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1/3)
伊珏十六了,脱落的乳牙早已全部换完,喉结突出,嗓音也从清亮变的浑厚,男孩儿拔起身高来像极了春天里的竹笋,仿佛是眨眼间衣料就变得捉襟见肘,好在家大业大,供得起他衣着体面。
只是瘦的厉害,夜里还会骨节疼痛,这是他从未想过的,毕竟头一回当凡人,半夜里被自己的骨头拔节疼到抽筋,硬生生疼醒在地上跳脚的经历是头一回。
仍旧活着的桑老头已经成了人瑞,虽然老得不像样子,却仍旧眼光精准,被他大半夜从床上叫醒,慢吞吞坐起身瞥完他就撇嘴:“不想成婚就不成,你这个年岁为这点事闹着茹素出家,亏的还是自己身子。
多多进食,多饮牛乳,快去快去别打扰老夫睡觉。
”
老头将人赶走还犹自生气:“真是,也不看看老夫还能做几回大梦?”
十六岁的小郡王遇上了人生四大喜之一:该成婚享受洞房花烛了。
各家女子的画卷已经堆在案头堆成了小山,就等他点个头,三书六礼一概不用他操心,偏偏他不点头,扬言一心向道侍奉三清。
被逼急了,放出话来,再逼就剃度出家,去当秃驴了。
长辈们都不信他会当秃驴,毕竟他美,还从小爱美。
这是满皇城百姓统一的认知。
行过冠礼的小郡王稀罕一切繁花艳色,穿一身绯色牡丹流云暗纹的外袍,素白柔绢的里衣也要瑞草暗纹做襟,金钩腰封下挂着如意吉祥香袋,金丝银线编织成的丝绦挂着水色剔透的玉佩,坠着双扣玉环,长长的流苏穗子尾巴上都是一粒粒圆润的珊瑚珠。
连靴子都少穿暗色,灼灼艳艳地缀满了异鸟山石。
牵着马缰的瘦高少年从城中石板路上走过,连握着粗砺缰绳的瘦长手指都透着风流。
偏偏从未听说过他的风流韵事,既不同人寻欢作乐,也不曾斗鸡走狗,眠花宿柳之事更是闻所未闻。
即便是赵家嫡亲命短多灾,也有很多女子想要嫁给他。
总之,被逼亲逼到准备当秃驴的小郡王,放出话后,先被迫体会了一个月的素食大礼。
青菜芽菜菘菜韭菜豆腐,连吃了整月,他还要每日练武,还要奔波办事,身体受不住,就半夜抽筋抽醒了。
被老头赶出房门的伊珏转头去灶房干饭。
“你娶亲也无妨,皮囊至多不过百年。
”白玉山说。
他说归说,但刻意封闭了感应,欲盖弥彰的模样让伊珏胃口大开,冷碟凉点也吃成珍馐。
值夜的厨子看他冷羹剩饭地往嘴里扒拉,一边忙着热菜一边都要急哭出来。
“别急。
”伊珏安慰自家灶房师傅:“你做你的,我先垫垫。
”
脑子里还要回应白玉山的话:“然后我那石头精漫长的皮囊,就要守活寡一生了。
”
白玉山替自己辩解:“我也没那么小气。
”
伊珏说:“你信吗?”
鬼都不信。
如果上辈子的赵景铄对沈珏的喜爱有十分那么多,其中必然有一分,是因为狼妖忠贞秉性。
世上本就没那么多理所应当,一时喜慕不过是恰逢其会,真正爱意是点点滴滴优长之处积攒出的蜜水,又用光阴酝酿成一坛迷魂酒。
可惜老之将至,劲方上头,时不待,意不平。
“你真会为不娶妻当秃子么?”
伊珏想也不想地回:“我能为不娶妻剃光头,也愿意粗衣草鞋过一生,但我要做酒肉和尚。
”
说完接过厨子递来的撒了冰块的鸡汤面,恶狠狠嗦了口温度适宜的鸡汤,恨恨道:“起码个子长完之前要做酒肉和尚。
”
白玉山闻言便从心地道:“说到做到,不许娶亲。
”
反正他小气又矫情,总是索取大于赠予,唯一大方一回便是留旨放狼妖自由,还又恨又嫉想他未来妻妾成群儿孙绕膝,恶念横生处,让狼妖殉葬的念头都起过。
又舍不得,又怕相伴这一生,以最难堪的面目落幕。
伊珏嗦完鸡汤面,八分饱,便谢了厨子回屋。
漱完口躺在床上摸着被荤油滋润的饱足的胃,叹息道:“别瞎想,不管嫁还是娶只你一个。
”
大不了郡王不做去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