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3/3)
境。
好在,最后,他还是将她安全带回了蜀山。
那之后,本来以为一切的障碍已经扫平,但很快,从她躲避的态度意识到,她似乎想将那天的事全部当做没发生过。
可他却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在进入蜀山前,流浪的他,曾见过一些饿狠了的狗。
只要有机会能咬到一口肉,它们就会死死咬着,任肉铺的老板怎么踢打、叫骂,也不松口吐出来。
他发现,自己原来和那些狗,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比那些追着肉跑、不加掩饰地流哈喇子的狗好的是,他会伪装。
他基本可以完全装成以前的模样,不露出那种饥肠辘辘、也许会让她嫌恶害怕的模样。
他只是在一个人的时候辗转反侧,患得患失。
陆鸢鸢为什么一直回避他?
也许是害羞,也许是不习惯,当然,也有可能是……后悔?毕竟那一天,不管是那些让他心脏狂跳的话语,还是那些叫他面红耳赤的亲昵行为,都不是她的本意。
只要一想到她有一点不喜欢他。
甚至因为这件事就讨厌上他、不再理他的可能,就有一种阴暗扭曲的情绪在他胸□□裂开来。
但是,这不可以让她知道,会吓跑她的。
他也不可以做枉顾她意愿的事。
在妖怪的世界里,雄性想得到雌性的青睐,要使劲浑身解数,竞争上岗,展现自己的强大、美丽、可靠,或者是凸显筑巢和养家的能力。
尽管从小在蜀山长大,没有受过妖怪文化的熏陶,但那种潜藏在骨子里的本能,还是会在这种时刻自动激发出来。
他希望陆鸢鸢可以看一看他,只看他一个人。
初识时,他曾经不识好歹,伤过她的心。
但他已经改好了,跟过去不一样了。
他不差,他一定会做得比她身边其他选择对象都好,现在是,以后也是。
段阑生的手微微用力,但很快松开,神色也恢复如常。
他抬起头,发现陆鸢鸢的反应果然跟他想象中的一样,神色变得戒备且僵硬,冷声道:“你想聊什么?”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恶狠狠地一捏拳,说:“这件事没什么好聊的,我会当它没发生过,你也当它没发生过就行了,以后不要再提!”
闻言,段阑生的睫毛微微一颤:“可我做不到,我不能当做没发生过,继续和你做朋友。
”
那长而卷的睫毛就像两把小刷子,他垂着眼,绀青瞳孔犹如漾了一池星碎。
陆鸢鸢蹙眉,完全弄不懂段阑生想说什么,心底渐渐生出一丝无法预判的焦躁,越来越浓烈。
想将手抽回来,却还是抽不回,花灯也掉在地上。
她别过头,望着大街,看见一对相携走过的年轻人,火气更是上冲,讥讽道:“那你究竟想怎么样?你想让我道歉?还是想让我对你赔偿?”
“都不是。
”段阑生摇头,闷声道:“是因为我喜欢你。
”
完整的句子落在陆鸢鸢的耳中,轰然间,别的声音,好似都消失了。
热闹的大街就在眼皮子底下,但一双双的人、一溜溜的灯,明亮的光影都变得昏暗而模糊。
她身体僵硬,眼珠很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终于重新转了回来,看向他:“你刚才……说什么?”
灯笼泻下旖旎光泽,光泽中的青年出尘清冷,犹如明珠般皎洁。
她从来没见过段阑生这么紧张的样子。
若平时的话成了真,他真的是雪做的人,那么现在,雪已经烧了起来,一路烧红了他的耳垂。
手心也变热了。
好像怕她听不清,他深呼吸一下后,竟又说了一次。
“我喜欢你,所以,我不能再当你是朋友。
”
段阑生拉起她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面颊上,眼睛也抬了起来,这时她才注意到,原来他的眼睛形状,在化成人后也这么像狐狸:“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
陆鸢鸢僵硬了很久,突然点点头,说:“哦,我知道了,是因为我和你睡过一觉,你觉得自己占了我的便宜,为了你那责任心,才说的这话吗?或者说,你就是食髓知味,想再睡一次?”
似乎没想过她会说得这么露骨,段阑生好似顿了一下。
很快,雪里的火烧到了他面颊上,连眼尾都染上一层薄红。
他的手紧了紧,直视她,郑重道:“和那件事无关。
”
“……”
“不管有没有发生那件事,我都喜欢你。
”
今天晚上的第三句喜欢。
陆鸢鸢的身子脱力,慢慢地靠回栏杆上,静静看着他。
在她的前世,曾经无比地想听到这句话。
起初是一见钟情,年少慕艾,她胸中燃烧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撞倒南墙也不回头的孤勇,一点都不怕羞,逮住机会,就绕着段阑生转,只要逗得他有一点反应,即便只是被自己弄恼了,就会变态地兴奋半天。
“嘿嘿,段阑生,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认真听课的样子特别好看。
”
“你别走这么快,你等等我呀……你不要听那些人胡说八道,那些人没眼光,还嫉妒你,我就特别喜欢你的狐狸耳朵,还有狐狸尾巴,看起来就很好摸,我想摸很久了……你瞪我干什么?”
……
她不屈不挠,越挫越勇,发誓一定要摘下这朵高岭之花,要亲耳听见段阑生对她说喜欢,让所有不看好她的人都狠狠被打脸。
虽然段阑生对她兴趣缺缺,不,应该说,他看起来对包括她在内的男女之事根本没有兴趣
。
蜀山里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少年少女都春心萌动的年纪,他还每天一板一眼地修炼,苦大仇深地板着张脸。
但是,在早些时候,她和段阑生的关系还没有走入死胡同,有好几次,她鼓起勇气说完笑话,耍宝逗段阑生,分明有在他面上捕捉到很淡的笑意。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味的呢?
是灵宝秘境的事故。
事后,段阑生娶了她。
明明身份开始变得名正言顺,私下关系却变得生硬尴尬。
一起生活那么久,幸福的、开心的时刻当然是有的。
但她有时也会看到段阑生眼中的厌恶,应该不是错觉。
也从此,她不敢再大大剌剌、天不怕地不怕地大声说“打个赌,你早晚会喜欢上我”。
这句话埋进了她心里,逐渐变成一个淡淡的又消不去的念想。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一个从来没想到的时刻,听见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她终于听见这句话了。
那个打赌,她还是赢了。
可是,她已经不是那个因为段阑生给她上一次药就感动落泪、他背装睡的她回家就嘚瑟好几天的少女了。
此刻在她心里,只感觉到了倒错而茫然的荒谬感。
渐渐地,那种荒谬烧成了另一种情绪,仿佛烈酒穿肠,让她五脏六腑都扭成了一团,却又想放声大笑。
为什么他早不喜欢,晚不喜欢,偏偏是现在喜欢她呢?
这就是报应吧。
没错。
段阑生的报应,就是这辈子才喜欢上她。
他喜欢她,便是亲手将杀他的刀子磨得锋利,递到了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