国师”。
似乎冥冥天意化作无形的手,推着他往前走,推着他做些什么。
然而伊珏又很清楚,即是生死簿上,也仅仅只会记录生与死,直到亡魂归地府,走过黄泉路,上堂过善恶时簿子上才会显示出他一生的功过作为。
生死中间,则是生命自发地选择如何过好这一生。
并没有谁逼着他前行,是他自己有了人身,裹了血肉皮囊后,急巴巴地来了。
还有长平。
他认识了长平,领着她逛过帝陵,又带她离家出走。
长平还未走出城,借着一对孪生兄弟的人头,同她刚登基的皇兄一起顺势将依附外戚家族从上到下网罗了个人头滚滚。
血淋淋的大好头颅下,是赵氏子眼里的定国与安邦;
伊珏托着下巴想着这些事,一件件与他毫无干系,却桩桩件件又与他密不可分。
如果没有他,兴许那位国师还在给新帝炼毒丹,而长平未有不同寻常的际遇,仍旧在曲水离宫避暑,自然也不会入赌坊,更无充足底气,将微末小事扩成石板上泼洒的热血。
他尚不知往后会如何,只是略有忧愁地想,他们赵氏子多少是沾点什么病,遇到个妖精就发癫。
一想到这个,伊珏就从美人靠上爬起来,望向白玉山。
白玉山正执壶给他的两位鬼亲长续茶。
亭柱上缓慢旋转的美人灯光影微黄,亭外北风拂过花枝蔓蔓,暖色光晕里粉白的花瓣徐徐洒落又扬起,扬在他的肩头,落上他莹白的发丝,点心泛着乳香,茶水袅袅青烟,他坐在那里便是流光溢彩,既不疯亦不癫,美的像个假象。
这个人是他的——他的景铄,他的繁盛浩大之美。
皮囊这个东西,论起来无大用,又重又沉还会老朽,可有时候也很有用,如美好的皮囊,易使人见色起意。
他两辈子都落不开一个见色起意,伊珏自我短暂地反省了下,觉着自己兴许就是个色坯。
子时刚过,沈清轩便起身离开凉亭,星空下的身形也成虚虚幻幻的影子。
伊墨起身时抬手摘下了栏柱上的两盏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