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虽然但是(1/3)
“天还没亮你和谁打电话?”
赵春妮近一阵子情绪还算平稳,她说话越来越少,但在生活习性上,她开始像是不听话的小孩子,拒绝吃药,频繁尿床,无论哈月怎样告诉她天气变冷,她总是在睡觉后偷偷把身上哈月为她沐浴后换上的睡衣和纸尿裤全都脱掉。
这会儿她刚从被窝里钻出来,全身上下只有一件碎花小背心,臃肿的乳白色四肢全部暴露在空气中,但她本人似乎没有在女儿面前展露隐私而羞耻的意识。
也许是心理上并不亲近的原因,无论照顾母亲时看到了多少次对方赤裸的身体,但哈月仍然没有感到熟悉而自在。
她将目光聚焦在母亲的脸上,尽量不将视线下移,伸手去夺自己的手机,可无奈赵春妮攥得太紧,她便改为哄小孩似的轻拍她的手背,“妈?你怎么醒了,厨房冷,咱们先回卧室穿上裤子。
”
“纸尿裤你必须得穿,不然整个床单被罩都得换,天天换,天天洗,我也会累的。
”
赵春妮充耳不闻,捏着哈月的手机,用力摆弄了几下,解不开锁,便死死抬头盯着哈月问:“你哪来的手机?你又背着我偷偷给你爸打电话?我说没说过,再叫我发现一次你联系那个驴日的,我就不要你了!”
“你是不是想和他一样出去要饭?”
“你咋就这么不知好歹?你对得起我吗?”
刚才已经不适的情绪被此刻的状况成倍地加重了,在赵春妮混沌不清的质问中,哈月似乎真的变回了一名高中生。
高二那年,她曾经用家中的座机接到过父亲哈建国的电话,哈建国的声音听起来和记忆中一样年轻潇洒,他先是故作轻松地喊她:“月月,是我呀。
”之后又告诉她,他现在在越城做红木生意赚了一些钱,哈月一言未发,还没听完对方要说的话。
赵春妮就夺走电话,对着话筒嘶叫怒骂。
从那天起,赵春妮没收了哈月的手机,并且时刻提防着她和哈建国联系。
每一次,她只要走到电话机旁边,亦或是出于和同学联系的需要,请求母亲将手机还给她,赵春妮都会这样大发雷霆。
赵春妮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了一整年,冲突最激烈的那次是高考前两周,因为哈月半夜忙着刷高考真题不肯花时间重复道歉,赵春妮气急败坏,徒手把钉在墙上的电话线连根拔出,并将家中的座机在她面前摔得粉碎。
那天夜里,赵春妮尖叫着一脚一脚跺着地上的电话机,塑料碎裂,满地都是红色的残渣,哈月低着头耳膜发胀,思想上已经感知不到恐惧和委屈了,她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攥着笔继续做数学题。
学业繁重的少女真的不想哭,可是因为受到母亲的干扰,她解不出面前的函数题,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
此时此刻,那种心口僵直的感觉又回来了,哈月觉得自己的身体大概是记起了那天那道无比困难的数学题。
对面的赵春妮还在叫骂,愤怒中她挥舞着双臂将哈月的手机砸在她的脸上。
眉骨一痛,手机被摔在地砖上,哈月连忙蹲下来查看手机屏幕。
“你这么喜欢你爹,你当初怎么不跟他走呢?”
“你以为我想要你吗?”
“我一养你就是这么多年,我怕其他男的祸害你,连对象都不敢找,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要找你爸了?”
“你忘了?他跟别人跑了,根本不要你!他把你当垃圾一样甩给我,你还想着他干啥?”
耳边的质问还在继续,哈月蹲在地上扒开碎成蜘蛛网的手机屏幕保护膜,还好,磕破的是手机玻璃膜,手机屏幕完好无损。
她现阶段最担心的事,就是支出这种不必要的开销。
再次起身之前,哈月反复告诉自己:母亲生病了,她现在又掉到回忆沼泽里难以自救,自己不可以和她理论,因为即便被激发出怒气也没有意义,她同样不可任由自己对她使用暴力,因为即便对方是病人,是老人,是弱者,她不可以做欺凌弱小的事。
那不是为人子女该干的事。
将手机揣进兜里,哈月眼眶干涩,还是用很平缓地态度去拉赵春妮的胳膊,“妈,那些事都过去了,天还没亮,咱们先回屋穿衣服。
”
“你不冷吗?你看你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咱们先把纸尿裤穿上,你现在每天都得穿,买都买了,不穿不是浪费吗?”
“你饿不饿?我做了红烧鹅,你昨天不是还说想吃鹅了吗?咱们早餐吃粥。
”
赵春妮皱着眉,她狐疑地顺着自己的身体往下看了一眼,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穿纸尿裤,等到哈月说到红烧鹅,她视线又顺着灶台往锅里盯,这下她的注意力被一沓白色的稿纸吸引到,立刻推开哈月,拿起来那沓刚才哈月不小心从薛京家带回来的小说初稿继续尖叫。
“你又写日记?!写你的好爸爸对不?”
“你就这么贱?”
“烧了,我给你都烧了,我叫你再写!”
“我让你不长记性!叫你不长记性!”
“妈!那是别人的东西!你别乱动!”哈月一看到薛京的稿子被赵春妮拿起来,脑子便嗡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