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汴京(1/3)
今晨,萧琨在离开客栈后没多久就后悔了。
与项弦相处时他总是心烦意乱,倏忽的那个预言成了他的梦魇,关键项弦又总是没事人一般,朝他说着半是正经、半是调侃的话。
换作从前,萧琨一定会发动幽瞳,洞察他的内心。
但他现在不想这么做,只想暂时离开一会儿。
临走前,项弦在厅堂内睡得正沉,歪歪斜斜地倚着,睡容带着孩子气,睫毛浓密,嘴唇红润,五官就像那位显圣真君的神像雕塑般,英俊又精致。
萧琨将自己的一件外袍盖在他的身上,低声说了句:
“后会有期。
”
昨夜萧琨本想着项弦会回房,若他跟来,出言挽留,自己说不定就答应留下了。
他从项弦身边走过,召唤出金龙,腾空而起。
秭归城的房屋、城墙,俱化作荆地细微不可察的远景,山峦远去,唯独长江滚滚,流淌向东,狂风在他的耳畔呼啸而过,升上云层后,天地间豁然开朗。
人在这浩瀚的世上,实在是太渺小了,此次一别,是否仍有再会之期?
当初他离开银川城时,并未想到不久后便遭逢撒鸾被掳走之劫难。
人与人的因果缘分,说断就断,有些人一生里只会见一面,更有些人在匆匆地道别之后,多年过去,甚至未曾发现那句“后会有期”,竟已是永诀。
我还能救回撒鸾么?萧琨面对这广袤的世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你们必须携手共度……将是晦暗浩劫中,残存的一点光芒……”
倏忽的话语仍在耳畔回响,萧琨至今仍不相信第三个预言,但在某个程度,他很清楚自己与项弦是当今世上,唯一能互相托付的战友。
师父乐晚霜尚在中原时,偶尔会告诉他:“世人大多因做了某些事而后悔;却不知,有许多事当初不去做,也会令人后悔。
”
那天他带着撒鸾,从围城的金兵中杀出一条血路,离开上京,回头时却见孤儿院陷入了火海,他已再无力去救他们,现在回头想来,是对是错?
寒风吹来,萧琨的头脑恢复清醒,他按下金龙,再次飞向大地。
金龙背上,项弦兴高采烈,潮生如释重负。
“咱们朝着北面飞,”项弦说,“其实也没多远,今天晚上就到了,飞得快点,还能赶上回家吃晚饭。
”
萧琨:“好的老爷,是的老爷。
”
项弦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盘膝坐在金龙头前,萧琨则站在龙头处,单手按出一个避风诀,为后头的潮生与乌英纵抵挡高速袭来的狂风。
“你来祭法术!”萧琨终于忍无可忍了,撤去避风诀,项弦差点被狂风从万丈高空吹下去,忙接手。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天上飞这么久。
”项弦显然心情一下就恢复了,带着几分好奇,看着大地上的山川,又说,“潮生!看!那就是襄樊城!”
“哇!”潮生说,“都是好大的城市啊!”
萧琨稍降下高度,让他们观赏风景。
项弦问:“累不累?要不要在襄樊休息?”
萧琨看了项弦一眼,说:“你的话也不少。
”
项弦一笑置之,萧琨确实有点累了,驭龙非常消耗法力,但他还能勉强坚持,毕竟抵达汴京以后,想必不会有什么大战,大可早点休息。
金龙从秭归升空,沿途飞过襄樊、许昌,直到抵达开封时,夕阳西沉,龙的身躯开始闪烁,近乎化作半透明的光影。
“到了,”萧琨深呼吸,项弦知道他已经快撑不住了,说道,“快降落,歇会儿。
”
他们在灯火繁华的开封城外降落,萧琨坐在路边石头上休息。
“背你进城去?”项弦说。
“你就差这么一时半会儿?”萧琨简直没脾气了。
项弦只得示意:好,你休息够了再说。
夜幕低垂,潮生则一刻也未闲着,在路旁爬树,眺望远方的城市。
“等等,”萧琨突然想起一事,说,“我记得你说过,离开京城前,你直言犯谏,触忤了宋皇帝?”
项弦已经完全忘了,毕竟那对他而言,只是无足轻重的一点小事。
“郭京会解决,”项弦说,“放心罢,他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给我求情。
”
“你没被抓?”萧琨说。
项弦说:“区区天牢,关得住你家老爷?”
萧琨难以置信道:“项副使,你先是骂了一顿皇帝,被关进天牢,还越狱!这是带我们回来坐牢吧!”
潮生扒在树上,听见了,好奇地问:“坐牢是什么?”
“不至于——你放心,”项弦道,“郭大人想必早就摆平了,向来如此。
休息好了?走罢。
”
还有两天就是年夜了,开封已进入了一年中至为璀璨的时节,满城俱是灯笼。
鼓楼、禹王台、马行街与州桥四大夜市从入夜开到三更,全城彻夜不眠,龙亭湖畔张挂彩灯,犹如海市蜃楼。
“这才是仙境啊!”潮生眼里倒映出五颜六色的灯火。
“先回驱魔司。
”进城之后,项弦说,“老乌去市上沽点酒,预备点吃的回来。
”
“是,老爷。
”乌英纵说。
阿黄一回开封,已展翅飞走了。
“怎么样?”项弦倒退着,走在萧琨面前,说,“是不是不虚此行?”
萧琨简直看得眼花缭乱,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