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龟兹(1/3)
数人在岩山顶端眺望,姑墨城较之他们出发时已变了模样,正午时分,魔气在城中缭绕,四处迸射,整座城市被阴云所环抱,阳光被挡在了重重阴霾之外,世间黑漆漆的一片。
龟兹王宫高处,升起了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犹如一场祭礼。
“这是在做什么?”项弦道。
“我看不懂。
”阿黄说,“城中百姓被关在了王宫后的北面校场,由近百只战死尸鬼看守着。
”
萧琨:“城内的卫队呢?”
“死了不少,”阿黄道,“没死的也逃了。
”
萧琨经过一夜休息,体力虽恢复了不少,但衡量当下境况,他实在无法应付再一次全力以赴的大战,失血后的疲惫感尚未减轻,一路上俱因有项弦回来了,令他暂时振奋,才说了这许多话。
然而姑墨城内发生此等变故,总不能不管。
萧琨强打精神,说:“得设法营救城内的百姓。
”
项弦做了个手势,示意稍等,朝王宗仕问:“刘先生令你们在姑墨经营多久了?”
“我不清楚,”王宗仕答道,“我并非智囊,不参与计划。
庸弟?”
郑庸说:“刘先生麾下兵力不足,最初仅有景将军手下的八千部众,他的上头,那位穆天子吩咐,须得召集起一支五十万的大军,进入玉门关。
”
“五十万?!”项弦难以置信道。
郑庸:“是,西域多年来所埋骨的将士,确实能达到这个数目。
原先天子将在污染心灯后,令刘先生配合这不世大计,攻陷整个中原。
如今虽然心灯被你们夺走了,但他们的计划,依旧在推进。
“十年前,刘先生先是盯上了姑墨,这儿离高昌近千里,且距中原更远,不会招来驱魔师,不容易被察觉异状。
他派我在姑墨与库车峡谷中传递消息,平日还替他监视大维齐尔黎尔满。
”
萧琨说:“他想将城中百姓转化成战死尸鬼?”
郑庸想了想,说:“百姓没有太大用处,他要的是战死的将士尸体,姑墨的地底,有一千年前,大汉西域远征军在此地击败匈奴后,五万焉耆与疏勒骑兵的墓场。
”
“班超参与的那一战。
”项弦朝萧琨说。
一千年前,大汉使臣班超出使西域,以数百之军废疏勒王,扶持朝汉廷称臣的龟兹新王,收编残军,杀得疏勒、车师、焉耆的联军闻风丧胆,自此奠定了天山南部的匈奴人政权。
而千年过去,往事已被遗忘,身为辽人的萧琨甚至不曾读到过这段历史,唯独项弦依稀记得。
“我不明白,”潮生疑惑道,“库车峡谷外也有大汉墓场,刘先生为什么不用那里的袍泽?”
郑庸面对潮生时,便不那么惧怕,解释道:“狰鼓还在景将军手中,那些是他埋下的禁军,景将军始终不出现,刘先生没有把握完全控制住禁军,万一不行,只怕横生变数。
“但若用大司命笛唤醒尸体,令他们成为全新转化的‘魃’,便好驱使得多了。
”
郑庸抬头望向城中,笛声源源不绝,大司命笛形成的领域中,那团巨大的黑火越来越旺盛,已有近十丈高,犹如火炬般直冲天际。
郑庸说:“这是以大司命笛施展的法术,按天子的计划,每在西域攻下一城,刘先生便将在城内祭起这座往生门,将附近的战士尸体转化为魃。
”
项弦说:“稍等!我有办法。
”
姑墨城内,刘先生悬浮于空中,另两名魔人出现了,其中一人是萧琨曾在封禅台前交过手的燕燕,另一名则是身躯残破的赢先生。
“你笃定他俩会来?”燕燕说,“我要是他们,就不会上门送死。
”
“这是天子的判断,你对天子的料敌机先,有什么疑问?”赢先生悬浮于空中,注视刘先生所升起的黑火,此时姑墨龟兹王宫内外,尽是千年前的匈奴骑兵干尸,呈放射状整齐地躺在地上。
五万匈奴尸体,正等待着再次被唤醒成为战死尸鬼的时机,中央魔火烧得越来越旺盛。
“届时你负责对付萧琨。
”赢先生说,“我必须趁最后的机会,杀掉那个凡人,将心灯带回去,不能再等了。
”
姑墨城外,项弦与萧琨简单议定。
“你不能再拔剑,”萧琨说,“以咱们当下的实力,无法在你释放智慧剑后脱力时再照看你,多半又得被魔人抓回去……笑什么?”
“没什么。
”项弦答道。
萧琨认真地看着项弦,项弦解释道:“我笑咱们刚认识那会儿,你怪我总不出剑,眼下又劝我别拔剑。
”
“此一时,彼一时罢了。
”萧琨重申道,“听清楚了不曾?老乌,你带着潮生与斛律光,按计划行动,不要强出头。
”
“好。
”乌英纵幻化为人形,带着潮生与斛律光走了。
队伍开始分头行动,等待阿黄所传递的信号。
乌英纵来到城外,斛律光说:“我先上去侦察。
”
姑墨城墙低矮,城中陡生变数,原本巡逻的人族卫队已不知去了何方,斛律光几步助跑,直接从城墙上跑了进去。
“你好些了么?”潮生担心地说。
乌英纵一心多用,必须监测城墙内动向,同时注意项弦发来的信号,还得与潮生交谈,精神正处于高度紧张中,简单点头。
“我看看你的伤。
”潮生上前道。
昨日冲进地渊神宫时,乌英纵化作原形,抵挡了所有的箭矢,肩上、胸腹上受了不少伤,幸而巨猿皮糙肉厚,箭簇入体不深,不至于危及性命。
“不打紧。
”乌英纵制止潮生解他衣领的手,两人相对沉默片刻,眼中都带着血丝。
潮生见乌英纵不让自己碰他,神色变得黯然。
“你一定很累了,”乌英纵主动解开衣袍,打了个赤膊,说,“待会儿记得躲在我身后,老爷……算了。
”说着叹了口气。
潮生看乌英纵肩背,箭创已愈合,留下不少红痕,随着时间将慢慢消退,听到这话时,潮生又不高兴了,说:“你在担心哥哥们吗?那你去帮他们吧,这里交给我与斛律光。
”
“不!”乌英纵只得转身,朝潮生认真地说,“你又误会了,潮生,我不是这么想的,唉!”
“什么叫我又误会啦?”潮生看着乌英纵,他只觉得乌英纵在某个时间点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乌英纵本不愿潮生出战,毕竟先前潮生也是魔王的目标之一,若有闪失,潮生又将遭遇危险,但他不能在潮生面前提及此事,毕竟他跟在项弦身畔许多年,没有资格对此决定提出异议。
更何况眼下把潮生放单更危险,于是乌英纵的心情很矛盾,一根弦绷得紧紧的,潮生又在旁问长问短,令他很郁闷。
至于斛律光,乌英纵已经不再像先前般看他不顺眼了,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与潮生在较劲什么。
“没有,”乌英纵眉头深锁,想好好解释,却苦于无法表达自己的内心,“别再说了,潮生,待会儿听我的话,好吗?”
“好罢。
”潮生答道。
“不要搭理他,”阿黄突然说,“他只是有病,寻死觅活的,让他吃点苦头,自然就老实了。
”
潮生:“什么意思?!”
潮生以为阿黄在说自己,听到这话时简直气得不行。
阿黄从乌英纵身上跳到他的肩上,以喙稍咬了下潮生的耳朵,潮生险些大叫出声,明白到阿黄所言,实则是在说乌英纵。
“哦,不是说我啊,”潮生茫然道,“那也不行,他怎么啦?”
乌英纵一袭武袍搭在腰间,现出健壮漂亮的上身肌肉,半裸身体上还满布伤痕,大大小小的箭创留下的红痕犹如被鞭抽了一般。
“是,我有病。
”乌英纵答道。
此刻,斛律光回来了,在城墙高处吹了声口哨。
“里头几乎没人,”斛律光说,“走罢!”
阿黄飞向项弦去报信,乌英纵伸手,潮生犹豫片刻,仍像从前一般,拉着他的手,攀到他的背上,乌英纵便带着潮生,几步助跑,跃上墙头。
“你有什么病?”潮生听阿黄说了那话后,当即也顾不得生气了,现出担忧表情。
乌英纵:“……”
城门外另一处: