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讲武堂(一)(3/3)
这样的伤亡。
”
无论贬损哪一方,都为司马教习所不乐见。
郭瑛并没有像凌峰那样亲自率队,而是稳稳守在中军,挥动帅旗,调长枪手拦截凌峰的前锋,左右两队骑兵自侧翼插入,将他的人马断为两截,自秣陵关上望去,白队的左右两翼,有如一双巨手,慢慢将黑队的后军围住,包围圈越收越紧,有如正在绞杀猎物的长蛇。
凌峰弃后军不顾,呐喊着挥刀劈下。
他们用的都是未曾开锋的长刀与枪矛。
饶是如此,也有两名白队士兵被凌峰这当头一劈砍下马来。
护翼郭瑛的中军,已经慢慢被撕开了一个裂口。
如果郭瑛的左右两队绞杀了凌峰的后军之后,来得及向凌峰的背后发起攻击,前后夹击,他必败无疑;但如果凌峰抢在这之前砍掉了郭瑛和他的帅旗,白队恐怕会一败涂地。
现在只看谁能抢先一步。
挡在郭瑛前面的那个伍,最终被凌峰和他的副将砍落马下。
郭瑛伸手握住了长刀。
但是他身侧有人更快地冲了出去,是关西和孟剑卿。
关西身长力大,抢先一刀,劈向刚刚冲近的凌峰,刀风霍霍,凌峰虽然勇猛,也不敢轻视,全力迎战。
孟剑卿拍马冲出之际,突地自马背上蹿出,迎向他的那中副将一刀劈空,孟剑卿已自那副将马前掠过,反手一刀,敲中了马儿的一条前腿,马失前蹄,将那副将栽倒下来之际,孟剑卿左手在马肚上一拍,借力跃起,翻身又是一刀,那名副将被凌空而下的长刀正砍中腰部,痛呼一声,一时间再也爬不起来。
孟剑卿左足在地上一点,纵身掠出,直取凌峰的坐骑。
燕王不觉喟叹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司马教习,看来你的学生都学得很好啊!”
司马教习面有得色,欠身答道:“承蒙王爷夸奖了。
”
凌峰正与关西激战,不防有人会偷袭他的坐骑,冷眼瞥见,却一时腾不出手来。
但是孟剑卿这一刀被人拦了下来。
孟剑臣斜斜刺出一枪拦下了孟剑卿,似笑非笑地道:“我就猜到你会偷袭。
”
孟剑臣的长枪一抖开来,红缨乱点,寒气扑面,孟剑卿一连几个后空翻方才退出长枪罩住的空间,一伍自两侧插进来护卫郭瑛的白队士兵,迎上了孟剑臣的长枪,而孟剑卿则跃回马背,挥刀截击杀进来的几名黑队士兵。
郭瑛突然一挥帅旗,他身后的司鼓手击响了大鼓。
自秣陵关上望去,夹击凌峰后军的白军左右两队,突地散开来,有如两片花瓣徐徐开放,自顶部合向蒂部,将混战的双方人马全包裹在里面。
郭瑛抽出了长刀。
反击的时刻已到。
也就在这时,小山包后,突然冲出了一枝著红色盔甲的人马。
郭瑛和凌峰大出意外。
今日讲武堂演习,何等郑重的大事,关防严密,方圆数里内,连居民都已暂时迁走,如何会冒出这样一枝人马来?
那枝人马一出现,也不分黑队白队,一概冲杀过来。
仓促之中,郭瑛令司鼓手击鼓传令,将围困黑队的左右两队散开来先挡住这枝不知从何而来的人马,凌峰以号角收拢本部人马,正赶得上迎战冲破白队人马杀近来的那枝红队的先锋。
至此大家都已发现,这枝红队所用的刀枪也均是未曾开锋的。
再迟钝的人也该明白,这仍是演习,不过对手换了而已。
秣陵关上,讲武堂的教习们原以为这场突袭是太子的安排,但见太子的错愕神色,已经明白,这必定是燕王的安排,要看看讲武堂的学生临场应变的本事究竟如何。
至此,观战诸人,满意地看到,郭瑛与凌峰的两队人马,面对这场遭遇战,经过最初的混乱之后,很快镇定下来,郭瑛集拢队伍稳守中军,凌峰自侧翼冲杀出去,截击红队的后军——正是郭瑛刚刚用过的战术。
燕王举起了左手。
身后随从吹响号角。
红队开始后退。
讲武堂的收兵锣声也已响起。
燕王笑着向太子道:“大哥,我看中了几个人,问你要成不成?”
太子摆手道:“别问我,只问蔡本。
”
蔡本躬身答道:“能够得到王爷赞许,是讲武堂的荣幸。
除了兵部已发出任职令的学生,其余都可任王爷挑选。
”
燕王大笑:“讲武堂的一期生还得到岁末才毕业呢,兵部这么早就看中的人,想必也正是本王看中的吧!好,本王不让你为难,自去与兵部打官司。
你只管派一名教习随本王去点人!”
燕王一边说一边举步。
太子也随之准备动身。
但是阶下一名扈卫的军官伸手一拦,微微弯腰,轻声说道:“太子殿下,王爷,请稍候。
”
那军官居然伸手拦路,太子和燕王诧异地扬起了眉,询问地看向蔡本。
蔡本摇头表示不识。
太子的一名属官赶紧过来解释道这是兵部派过来的观战军官中的一个。
那中年军官淡眉秀目,气度闲雅,换一身衣服,绝看不出他的身份。
太子属官解释之际,他微微弯腰的姿势始终未变,重复说道:“太子殿下,王爷,请稍候片刻。
”
秣陵关下,讲武堂的杂役正在将受伤的学生移出战场,观战的各位教习已陆续下了秣陵关前去探询。
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情形。
太子与燕王打量着这名军官,等着他说出稍候的理由。
那军官低垂的袖口中略略滑出一片腰牌,虽然转眼间便已收了回去,太子与燕王心中仍是大为震动。
这军官原来是锦衣卫千户。
论官职,这名千户在他们面前算不得什么;但是锦衣卫……
即使是太子与燕王,也不能不对洪武帝譬之为护家恶犬的锦衣卫另眼相看。
那千户仍是微微弯着腰,轻声说道:“卑职沈光礼,奉皇爷诏令并受指挥使陆谦之命,扈卫太子殿下与王爷检阅演习。
请殿下和王爷最好不要下秣陵关,要见何人,由卑职去传唤。
”
太子与燕王互相看看,转过头打量着秣陵关下的战场。
没有什么异样啊——
但是孟剑卿转身时看见两名杂役去抬倒在地上的公孙义之际,突然觉得其中一名杂役的手上有什么东西在日光下闪耀了一下,他心念一动,大喝一声:“慢着!”
那两名杂役之中,一名茫茫然抬起头来看着他,另一人却仍是将手伸向了公孙义。
孟剑卿心念方动,真气已流转至刀上,手中长刀呼啸而出,破空急旋,飞向那名杂役。
那名杂役的右手刚刚触到公孙义的衣服,便被破空而来的长刀吓了一跳,本能地向侧旁一跳,但仍是被长刀撞中右肩,幸喜未曾开锋,否则这条膀子只怕就要被卸下来了。
孟剑卿脸色不觉一变,他这一刀之力,便是关西这样的大汉,若无提防,只怕也要被撞翻在地,但这杂役看似毛手毛脚的一跳,居然消去了大半刀力,不过一个踉跄,便稳住了脚步。
那名杂役退开之际,孟剑卿带马冲到了公孙义身边,打量着对方。
那杂役此时正像同伴一样带着那种茫茫然的神气望着高踞马上的孟剑卿。
若非孟剑卿深知自己刀上的力量,只怕怎么也不会疑心这一脸蠢相的杂役有何不妥。
孟剑卿心中,一个个念头飞也似地转过。
他是该盯住这可疑的杂役,还是该禀报郭瑛或某位教习?也许他禀报的时候,这杂役会将身上的可疑之物藏得踪影不见——
但是转眼望见那些受伤的学生全无防备地被杂役抬出战场,孟剑卿心中一跳,一个念头突地闪入心中,大声喝道:“郎医官有令,不要移动受伤者;司马教习有令,所有杂役等无关人员一律离开!”
他运足了气喝出这一句话,讲武堂的学生服从命令已成习性,来不及思考这命令究竟是由什么人发出来的,未受伤者一个个本能地出手阻止杂役抬人,并将那些杂役赶离战场。
孟剑卿紧盯着那名可疑的杂役。
讲武堂中的杂役,都是由兵部遴选、并由可靠人担保才派进来的,他原不应起疑,但是……
那名杂役已将混入人群。
孟剑卿左手一扬,细绳悄无声息地荡出,索头五爪钩抓向那杂役可疑的右前臂。
“铛”地一声轻响,铁钩碰上的,似是铁器,只这一碰之间,又荡了回来。
孟剑卿再不迟疑,喝道:“拦住那名身上有刀的杂役!”
孟剑卿矫命传令之际,孟剑臣已听出他的声音,大是诧异,拍马过来看个究竟,一见孟剑卿试探那名杂役,喝出这句话来,已然明白他的意思,挺身一枪搠出,但那杂役已钻入了人群,所有杂役全是一样衣服,那人一混入人群,竟是一时认不出来。
借着众人的掩护,那人大叫道:“有刺客,快跑啊!”
那些杂役一惊之下,身不由己地乱跑起来。
孟剑臣啐了一口:“见鬼了,居然来这一招混水摸鱼!”一边长枪横扫,将乱跑过来的两名杂役拍了出去。
混乱中蓦地里有人惨叫起来。
战场之外,射术教习孔玄又是连珠三箭射出。
转眼之间,已有十余名杂役被孔教习射穿脚板、钉在了地上,捧着脚痛嚎。
其余人都不敢再跑,僵在原地。
孔教习这才悠悠闲闲地放下弓箭。
每名杂役都被叫出来,依次搜身。
孟剑卿找到了方才那名杂役,但是他的右前臂上并无兵刃。
那柄锋利的短刀静静地躺在地上,不会有任何人会承认自己是它的主人。
孟剑卿脸色发白。
他想自己只怕犯了一个大错。
假传将令,这是军中大忌——尤其是他没能抓住对手。
而且,演习明令不许自带兵器,他却一时大意,没有解下日日缠在腰间的绳钩。
总算查出了一柄短刀,证明这战场上的确有人私带兵器,有行刺之嫌,才不至于让孟剑卿方才的那番作为显得太过离谱。
郎医官突然叫了起来:“怎么回事?”
有三名受伤的学生,被人不知不觉地刺中了要害,同伴发觉不对劲时,已经无法救治。
消息报上来,太子的脸色很不好看。
一次演习居然死了三个学生,就在他的眼底下,有这样胆大狠辣的刺客……
沈光礼不知何时已到了太子与燕王身边,轻声说道:“太子殿下,王爷,刺客的目标,只怕原本是殿下与王爷。
”
在这种场合,以太子体恤下属的性情以及讲武堂总教习的挂名,以燕王的知兵好武、有心招揽人才,必定会亲自抚慰讲武堂的学生、大明未来的各级将领;即使是杂役,也会有机会接近他们。
眼见得太子与燕王被劝阻、不会走下秣陵关,混在杂役中的刺客,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在这重大的演习场合,杀几个学生来示威、折挫军心。
说起来那几个学生其实是替死鬼。
想通了这一层,太子的神情不觉悒郁起来。
那三名学生,都曾是国家寄予厚望的天之骄子……
燕王恼怒地道:“杀人杀到讲武堂的演习场来了!沈光礼,朝廷养你们这些人,都干什么去了!”
沈光礼的脸上仍是淡淡地看不出什么表情,微微弯腰低头答道:“卑职会查出刺客来历、将背后的指使者揪出来的。
”
燕王哼了一声:“三日后本王就要离京。
希望本王离京之前,能够等到你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