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保密局(3/3)
起来走到窗边,从窗帘的缝隙间向外看去。
那辆从几天前开始占据了路灯下位置的黑色福特轿车,仍然在那里。
兰幼因想起在中美合作所的时候,接触过训练班培养特勤的教学材料:盯梢,通常两人一组,目的是秘密监视目标人物,摸清对方的行动轨迹,去过什么地方、跟什么人有过接触;也会跟负责搜查的同事配合,提供方便进入家中进行搜索或布置的条件。
但同时,训练班的材料里也说:千万别去甩掉盯梢,除非在绝对紧急的情况下,你不想要对方知道,你发现了他,因为那样反而是一种提醒,将自己置于更值得怀疑的处境。
从一开始,兰幼因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监视。
她已经做好了头顶的吊灯里、睡觉的床垫下面、客厅沙发的缝隙里都会被安装窃听装置的准备,但是几天下来,并没有在家附近发现忽然全天紧闭的大门、或是新搬来的邻居。
开玩笑,政府单位住宅紧俏得很,桃源村的六栋居民楼,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多出来的房子给人用来搞监听。
于是,对方也只能采用最辛苦的办法,靠一辆小汽车停在可以观察到她家情况的地方,全天候地待在那里。
兰幼因倒有些同情起车内那个不知道要熬多久的倒霉鬼。
她重新回到床上躺下,再次闭上了眼睛。
等到又一个黎明到来,她再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若无其事地拉开窗帘,准时准点地走出弄堂,撑起一柄湿漉漉的伞,在换过岗的另一个盯梢的跟踪下,上班去了。
兰幼因一向是一厅的全勤人员。
即便前一天,她刚刚独自一人操持了丈夫的丧礼。
其实也算不上有任何仪式,国防部没有一人来吊唁,只有保密局的盯梢远远看着她雇了人,从城内的中央医院,到城外的民营公墓,帮着入棺、出殡、下葬。
盯梢看不到兰幼因是否掉了眼泪,但是他自己却有些唏嘘,这个姓乔的,要不是投了敌,说不定还能下陆军烈士墓,真是可惜。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很有些奇特,同情的不是年轻的未亡人,而是背离了他所在组织的叛徒。
看起来,相比起共产党,还是一个不符合人们想象中哀恸欲绝的遗孀形象的女人,更值得讨厌。
兰幼因给帮工结算钱,领头的那个犹豫了一下,对她说:“我也上柱香吧。
”
兰幼因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便替他点了线香,然后退后一步,看他作揖闭目,对着墓碑默祷了几秒。
坐在车里的盯梢心想,这个从来都不认识死者的陌生人,看起来都比丧主要虔诚尊敬。
跟着兰幼因又回到城里后,他甚至带着鄙夷的口吻同晚上来交班的同事讲:“按照她之前做的那些事,也不知道在乔鸣羽的墓碑上,落款还能不能写下‘妻’这个称谓。
”
如此忿忿,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原本的职责,是要留心所有与监视对象有过接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